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了六哥的話，我這才發(fā)現(xiàn)不見四爺?shù)纳碛?。如果在平時聽見這樣的動靜，恐怕第一個奔出來的人是就是他。
此刻喬四爺房中一片死寂，空氣之中彌漫著濃重的血腥味道。
不好！
我急忙沖進房中，拉開電燈，頓時被眼前的景象嚇了一大跳:
只見喬四爺躺在血泊之中，面如死灰，渾身被鮮血浸透，而他的脖子上，兩個筷子大小的血窟窿正在噴濺著血沫子。
我急忙上前，沖著聞聲趕來的湯文武說道:
“快去拿青灰。”
湯文武一路小跑，急忙去廚房里找青灰。
所謂青灰，其實就是草木灰。草木屬木，代表生命之陽，再加上陽剛烈火焚燒，其灰不光有消毒止血的作用，更能驅(qū)邪。
我將草木灰捂在喬四爺脖子里的血窟窿上，頓時一陣白煙“哧啦”一聲從傷口里冒了出來，那是尸煞咬破血肉殘留在體內(nèi)的尸氣。
若是尸氣不吸出來，用不了多長時間就會變成尸毒。尸毒所到之處，血肉腐爛脫落，迅速化為膿水，人也就徹底沒救了。
就在這時，隨著“呼”的一道陰風遠去院子里傳來六哥氣急敗壞的聲音:
“孽障，你等著，老子明天就來收拾你。”
罵完之后，六哥奔進屋里來，看見喬四爺?shù)膽K狀，以為他已經(jīng)上了西天。他不禁眉頭緊鎖，矮小的身軀里散發(fā)出滔天的怒意，沖著正在給喬四爺包扎傷口的我怒吼道:
“都怪你這個災星，你一來這里立馬就天翻地覆。我當初第一眼看見你知道你是個害人精，真后悔沒把你投進煉尸爐里去。”
我默不作聲，繼續(xù)將紗布包裹在喬四爺?shù)膫谏?，對于六哥的暴躁，我已?jīng)習以為常了。
湯文武“騰”的一聲站起身子，和六哥對罵道:
“矮騾子，你少血口噴人。如果不是陽娃子，你們早就被尸煞吸成骨頭碴子了。恩將仇報的白眼狼，忘恩負義的小人！”
六哥本身是侏儒，一聽“小人”兩個字更加暴跳如雷，怒罵道:
“我這就殺了你們，給四爺報仇！”
說完之后，祭出兩顆魂珠，眼看就要動手。
“住手！”
就在這時，我懷里的喬四爺發(fā)出一聲微弱的聲音，原來他只是失血過多，并未傷及性命。
六哥聽見喬四爺?shù)穆曇?，頓時怒意收斂了不少，雙目之中淚水奪眶而出，幾步竄上來跪倒在喬四爺面前，口中嚎啕大哭起來:
“你可嚇死我了，我的四爺。老六這輩子一出生就被扔在荒山野嶺差點被狼叼去，如果不是你倒斗回來收留了我，恐怕老六早就成了孤魂野鬼……”
聽了老六的哭訴，我微微動容。
怪不得老六對喬四爺畢恭畢敬，言聽計從，原來他還有如此悲慘的過往。
只是喬四爺是西北摸金王，老六怎么沒隨喬四爺去倒斗，反倒入了道門玄宗？
不知道這其中又有什么曲折離奇的過往。
喬四爺勉強睜開雙眼，有氣無力的罵道:
“你哭個幾把！老子活的好好的，你哭的哪門子鬼喪？四十歲的人了，還跟個長不大的孩子一樣，沖動暴躁，你就不能跟羅陽學學？”
罵完六哥之后，又轉(zhuǎn)頭對我說道:
“老六沒什么管教，但是心眼不壞，陽娃子你別往心里去。”
我搖了搖頭，說道:
“六哥也是擔心你的安危，我怎么會怪罪他。”
聽我這么說，喬四爺臉上露出欣慰的表情，對我說道:
“楊四方教徒有方，教了你這么個好徒弟，我真替他高興。他臨死前將你托付給我，想不到我不但沒能保護你，反而還把你連累進來，我心里慚愧的很。”
當即安慰了喬四爺半天之后，看他失血過多，昏昏沉沉睡了過去，我才在門窗上下了封門符，又將銅鈴掛在門口，這才不放心的走出房間。
房門外，六哥蹲在臺階上，臉色陰沉，一言不發(fā)。本就矮小的身影此刻顯得更加孤獨無依。喬四爺是他的救命恩人，也是他心里的依靠，此時喬四爺被尸煞偷襲，受了重傷，他比自己受傷還要難過許多。
看著六哥，我突然很理解他為何如此沖動暴怒了。
他需要用強悍的外表，來保護自己脆弱敏感的神經(jīng)。
而且，我知道他此刻腦子里在想什么，那是一個可怕的念頭。
“六哥，四爺吩咐過……”我剛一開口，立刻被六哥冰冷的嗆了回來:
“閉嘴。我知道什么能做，什么不能做。你們都去睡吧，讓我一個人待一會。”
說完之后，不再理會我們。
湯文武瞪了六哥一眼，一拉我的胳膊說道:
“狗咬呂洞賓，不識好人心。陽娃子，走，我們睡覺去。”
我不想再打擾他，于是和湯文武各自回了房間，有了尸煞襲擊四爺?shù)氖?，我整夜都睡得不甚穩(wěn)當，一直處于半夢半醒的狀態(tài)。
“喔喔喔——”
好不容易熬到天色微亮，雞鳴時分，我才倒頭睡了過去。
半睡半醒之間，迷糊夢到師父拉著我的手，一個勁的搖晃著說道:
“陽娃子，不好了，快去追六哥……”
想來是太過擔心六哥會做下出格之事，就連做夢都不得清閑。
誰知那搖晃越來力氣越大，到后來直接將我搖醒過來，迷迷糊糊一睜眼，眼前出現(xiàn)了一張大餅臉，滿嘴的煙油子味兒直辣眼睛，熏的我鼻孔生疼。
原來搖晃我的不是師父，而是大黃牙。
大黃牙見我醒來，急忙說道:
“陽娃子，大事不好了，六哥一早醒來就不見人影了，估計是去起尸了。四爺叫我來請你，說是讓你去追……”
臥槽，那個見風就是雨的傻逼！
聽到這里，我不敢耽擱，急忙從床上爬起來，顧不上洗臉拔腿就往四爺房間里跑。
經(jīng)過一夜時間，四爺脖子上的傷口不但沒有好轉(zhuǎn)，反而越發(fā)嚴重。腫的足有三寸多高，血窟窿周圍已經(jīng)烏黑發(fā)紫，有的地方已經(jīng)開始化膿，散發(fā)出一陣陣尸氣一樣的惡臭味。
此刻他的口中發(fā)出一聲聲低沉的呻吟，看得出來他正在強行壓制痛苦，已經(jīng)有些神志不清了。
看來青灰是壓制不住尸煞的煞氣了，如果不及時處理，四爺恐怕熬不過三天。
想不到四爺打了一輩子雁，到頭來金盆洗手了卻被雁啄了眼。西北摸金王跟地底下的僵尸打了一輩子交道，最后差點折在水里來的尸煞手里。
“拿朱砂來！”我對老九喝到。
朱砂極陽之物，性子太烈，如果不是情勢所迫，我也不敢擅自動用。
《神農(nóng)本草經(jīng)》有載：朱砂，味甘，微寒，主治身體五臟百病，養(yǎng)精神，安魂魄，益氣，明目，殺精魅邪惡鬼。能化為汞。
這玩意用的不好輕則火毒攻心，重則直接將人燒死。
喬四爺與陰祟之物打了一輩子交道，身上早就陰陽交融，不懼大陰大陽，因此我才有膽量試上一試。
很快老九將朱砂拿來，不放心的問道:
“陽娃子，我可是聽說朱砂克人，四爺有傷在身……”
六哥和老九跟了喬四爺一輩子，算不得左膀右臂，但卻是最忠心耿耿的兩個心腹。因此老九見我要給四爺用朱砂，不禁有些擔心。
“滾犢子！東西拿來！”
時間就是生命，我顧不上跟他解釋那么多了，耽誤一分鐘，喬四爺就多一分危險。
老九見狀，急忙將一包朱砂遞了過來。
我毫不猶豫的取開已經(jīng)被膿血染透的紗布，兩個血窟窿已經(jīng)腫的青紫，不斷滲出膿液來，令人看了觸目驚心。
幾個深呼吸之后，我讓自己鎮(zhèn)定下來，口中念誦道:
“吾含天地間，咒毒殺鬼方，咒金金自銷，咒木木自折，咒水水自竭，咒火火自滅，咒山山自崩，咒石石自裂，咒神神自縛，咒鬼鬼自殺，咒禱禱自斷，咒癰癰自決，咒毒毒自散，咒詛詛自滅……”
一邊念咒，一邊抓起朱砂往喬四爺?shù)膫谔帪⒘松先?。朱砂遇到膿腫的血肉，立刻融化開來，變成一道至純至陽的暖流，吞噬著患處的尸氣。
“噗——”
一道道濃烈的白煙從喬四爺傷口處升騰而起，帶著烤肉的味道彌漫了整個房間。老九和湯文武呆立在一旁，一動也不敢動，連眼皮子都不敢眨一下。
很快，膿腫的皮肉開始脫落，喬四爺脖頸里的血管和筋骨清晰可見，我不敢大意，輕輕的引導著朱砂化成的暖流，輕盈的避開血管和骨頭，灼燒著被尸氣浸染的血肉。
半晌之后，膿腫終于被清理干凈。因為噬骨劇痛，喬四爺?shù)纳砩先缤瑒倧乃飺破饋硪话?，濕了個通透。
好在尸氣已除，喬四爺?shù)哪樕辉倌敲磻K白，修煉恢復了一絲血色，口中劇烈的咳嗽幾聲，醒轉(zhuǎn)了過來。
老九和湯文武這才長長的舒了一口氣，如釋重負
犀利的目光掃過我們幾人之后，喬四爺發(fā)覺到了什么，急切的問道:
“老六呢？老九，老六去哪了？”
老九不敢隱瞞，只得支支吾吾說道:
“六哥見你受傷，說是……說是要去青云寨……”
“逆子！他終究打起了九龍僵的主意，快，扶我起來，趕緊去追。哎喲——”
喬四爺急著掙起身子，想去追趕六哥，但是如此強行掙扎之下，傷口處頓時撕心裂肺的疼痛起來，幾乎令他突然癱軟，昏厥過去。
我一拉湯文武，對老九說道:
“你留在這里照顧四爺，我們?nèi)プ妨纭?rdquo;
老九擔憂的看了我們一眼，突然深深的鞠了一躬，嘴里說道:
“有勞二位。”
湯文武一臉不解，問道:
“陽娃子，要去哪里？”
我笑了一下，說道:
“青云寨，九龍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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