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叫順子,是王姨的親兒子,比我大五歲。
他十六歲就進了監(jiān)獄,故意殺人罪判刑十五年,如果我沒記錯的話,應(yīng)該還有七年他才能出獄。
不知道為啥現(xiàn)在就出來了。
當(dāng)年因為一句玩笑話,他拿圓珠筆把一個男生的眼睛給刺瞎了,而且是很殘忍的那種,整支筆幾乎全扎了進去。
那男生進醫(yī)院的當(dāng)天就死了。
誰也不知道他究竟怎么下得手,后來調(diào)查報告上寫的是情節(jié)極其嚴重,要判無期的。
王姨把半輩子積蓄全賠給了對方,再加上他是未成年,最后判了十五年有期徒刑。
他是壞透到了骨子里,不只是因為這件事。
從我記事起,他就經(jīng)常惹是生非、打架斗毆。那時候我見他就喊順子哥,他卻經(jīng)常欺負我,把我養(yǎng)得兔子弄死了,我跟他鬧,他用繩子把我系進了后院的一口枯井里,特別特別深。
我在井里呆了兩天兩夜,王姨找不到我,他也不跟王姨說。
最后多虧了一只貓,貓?zhí)M了井里剛好被人看到了,大家去救貓,才發(fā)現(xiàn)了我。
他爸那天喝多了,氣得用菜刀掄在了他后腦勺上,那個場景,讓我做了整整一星期的噩夢。
他住進監(jiān)獄沒幾天,他爸就被他氣死了,走得時候眼睛怎么都合不上。
這就是我記憶里的順子。
他正朝我們這方向走過來,看樣子沒有認出我。
秦教授問我:“看啥呢?你認識他?”
我點點頭:“何止是認識。”
順子走到我跟前的時候,瞅了我一眼,然后又瞅了一眼,稍顯驚訝地說:“王成?”
我看著他,沒吭聲。
他當(dāng)我是默認了,重重地拍了下我的肩膀,樂呵道:“呦!幾年沒見,長這么高了!”
“你倆認識?”秦教授笑瞇瞇地問順子。
順子笑道:“何止是認識,王成可是我的親弟弟!這位美女是?”
“我是他親姐。”
“哦……”順子看得眼神有點發(fā)光,禮貌地問道,“兩位要去哪?順路的話,我可以開車送你們!”
“不順路就不送了?”秦教授笑問。
“送!肯定得送!”順子一口應(yīng)下,“天涯海角都送到!”
我看著眼前的順子,如今二十四歲的他,剃著平頭、棱角分明、結(jié)結(jié)實實。
人模人樣的。
如果不是他后腦勺上的疤痕刺痛了我記憶的神經(jīng),我或許愿意相信歲月能夠改變一個人,哪怕他是個十惡不赦的混蛋。
“走吧?”秦教授拉拉我的手。
“不走。”
“好啦,男子漢要有點風(fēng)度。”秦教授把我拽了過去。
走到車前,順子將車門豎著搖起,伸手客氣道:“兩位別嫌棄,隨便坐!”
我不想進,又被秦教授拽了進去。
秦教授跟順子說:“去邙山,順路吧?”
順子回道:“從神都明樓出來的人,都順路。”
一路上,我都沒說一句話。
聽他倆聊天,我差不多已經(jīng)知道了神都明樓是干啥的。
它就是個秘密任務(wù)的發(fā)布地,應(yīng)該有著很深的歷史背景,能夠披著合法的外衣,做著一些非法的事情。
能持請?zhí)M入神都明樓的人,要么是殺手,要么是某個行業(yè)的高人。
順子開的這輛車,雖然我不懂,但也能看出來價值不菲,他肯定經(jīng)常出入神都明樓接任務(wù),不知道身上背負了多少條人命。
這樣想想,他比以前更混了。
車開到北大學(xué)城路口的時候,秦教授讓順子停下了車。
順子意味深長地說了句:“后會有期!”,然后飛快地朝邙山方向開走了。
下了車,我才松一口氣。
順子對我造成的心理陰影,不是一兩句話就能抹掉的。
“看出來了吧,風(fēng)家的處境不妙。”秦教授邊走邊說,“過不了幾天,就是一場腥風(fēng)血雨的較量。再然后,會是一場不見天日的地下戰(zhàn)爭。”
“風(fēng)家人那么厲害,而且還有那么多道上高人幫忙,肯定不怕這些殺手!”
“殺手?”秦教授笑道,“誰告訴你來的都是殺手?世界這么大,不止邙山有高人,大江南北,道上的高手無數(shù)。你呀,見識太少啦!”
“哦。”
聽秦教授一番話,有種豁然開朗的感覺,我一直都活在自己那小小的世界里,認為世界就是自己看到的那么小。
“發(fā)布這個任務(wù)的老板,究竟是誰?”我問秦教授。
秦教授搖搖頭:“不知道,這個人只放聲、不露面,這個任務(wù)出價過億,誰能把鬼鐘帶出來,賞金再翻三倍。各方高人,都在蠢蠢欲動了……”
秦教授皺著眉頭,若有所思。
聊著聊著,又回到了洛北大學(xué)。
秦教授跟我揮手告別,微微笑道:“別忘了,明天姐請大家吃飯,不想繼續(xù)參加活動的,自愿退出,好聚好散嘛!明天見!”
回宿舍的路上,我越想越覺得秦教授深不可測。
天哥昨天說要退出的時候,秦教授讓他不要太早下定論。
此刻看來,沒有人會退出了。
風(fēng)家是他們四個的救命恩人,風(fēng)家有難,他們不可能不參與進來的。
回到宿舍,天哥不在。
我去洗了把臉,從窗戶看到天哥和可蘭一起走進了校門,像是出去吃飯了,剛回來。
我匆匆忙忙地跑下樓,在校園中把他倆攔了下來。
天哥沒好氣地說:“重色輕友的人,一邊去!”
“有重要的事情要說,不開玩笑。”我很嚴肅。
“啥事情?”可蘭平靜地問道。
“風(fēng)家有難,人間有難!”
“我看你是腦子有難吧!”天哥笑道。
我沒有心思開玩笑,一口氣說了一大堆這些天的所見所聞,說得我口干舌燥,自己都理不清了。
天哥的樣子,看起來是沒聽懂。
可蘭皺著眉頭,應(yīng)該聽明白了大概,畢竟她是秦教授選出來的全校精英。
我們?nèi)齻€在校園里聊了很久很久,從混亂到清晰,再到一團漿糊。
平靜的生活,暗潮涌動。
我們這些無名小輩,只能在迷茫中前行。
次日一早,我和天哥、可蘭三人結(jié)伴同行,去了邙山腳下的劉記面館。
秦教授竟然比我們到得還要早,桌上的飯菜已經(jīng)有些涼了。
秦教授客氣地說道:“三位,感謝你們能夠前來,說明大家的信念都是很堅定的!”
“這次的任務(wù)是啥呀?”天哥毫不客氣地問道。
“這次科考活動的任務(wù)是,尋找遺失在歷史長河里的鬼鐘,然后將它保護起來。”
“鬼鐘是啥玩意兒?”天哥問。
“先周棄魂銅鐘。”
“先周?”我有點吃驚。
雖然不是學(xué)歷史的,但也知道周朝在秦朝之前,距今已有將近三千年了,先周肯定更久遠。
秦教授竟然還能準確說出鬼鐘的名字,讓人難以置信。
正說著,林青和喬三來了。
幾天沒見,他倆基本沒變,還是老樣子。
只不過沒了之前那種生疏感,大家打起招呼來很自然。
秦教授重復(fù)了一遍任務(wù):“咱們這次科考活動的最終目標是,尋找先周棄魂銅鐘,并將它保護起來!”
大家在私底下都已經(jīng)知道了事情的大概,所以沒人問太多,彼此寒暄一番,便埋頭吃飯。
只有天哥的話語不斷,吃飯也堵不上他的嘴,自顧自地樂呵道:“秦教授請客吃飯,那我們就得拼了命地吃,吃飽了好上路嘛,是吧!”
我們都被天哥逗笑了,秦教授也在笑。歡聲笑語下,遮蓋的是每個人心底的空洞。
走出面館,微風(fēng)悲涼。
站在山腳下,遠遠地望去,一條條蜿蜒曲折的山道,好似通往地獄的不歸路。
秦教授說的保護鬼鐘,我根本就不信。
因為她也是手持請?zhí)M入神都明樓的人。
上邙山的路上,我走在秦教授旁邊,小聲說道:“你騙我了,你說我能見到想見的人,可我沒看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