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師父說,我出生的時候臉上長了一個肉瘤,我阿爸阿媽因此把我遺棄,后來被他收養(yǎng)。
他的名字叫林無歡,是云南一座苗寨里的巫醫(yī)。
而我所說的這個故事,便從這里講起。
十六歲那年,因為被人說成野種,所以和張水生打了一架。
他家就住在我的隔壁,因為條件優(yōu)越,所以時常欺凌弱小的同學,我因為氣不過,便用椅子把他砸了個頭破血流。當天晚上,他阿媽就找了過來,雙手叉腰,站在門口破口大罵,連帶著十幾個人圍觀,師父害怕我受到報復,便將我攔在屋里,隨后自己一個人迎了出去。
“我兒子被你那個雜種差點打成腦震蕩。”
說話最大聲的便是那個女人,她叫何萍,是水生的阿媽。
師父聽完沒有說話,許久方才見他嘆了口氣:“醫(yī)藥費多少錢,我賠。”
“哼,你賠,你賠得起嗎,五十萬,少一分不要。”
女人氣勢洶洶的說道。
五十萬在村子里足以蓋一幢令人艷羨的小洋樓。
我聽了,當即怒火中燒,隨后快步走了出去:“瘋女人,你還要錢,我要你麻痹!”
“他奶奶的,你個野雜種,還敢這么跟我說話。”
“你不是仗著家里有點錢嗎,怎么,有錢就了不起啊,你在我眼里就是一頭被人騎的豬。
我不知道我當時為什么會罵出這種話,大概她長得確實太像一頭豬了,身材臃腫,兩手叉著水桶腰,臉上還不合時宜的涂著廉價的香脂水粉。
“你…你罵誰?”
張家在村子里算是數(shù)一數(shù)二的金錢大戶,哪被人指著臉這么罵過,何萍氣呼呼地瞪著我,肺都要氣炸了。
“我說你呢,你個死八婆。”
我當時一點都不害怕這個胖女人,反倒還恨不得立馬沖上去給她來這么一下。
“好,很好,林無歡,你看你這個好徒弟,今天這件事,我跟你沒完。”
“醫(yī)藥費的事我賠就是了。”
師父有些無奈地看著我,他是外來戶,在村子里沒有耕地,平日里的開銷全靠上山挖些草藥,或是幫人問問診,每月收入并不多。
五十萬的醫(yī)藥費,即便賣了這間木屋也湊不起。
錢,又是錢!
我當即惱羞成怒,三步并作兩步,拎起一旁的凳子就沖了上去,結(jié)果這胖女人力氣極大,我人還未到跟前,手里的凳子已經(jīng)被她率先奪了去,緊跟著伸手一推,整個人都摔在了地上。
“臭小子,今天老娘不給你點顏色看看,你怕是不分大小了。”
說著,那女人就要沖上前來。
我只覺得衣領(lǐng)一緊,緊跟著師父便將我從地上拉了起來,一邊拍了拍塵土,一邊說道:“你們一群大人,欺負孩子算什么本事,醫(yī)藥費我賠就是了,不就是五十萬嗎?”
“哼,剛才五十萬,現(xiàn)在可不止了。”
女人獰笑著看了我一眼,緊跟著道:“算上臭雜種剛才推我的那一下,沒有六十萬,這件事別想就這么結(jié)束了。”
“你!”
聞言,我見師父的身子抖了抖,一張臉瞬間陰沉了下來。
“別欺人太甚了。”
“欺負人?”
胖女人扭頭四周環(huán)顧了一圈,有些幸災樂禍的說道:“看看這個地方,要不是你當年苦苦哀求村子里的人收留你,這塊地都是我張家的,如今讓你白白住了十幾年,要算上房租的話,沒有一百萬,你連人帶物都給我滾出去。”
“阿媽,他們一家都是怪物,咱們還是趕緊走吧!”
正在這個時候,我看見了那一直躲在何萍身后的張水生,他指了指我和師父,有些害怕的說道。
“兒子,你別怕,這個公道阿媽肯定帶你找回來。”
何萍回頭安撫了一下她那個廢物兒子,緊跟著再次雙手叉腰,氣勢也開始咄咄逼人起來:“總之一句話,沒有一百萬,那就讓我放火燒了你這個狗窩。”
我身后的這座屋子雖然不大,但是我和師父相依為命的地方,倘若這個胖女人真把屋子燒了,那我們兩個就要風餐露宿了。
聞言,我見師父的臉更是陰沉的將要滴出水來。
“好,你要燒,我便讓你燒,但燒完以后,從今以后就不能再找我和齊墨的麻煩。”
“哼,那是以后的事,今天先把這事給解決清楚嘍!”
言外之意,就是說她根本就沒有放過我和師父的意思。
話畢,我就見她對著身后擺了擺手,緊跟著便有兩個壯年走上前去,對著屋子放了兩把火。
不一會兒,我的身后就開始火光熊熊,師父的多年積蓄更是在同時毀于一旦。
“現(xiàn)在,可以結(jié)束了吧!”
從頭到尾,師父都沒上前阻攔一下,而等大火徹底燃起的時候,我見他突然笑了,那笑容更是看得讓人一冷。
“哼,哪有這么容易,現(xiàn)在,那個小雜種還要讓我兒子打回來才行。”胖女人見屋子被大火燒著,臉上頓時浮現(xiàn)出一絲得意的笑容。
“阿媽,我害怕,咱們還是回去吧。”
張水生一直跟個縮頭烏龜似的躲在何萍身后,眼睛更是不敢正視我一眼。
我當即怒了,指著張水生罵道:“你麻痹的,我們兩個干仗,你居然敢告訴大人,等什么時候再遇到你,非得把你打個殘廢不可。”
“你還敢把我兒子打殘廢,我今天非得先把你打個殘廢。”
胖女人聞聲,當即沖上前來,伸手便想往我臉上拍下一巴掌。
但是下一刻,我見師父突然擋在了面前,一雙骨瘦如柴的手將她阻攔了下來。
他面色一冷,沉聲道:“沒有人可以打齊墨,就連我都不可以!”
那一瞬間,師父的眼神甚是可怕,胖女人臉部肌肉更是明顯抽搐了一下,緊跟著嘴角一翹,說道:“老娘還就不信這個邪,老東西,別以為你會點亂七八糟的東西我就怕了你,今天房子燒了還不夠,這巴掌我肯定是要打的,另外那一百萬一個星期以內(nèi)我要分文不少的擺在我的面前。”
“是嗎,那你就試試吧。”
師父聞言,一雙手也放了下來,隨即面帶笑意的看著胖女人,像是在看好戲。
他如此怪異的舉止,不單是把何萍嚇到了,更是把我也嚇到了。
“哼!”胖女人冷哼了一聲。
“啪嘰!”一巴掌就打在了我的臉上
我只覺得臉上火辣辣的,疼痛瞬間如同潮水般蔓延開來。
“哼,一個星期以后,我必須要見到一百萬,否則,我讓你們從今往后再沒有好日子過。”
何萍放出狠話,得意的拍了拍手,隨后便帶著一群人離開了,而臨走之前,躲在他身后的張水生更是得意的對我做了一個鬼臉。
“你他媽的給老子等著。”我憤然的回應了一句。
只聽到身后噼里啪啦的聲音不斷傳來,而等我再次回頭,原本熟悉的木屋早就被一片火海吞噬得干干凈凈。
“齊墨,你沒什么事吧!”師父彎下腰來看了看我,隨后有些無奈地嘆了口氣,“今天晚上,咱們先在外頭將就著睡吧。”
“師父,你為什么要答應他們?”
我有些不解,明明是對方先錯在先,可為什么到最后吃虧的卻是我們。
“放心吧,何萍打了你,不出幾天她就會為此付出代價的。”
“對了,為什么你說誰都不能打我?”
我忽然意識到這句話似乎有什么問題,當即疑惑的問道。
不過師父只是搖了搖頭,并沒有回答,而這一晚,我和他兩個人匆匆墊了幾團茅草,便將就著在外頭睡了起來。
月明星稀,再加上空氣里隱隱傳來的熱墨,我半點睡意都沒有。
等我再次睜開眼睛的時候,發(fā)現(xiàn)師父正端著一只小瓦罐,在大火燒過后的廢墟里仔細翻找著什么。
我揉了揉睡眼惺忪的眼睛,嘟囔著問道:“師父,你在找什么??!”
他的背影依舊在仔細的翻找著,并沒有回話。我小心翼翼地走了過去,大火燃燒過后的廢墟還有著滾燙的余溫,沒走一會兒,我就浸出了一身熱汗。可師父就這樣站在廢墟中間,像個沒事人似的,一雙手使勁在木炭里頭扒拉著。不多時,我就見他從廢墟中扒拉出一只陶罐來。
“齊墨,來,過來。”
聞言,我小心翼翼地靠了過去。
師父沒有扭頭看我,只是取出那只陶罐,輕輕地打開了蓋子,緊跟著便看見了令我頭皮發(fā)麻的一幕。
那罐子里,赫然盤踞著一條手指般粗細的小花蛇。
“師父,這是什么?”
我從小和他待在一起,只知道師父是個奇人,蜈蚣、蝎子、蜘蛛無所不養(yǎng),而閑暇時,師父則會帶著這些毒物到市集上換些零錢。
此刻這條小花蛇,上面的紋路看上去就好像一顆顆血淋淋的眼珠子,散發(fā)著腥臭的味道。
師父說:“這是繡眼。”
如此怪異的蛇我還是第一次看見,不由得探出腦袋多看了幾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