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至午夜,整個村子早就已經夜深人靜,連一點燈光都不見,到處都是靜悄悄的。
月亮已經升至半空,慘白的月光將我爹那個提著燈籠的影子拉得老長老長。
好像是老天爺為了配合一下氣氛,月亮忽然就鉆進了云彩里,又不知道從哪兒起了一陣風,把山道上的楊柳樹吹得刷刷作響。
山上總歸是比城市的環(huán)境要好,山清水秀,樹也多的要命,隨之而來的便是各種各樣的鳥兒就特別多。也不知道為啥,這陣風一起,那些個原本晚上就不怎么叫喚的鳥兒們竟然齊齊開始吱呀叫起來,而在這其中,尤屬那個最讓人煩心的老鴰叫的最歡實。
老鴰是我們那里的叫法,其實這玩意就是烏鴉,黑七墨八的,一到了晚上就瞪著大眼睛叫喚,實在讓人討厭。
這玩意尤其喜歡去辦喪事的地方,村里的老人常說這家伙就是閻王爺的哨兵,所以人們見到烏鴉總覺得沒什么好事發(fā)生。
“他娘的,真是晦氣。”我爹心里也是膽小啊,他低聲嘟囔了一句,腳下卻是一點兒都不含糊,急忙提著燈籠往前走去。
要說我爹手里這燈籠也是有名堂的,叫做引魂燈。聽名字就知道是用做招魂專用。
據李青山所說,民間常說的丟魂大都是因為無意間沾到了臟東西,被那些東西自身所帶的陰氣邪氣所沖撞,身子骨弱的或者八字弱一些的,就會被沖撞丟掉魂魄,三魂七魄則是視情節(jié)嚴重而決定丟失多少。
丟魂之后,那些丟掉的魂魄并不會停留在原地,反而是依據本能跟隨著本體行動。剛開始的時候是寸步不離,兩天之后就會離開百十米左右,以此類推,半月之后就會徹底丟掉,再也回不來,而丟掉的魂魄這時候也沒有了靈智,成了正兒八經的荒魂,找回來也沒用了。
幸虧我這時候才丟魂幾天而已,魂魄按理來說離我不算太遠,否則就算是李青山老道士來了也只能望洋興嘆,而無力回天。
“咣當,咣當。”
這時候不知道從哪兒忽然傳來的一陣金屬碰撞聲,愣是把我爹給嚇了一跳,差點兒把手里的燈籠給扔了出去。
我爹急忙四處觀看,嘴里各種“媽的”吐了出來。
其實也不怪他,這深更半夜的,又是人煙稀少的地界兒,傳出這么個聲響換誰來也得嚇一跳。
但是當時的我丟了魂兒,還處在昏迷狀態(tài),我爹當然不敢耽誤,只能硬著頭皮繼續(xù)往前走。畢竟我這條小命在那兒杵著呢。
估摸著現在就算是真的有妖魔鬼怪來了。我爹也敢走上這么一遭。
只不過才走了兩步,哐哐聲音越來越響,不停的在整個山上回蕩。
這聲音就好像......是電視里常常演的那些古代軍隊行軍的聲音?
果不其然,片刻后,我爹瞪大了眼睛,竟然發(fā)現窄小山道上遠遠的便來了一隊人馬。
人數最少也在上千左右,整齊列隊,腳步聲“踏踏踏”,震耳欲聾。所有人都是身負盔甲,手拿兵器,做古人士兵裝扮。
那金屬碰撞的聲音儼然就是這些軍隊金屬盔甲碰撞傳來的聲音!
為首的是兩匹青鬃駿馬,一匹馬上坐著個肥胖如豬的胖子,身披金色紋龍盔甲,牛皮長靴,卻是相貌丑陋,皮膚黝黑。他手提一桿長槍,萬軍之中,自有一股威嚴。
另一匹馬上卻坐著位女子,一身白衣,衣訣飄飄,宛如仙子,只不過女子腰間跨有一把三尺青鋒,想來也不是吃素的。
這一男一女就帶著這上千士兵,風塵仆仆的在這狹小山道上緩慢前進。
山間便只有這無數人的腳步聲回響不絕。
我爹一瞅,心里暗道一聲“壞了”,急忙提著燈籠躲到一邊的小樹林里,怕這些人注意到燈籠的微弱光芒,又把衣服脫下來把燈籠裹住,這才藏好身形,偷偷看著那隊人馬越走越近。
這是陰兵借道。
我爹聽村里的老人講過,我們村這個地界兒在古時候曾經是戰(zhàn)場,據說是有一隊足有上千人的軍隊被敵軍困在了山里,沒有外援也沒有糧草,到最后都被生生的餓死在了深山老林里。
從此以后,這些人的魂魄就都停留在那個時間段,他們以為自己還沒有死去,還要繼續(xù)戰(zhàn)斗。
所以在后來的日子里,總是有人在山路上看到這批人馬行軍游蕩。
村里人從來不在晚上走山道,因為以前半夜走過山道的人十個有八個都遇到了陰兵借道,一些人運氣不好沖撞了這些鬼魂,雖然不會立馬死掉,但哪個回來都是大病一場,從此一蹶不振。
所以村里老人常說半夜里盡量不要走山道,就算真的要走,碰見了陰兵借道也要趕快躲開,只要不沖撞了他們,那就能平平安安的回來。
其實陰兵借道這種事情在全國范圍里都有發(fā)生,只不過這些陰兵往往會出現在一些偏遠無人的極陰之地,所以看到過的人很少。
據說以前云南的一個偏僻地方就曾經有人見過,當時還鬧得沸沸揚揚,最后這些消息都被封鎖了。據當時看到過的人回憶,那應該是一支抗日的國軍部隊的陰魂。
也有民間傳說,“陰兵過路”起身就是閻王在陽間巡邏,所以引一隊陰兵開道,生人最好伏在地上,切不可抬頭或者回頭看,不然會被陰兵吹熄了肩頭上的陽火,日后必會大病一場,甚至有被陰兵帶走的傳言。
等那支古人軍隊走到我爹藏身的小樹林的時候,我爹嚇的大氣都不敢吭一聲,生怕這些陰兵發(fā)現他。
畢竟他如今也是有任務在身,萬一他沖撞了這些鬼魂,也大病一場,那他寶貝兒子我可怎么辦。
奈何天不從人愿,本來那隊人馬都要走過去了,我爹腳下突然就竄出一只兔子,我爹正緊張呢,自然就給他嚇了一跳。
“臥槽!”
我爹這么一聲驚呼,本來都要走遠的軍隊陡然停了下來,為首的胖子生硬的回過身,望向我爹藏匿的小樹林。
我爹心里這個悔呀,他悄悄蹲下身子,再也不敢發(fā)出一點聲音,心里默默祈禱,快走吧快走吧,各位大爺千萬別過來啊。
胖子見樹林里再也沒有聲響,可能是依然不放心,竟然隨手招來一個小兵,示意他過去看看。
小兵領命而去,直直沖著我爹走了過去。
我爹看那小兵走過來,嚇得腿都軟了。那可是鬼啊,誰不害怕?
只不過小兵是鬼終究不是實物,雖然走在路上塵土飛揚踏踏做響,但走路方式卻是用飄的,兩腳離地,不一會就到了我爹身前。
那小兵身形探入樹林,離我爹只有半步之遙,不偏不倚正好和我爹面對面,我爹嚇得急忙捂住口鼻,不敢呼吸。
我爹聽村里老人說過,萬一真的碰到陰兵借道躲不開的時候,就立馬捂住口鼻,千萬不能呼吸。這樣他們就只當你是死物,看不到你了。
說來也怪,小兵本該一眼就望見我爹,卻好像是什么都沒看到。眼光左瞅右瞅,大概是覺得沒什么東西,轉身便走了。
小兵回去后湊到胖子跟前嘀咕了幾句,胖子點點頭,一揮手中長槍,這支大部隊便再次行進,不一會兒就消失不見。
直到很久很久,我爹才提著燈籠顫顫巍巍的從小樹林里走出來。
一陣微風吹過,我爹不由打了個冷顫,原來他后背早就被驚出了一片冷汗。
我爹吞了口吐沫,就算心里此刻還是無比害怕,但仍然不敢有半分耽誤,急忙提著燈籠,一邊走,一邊大聲喊道:“虎生,虎生,虎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