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從滅了邢遠(yuǎn)山和他的怨童,毀了藏匿在荒棄院落里的尸窖和孤魂野鬼之后,周邊鄉(xiāng)村里清凈了許多,再也沒有兇尸怨鬼出現(xiàn)過。
于是,接下來的日子,師父一邊調(diào)養(yǎng)身體,一邊教授我些簡單法術(shù),平日里有些驅(qū)邪招魂的小活求上門來,師父也會帶我一起過去,讓我學(xué)習(xí)經(jīng)驗,參悟竅門。
如懿格格依舊在鬼王經(jīng)中,偶爾出來跟我聊聊天,指導(dǎo)我修習(xí)法術(shù)。
至于學(xué)校里面,我原本就對學(xué)習(xí)沒什么興趣,三天打魚兩天曬網(wǎng),好在我腦子聰明,每次考試都是班里前幾名。老師也就睜一只眼閉一只眼,驢放羊一樣聽之任之了。
如此逍遙快活的日子一直延續(xù)到我十六歲,我上初三那年,師父最近時不時的會去坐境,于是我便索性選擇了住校。每到周六蹬著自行車回家,周末再蹬回鎮(zhèn)里的學(xué)校上學(xué)。
所為坐境,就是在野外的破廟之中獨自一人端坐其中,三天三夜不得進(jìn)食,聆聽神師教誨,與游魂野鬼交流,感悟天地道緣,從而提升自己的修為。
那是一個周三的晚上,下了晚自習(xí)后,湯文武與我勾肩搭背,一路說說笑笑往宿舍走去。
鄉(xiāng)村學(xué)校條件很差,馬路上漆黑一片,每過十幾米才有一盞昏黃的路燈,照射范圍不足五米。于是中間便有許多黑咕隆咚的盲區(qū),完全靠著平日里形成的的習(xí)慣摸索過去。
馬路旁邊是茂盛的小樹林,里面種著著白菜蘿卜土豆這些平日食堂里用的到的蔬菜,雖然每天都會經(jīng)過這里,早已經(jīng)輕車熟路。
今天從上課時開始,我的心里就一陣陣的發(fā)悶,感覺有點上不來氣,總是有種莫名的慌張,似乎有什么不好的事情要發(fā)生一般。
此時路過這片漆黑的小樹林,有意無意往里面看了一眼。眼前一閃,似乎有道黑影子站在那里,一動不動的盯著我,這讓我心里有點發(fā)毛,別是偷菜的小偷吧,想到這里我不由得加快了腳步。
“陽娃子……”
就在我離開時,突然一道若有所無的聲音從那邊傳來,聽起來空靈虛幻,好像是來自遙遠(yuǎn)的外太空,又像是近在耳邊。
我猛地停住了腳步,豎起耳朵仔細(xì)分辨,那聲音聽起來十分耳熟。
像是……爺爺?shù)穆曇簦?/p>
但是爺爺最近在鎮(zhèn)上給一戶人家畫棺材,怎么會在這里出現(xiàn)?
等我再次轉(zhuǎn)頭看去,樹林間空無一人,哪里還有人影子?
一定是幻覺!
想到這里,我加快速度回到了宿舍,早早鉆進(jìn)被窩里躺了下來,胸口依舊悶的厲害,讓我不時有種想嘔吐的欲望。
湯文武和我分外一個宿舍,見我不舒服便湊上前來,爬在我的枕頭邊瞇著眼睛,神神秘秘的說道:
“羅陽,我知道你咋了。”
自從我六歲跟了師父以后,為了改頭換面師父便讓我隨他姓楊,但是湯文武跟我穿著開襠褲一起長大,他可不在乎這些。
我悶在被窩里,沒好氣的問道:
“你知道個驢卵子,那你說說我咋了?”
“你想那個了。”他詭異的一笑。
“哪個?”
我有點摸不準(zhǔn)頭腦,自從學(xué)習(xí)了生理課以后,他就變得神經(jīng)兮兮的,像只發(fā)情的野雞一樣整天把頭梳的跟牛舔過一樣,嘴里時不時哼著從隨身聽里越來的“單身情歌”,經(jīng)常對著女生宿舍我見猶憐的施展歌喉,摧毀小女生們的耳膜和心靈。
只見他爬在枕頭上,抱著被子陶醉的親了兩口,然后將被子夾在兩腿中間,屁股一聳一聳的,發(fā)出鬼上身一般的呻吟。
“你病了?”我關(guān)切的問道。
“病你個頭。”湯文武見我不理解他的意思,丟開被子認(rèn)真的比劃了一個手勢,將左手大拇指和食指連成一個圈,右手食指往里捅了幾下,一本正經(jīng)的說道:
“你想女人了。”
“想你大爺,別煩我。”
罵完這句后,我鉆進(jìn)被窩里不再理他。
宿舍里擠擠吧吧睡了十個人,都是木板子架起來的大通鋪。不大一會,少年們都進(jìn)入了夢鄉(xiāng),放屁聲,呼嚕聲響成一片。
“陽娃子……”
就在我熟睡之時,那聲幽怨的呼喚聲再次響起,將我從夢中驚醒過來。
抬頭看去,一道黑影子站在門口,見我醒來“呼”的一聲,化作一股陰風(fēng)消失不見。
半夜來上門,有風(fēng)不是人。
這次我聽的很確切,那是爺爺?shù)穆曇簟?/p>
雖然不知道爺爺為什么會變成一道黑影,可我還是一骨碌從被窩里爬起來,套上鞋子追了出去。
從小爺爺就很疼我,將我這棵獨苗含在嘴里,捧在掌心,還舍棄自己的陽壽替我續(xù)命。
爺爺不能出事!
出門之后,我豎起鼻子嗅著空氣里的氣息,這是懷濟(jì)老和尚教我的“聞魂術(shù)”,可以清晰的辨別身邊的氣息,分清哪個是人,哪個是魂,哪個是被上身的可憐蟲。
一嗅之下,我發(fā)現(xiàn)情況有些不對,就在離我不遠(yuǎn)處的樹林里,一道陰森冰冷的熟悉氣息佇立在那里,正迷茫的看著我。
我嗅的出來,正是爺爺?shù)臍庀ⅰ?/p>
我壯著膽子走上前去,在那黑影三米之外的地方站定,仔細(xì)看去。
黑影這時才抬起頭來,雙目無神的看著我,虛弱的叫道:
“陽娃子,救救我……”
我頓時慌了,可以肯定的是爺爺肯定遭遇了什么不測,所以才會來找我。于是我急忙問道:
“爺爺,你咋了?”
爺爺嘆了口氣,聲音幽幽的傳進(jìn)了我的耳朵:
“我去畫房子(棺材),有人奪了我的身體用來煉尸,還將我的三魂用來煉制魂骨。好不容易剩了一縷殘魂,被我掙脫出來。救救我……”
“在哪里?你的身子在哪里?”我拼命叫道。
爺爺張了張嘴,想說話卻發(fā)不出聲音來,他的影子越來越弱,越來越虛,到后來被風(fēng)一吹,直接消失了。
爺爺因為替人畫房子(棺材),積下不少陰德,死后陰力強盛,必然萌生好風(fēng)水,造福子孫后代。
而這樣的人,恰恰也是某些道士眼中的極品煉尸材料,加以煉制必然能煉成強悍的傀尸。
想到這里,我的眼淚不爭氣的嘩嘩流了出來,顧不得穿上外套,只穿著一身秋衣秋褲推出自行車就往家跑。
騎了一半我突然想起來了,憑我一人之力就算回家去也不見得能找到爺爺?shù)氖?,師父最近正在煉制第二顆魂珠,如果成了的話以他二珠道士的修為,一定能幫我找回爺爺?shù)氖w。
于是我調(diào)轉(zhuǎn)車頭,向師父家賣命的瘋狂蹬去,一身大汗如同水洗后,終于到了熟悉的大門前。
扔下自行車我正要敲門時,門竟然“嘎”的一聲自己開了,師父晚上睡覺從來都是緊閉門窗,今天怎么會不鎖大門?
我正納悶時,突然一股陰風(fēng)“嗖”的一聲從師父屋里竄了出來,吹的門簾子呼呼作響。
我的頭皮突然一緊。
不好,屋里有什么東西。
我慌忙捏了個法訣,壯起膽子往屋里走去。這幾年下來,畫符念咒樣樣不落,都學(xué)了些。就算還沒煉成一珠道士的魂珠,但是對付尋常的孤魂野鬼還是不成問題的。
進(jìn)屋以后,我伸手往墻上的燈繩摸去,正準(zhǔn)備打開燈時,一個熟悉的聲音突兀的響了起來:
“陽娃子,別開燈。”
是師父的聲音。
不知為什么,今天師父的聲音怪怪的,聽起來虛弱無力,有些幽怨,而且回聲極大。
我正要開口將爺爺?shù)氖虑檎f出來,突然師父的聲音傳了過來:
“你爺爺?shù)氖挛叶贾懒?,唉?rdquo;
我焦急的說道:“那你怎么不去救他?你不是說最敬佩爺爺這種心里干凈,肯為死人辦事的人嗎?”
“我去了……”
伴隨著一聲無奈的嘆息,師父從黑暗的角落里飄了過來。之所以說飄,是因為師父此刻行動了三米多的距離,卻沒有任何腳步聲,而且沒有任何氣息。
我此時才看清楚,眼前的師父只是一道灰色的影子,并不是他的身體。我頓時猶如五雷轟頂,失了神思,一種前所未有的恐懼在心中生根發(fā)芽,瘋一般問道:
“師父,你……你咋了?”
灰色影子看著我,空洞的說道:
“今日下午我正在坐境,突然感覺到有股極其強大的力量出現(xiàn)在鎮(zhèn)上,戾氣極重,兇惡殘暴。感覺不對我便出關(guān)趕了過去,誰知仍舊晚了一步,我到時你爺爺已經(jīng)被那道人磨了三魂,煉成行尸。”
“后來呢?”我急切的想知道究竟發(fā)生了什么事,連即將晉升二珠道士的師父都無法解決。
“那道人修為深不可測,比邢遠(yuǎn)山還要可怕的多,尤其是一把陰陽扇十分厲害,我與他斗了不到三十回合,便被他一扇將魂魄扇出身體,奪了肉身。如果不是我的魂魄跑的快,恐怕也被他磨了三魂,煉了魂珠了。”
“他在哪?我去給你們報仇!”
眼淚噴涌而出,我瘋狂的怒吼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