“老丘，快開門。”對方盡管壓低了聲音，但毫無疑問是胡天的嗓音。
丘山驚奇無比，又從貓眼往外望了望，見對方正神色緊張地東張西望，神態(tài)看起來頗似胡天，但面容完全是另一個人的樣子。
“你是胡天？”
“是啊，”對方望向貓眼，突然意識到什么似的，指著自己的鼻子道：“我戴了面具?？扉_門，媽的被人盯上了。”
丘山見他說話時面部表情確實有點不自然，但隔著貓眼看又看不出面具的痕跡，一時拿捏不準(zhǔn)，就問道：“403室歌叫什么？”
對方一愣，立即瞇著眼睛笑道：“老丘你娘的行哦，這都想得出來……妹兒酒，對不對，老子記得沒錯吧，嗨……嘚兒……喲，妹妹你看那石頭山，石頭山下果果鮮，光禿禿山上不長草，山根根里藏著不老泉……”
丘山一看對方居然屁股一聳一聳地在走廊上邊唱邊跳，知道是胡天無疑，忙叫道：“好了好了，停！”說著趕緊把門打開。
胡天“蹭”地躥進(jìn)門，嘴里連連叫道：“我靠，老子差點就回不來了。”邊說邊摘下帽子和假發(fā)，露出光溜溜的腦袋。
丘山見胡天解開胸前衣服扣子，將手伸到鎖骨下部兩寸的位置，那里有條不甚分明的接縫。
胡天將大拇指扣進(jìn)接縫里，整只手插了進(jìn)去，在頸部撐起來，另一只手拽住松動了的面皮往上一拉，頭從面具里褪了出來。
“被跟蹤了？”
“是啊。接到你的短信前就覺得不對勁，右眼皮跳個不停。當(dāng)時正好在步行街，往周圍一看，我艸居然有十多個盯梢的。這NM不是要把老子往死里整嗎？幸好胡爺我眼觀六路耳聽八方，主動采取迂回戰(zhàn)術(shù)，給他們來了個貍貓換太子，總算虎口脫險逃過一劫。”
胡天說著抖了抖手中的面具道：“貨真價實的人皮面具，雖然丑了點，但還是挺管用的。”
丘山知道胡天雖然夸大其辭，但被人盯梢應(yīng)該是沒錯的，便道：“沒出事就好。”從胡天手里拿過面具摸了摸，入手柔軟輕盈，心中一動，問道：“這玩意兒在哪買的？”
“步行街附近有家店，正好有這種面具。老子當(dāng)時急中生智闖進(jìn)店里，現(xiàn)買現(xiàn)戴，怎么樣？不錯吧？花了整整十二張毛爺爺咧。”胡天自吹自擂一番，接著問道：“你怎么知道我被跟蹤了？”
“唉。”丘山嘆口氣，指著劉奇道：“要不是劉奇，我們還一直蒙在鼓里。”把平板的事簡要說了一遍。
胡天聽后直叫：“我操，難怪老子的右眼皮昨下午開始就一直跳，原來問題出在這。趕緊把那破玩意扔掉。”
丘山連連搖頭：“現(xiàn)在我們已經(jīng)被對方盯上了，就算扔掉也不管用。好在魔高一尺道高一丈，我們要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便把反間計跟胡天說了。
胡天興奮得連連拍手，哈哈笑道：“老丘你行啊，在我的熏陶下已經(jīng)青出于藍(lán)而勝于藍(lán)了。”眼珠子骨碌碌一轉(zhuǎn)，又道：“那幫孫子一定不知那古磚有多大價值，要不就騙他們說那只是塊普通磚頭，說不定他們就把它給扔了。”
丘山搖搖頭說：“對方應(yīng)該也發(fā)現(xiàn)那紅磚比較特殊。退一步說，就算信了你這話，人家隨手把磚頭扔掉，你到時上哪去找？”
胡天聽丘山說得在理，擰著眉頭想了想，嘿地一聲拍手叫道：“這幫人一定也知道那首四言古詩，我就來他個胡編亂造，對方肯定也信以為真。”
丘山一聽，覺得這主意可行，就道：“好，那就試試看。”又看看胡天，不放心地笑道：“你準(zhǔn)備怎么胡說八道？”
胡天一拍胸脯，鼓著腮幫子道：“老子七步成詩倚馬可待，編個故事還不是出口成章。”
“那是那是。你得想好了，劉奇把電源接上后，咱們的對話就得一氣呵成，可不能露餡，否則就前功盡棄了。”
“甭?lián)?，我這嘴上功夫可不是吹的。”嘴里雖這么說，胡天還是從包里找出紙筆來，盤算著怎么編造謊話。
丘山放下心來，走到劉奇身邊問道：“接通電源得多長時間？”
“一分鐘就能搞定，但要找胡天借個小東西。”
“哦？什么東西？”
“唔，煙盒里的鋁箔紙。”
胡天半信半疑地掏出煙盒遞給劉奇。
劉奇從煙盒里撕下一片指甲蓋大小的鋁箔紙來，用桌上的水果刀裁成米粒寬的小條，然后浸入水杯里，泡了片刻取出，小心撕掉一面的紙，接著將平板電腦主板翻過來，在一處被刮削的線路處擦了擦，準(zhǔn)備將那鋁箔條貼上去。
丘山忙道：“稍等，等胡天那邊完事后再接上。”
待胡天寫好后，丘山拿過一看，不禁笑道：“你這腦洞也是沒誰了。”
胡天撇了撇下巴：“要不你來整一個？不是我吹牛，對方只要收到這些訊息，一定當(dāng)是撿到寶了。”
丘山又仔細(xì)看了看，覺得雖然有點胡扯，好在沒什么破綻，就說：“就照這么來吧。”說著從抽屜里取出電吹風(fēng)接上電源，對劉奇道：“好，可以開始了。”
劉奇用一把鑷子夾著那片錫箔條往那處銅線搭去，快搭上時卻突然停下，撓撓頭道：“哦我忘說了，這套通訊系統(tǒng)是獨立的，通電后不會有什么反應(yīng)，只要接上就算是工作了。明白？”見三人都點點頭，就將錫箔條搭在了銅線上，用鑷子壓住，接著道：“這東西又不防水，怎么能怨我呢？”
“不怨你怨誰？水杯是你打翻的……看看這，屏幕里全是水汽。”丘山一邊責(zé)備一邊打開電吹風(fēng)開關(guān)，對準(zhǔn)平板的麥克風(fēng)“呼呼”吹了起來。
“別吹了，都吹半天了還沒干。就一山寨機(jī)，幾百塊錢的貨，壞了就扔掉唄。”
“扔掉？你還真大方啊，要不扔一個給我？”
“這樣吹干不了。”阿七在一旁不冷不熱地插嘴道。
“那怎么弄？這么多水汽，屏幕糊糊的沒法看啊。”
“擱上一天半天水汽就沒了。”
丘山聽阿七這么說，便把電吹風(fēng)關(guān)掉放在桌上。
房間里安靜了一會兒后，丘山向胡天做了個手勢。
胡天點點頭，眨巴幾下眼睛道：“咦？！”
“怎么了？”丘山說著往胡天身邊走去。
“唔，我覺得‘如皇如后’四字，可能另有深意。”
“怎么說？”
“按照剛才的思路，咱們進(jìn)了死胡同。我現(xiàn)在覺得，‘如皇如后’應(yīng)該包含了某個地理方位信息。你看這個，”胡天裝模作樣地指著紙條道：“‘皇’和‘后’，在這里應(yīng)該代表了某個地名。”
“地名？”丘山故作驚訝地問道：“何以見得？”
“唔，要理解這一點，必須前后文結(jié)合起來分析。你先看后邊這兩句，往昔故井，東來紫氣。往昔故井是不是指出了某個具體的地方？”
見丘山點了點頭，胡天接著道：“咱們再看這古詩的結(jié)構(gòu)，前四句和后四句是不是對仗關(guān)系？它們在結(jié)構(gòu)上是一一對應(yīng)的，在內(nèi)容上則是層層遞進(jìn)的。與‘往昔故井’對應(yīng)的正是‘如皇如后’，而且‘如’正好也有‘去往’的意思，這說明‘皇’和‘后’跟‘故井’一樣是指代某個地方，它們一起構(gòu)成了一個完整的地名。”
“嗯，”丘山點點頭道：“有點道理，只憑‘故井’兩字，確實搞不清在啥地方……不過‘皇’和‘后’分別代表哪里呢？”
“這還得從后兩句來看。‘東來紫氣’是具有深刻文化意涵的典故，講的是老子出關(guān)的事。老子是道教三清之一的道德天尊，李泰來在詩里引用這個典故，實際上暗示了整首詩的文化背景就是道教文化。”
丘山沉吟道：“既然如此，‘皇’和‘后’所指也應(yīng)在道教文化里找答案了？”
“正是。根據(jù)我的分析，皇，指的是玉皇大帝；后，指的是后土娘娘，合起來就是天公地母。從這層意思來看，如皇如后應(yīng)該是指去玉皇大帝和后土娘娘那里。想想看，玉皇大帝住哪里呀？凌霄殿不是？后土娘娘當(dāng)然是住在后土祠了。兩者意思綜合起來，應(yīng)該是說某個后土祠地下有個凌霄殿，凌霄殿里有口水井，財啊寶啊什么的，就在這井里了。”
“唔，”丘山興奮地踱著步子道：“想不到，真是想不到……”轉(zhuǎn)向劉奇和阿七道：“你們怎么看？”
“我覺得這分析比較靠譜。”劉奇滿臉憧憬。
阿七說道：“既然如此，這個后土祠又在什么地方呢？”
“目前還沒什么頭緒，不過有幾處地方應(yīng)該好好考慮。”胡天眼珠骨碌碌一轉(zhuǎn)，接著道：“前段時間我正好在研究《晉汾古建筑預(yù)查紀(jì)略》?，F(xiàn)在想來，山西有好幾處后土祠，說不定某個后土圣母廟里就藏了什么玄機(jī)。”
“嗯，看來我們得去山西轉(zhuǎn)轉(zhuǎn)了……”丘山邊說邊向劉奇使眼色。
丘山話音未落，劉奇已將錫箔條從主板上拿開，笑道：“斷開了。”
胡天長吁一口氣，忍不住叫道：“媽蛋，把老子累得夠嗆，比做報告還累。”
丘山笑道：“你要是在街邊擺一攤，攤邊戳一麻衣神相幌子，指不定比上班強(qiáng)。”說著走到窗邊，往外瞄了一眼，接著道：“也不知道那幫人能不能收到這些信息。若能把他們支開就成功了。”
此時街道上陽光明媚，除了往來的路人，還有一些聚集在路邊花壇處的閑散人。
丘山向阿七招招手，待他走到身邊，向窗外努努嘴道：“你注意到剛才那幾個抽煙的人沒？”
“嗯，共有五個。兩個在花壇邊，另外三個站在另一側(cè)。”
“看來他們一時半會兒不會撤。”
胡天這時也湊過身來，抻著腦袋往外張望。丘山忙把他拉回，說道：“那幫人正盯著咱們吶。”抬頭看見桌上的面具，便接著道：“你還記得那家賣面具的店嗎？”
“當(dāng)然。”
“我們再買三個。”
“好，我去。”
丘山連連搖頭：“你再出去比較危險，我看還是阿七去好了。”見阿七點頭贊同，便走到桌邊拿起面具遞給他，說道：“戴上這個，安全些。”
當(dāng)天傍晚時分，阿七買回了三個高仿面具和帽子假發(fā)等物，大家挑了適合自己的面具一一戴上，都覺得仿真度頗高，只要不是刻意細(xì)看很難發(fā)現(xiàn)破綻。
第二天一早，四人匆匆吃完早飯，在房間里穿戴好假面具。
丘山想了想，對劉奇道：“你還能不能把平板再處理一下？”
劉奇見丘山還要折騰那平板，苦笑道：“丘哥意思是把電源再接通？”
丘山猛點頭說：“正是正是。我想如果把平板通上電源放到去山西的火車上，對方就真以為我們?nèi)チ四抢铩?rdquo;
“好主意，我去趟火車站。”
“嗯，注意安全。處理完后回酒店等我們。”
丘山說罷拿出一張小紙條，在上面寫下“你父被謀殺，留有重要秘密。請盡快聯(lián)系！”一行字，想了想又在紙條角落留下自己的手機(jī)號，并附上一行字“不要用你現(xiàn)在的手機(jī)號聯(lián)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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