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徒步走了兩里路，遇到了一個看著三輪摩托的黝黑大漢，便攔下來搭訕，“大哥，請問柏谷坡還要走多久哇！”

大漢“哈哈”大笑起來，抓了抓他的寸頭，告訴我，他就是隔壁村的，可以帶我去。

Y省的河口境界，有一個叫柏古坡的小村子，與南國接壤。

在進柏古坡的那段路上把我顛地吐了幾次，好不容易要到了，我塞了50塊錢給那位大哥，他也不推脫，收了錢，便于我揮手道別。

我則走與他相反的路，走了一百余米，終于看見了壞掉一半的路牌，上面寫著“柏谷”兩個字，那個“坡”字斷掉了。

村子里都是雞屎和四處飛的雞，正是傍晚，天氣也不錯，太陽落到半山腰，估計家家戶戶都忙著去下地了，我穿過整個村子，也沒看見一個大人，最多就是幾個小孩路過。

終于讓我遇到了一個老人家，我趕緊上前搭訕：“阿婆，請問你們這里有可以投宿的地方嗎？”

“你要做甚么？投訴哪個？”老婆婆將我從頭到腳打量了一番，我失笑，趕緊改口：“不是投訴誰，我是想找個睡覺的地方。”

“哦，你要住下來啊，去我家吧！”

我沒想到老婆婆這么爽快，直接拉著我的背包帶子就往她家走。

老婆婆姓白，她家是一層的青磚房，家里似乎就只有她一人，我隨后才了解到，村子里的年輕人不是去田里勞作了，而是都外出打工了，剩下的都是些老人，留在村里，養(yǎng)些家禽，頤養(yǎng)天年，倒也自在，只是孤單。

白阿婆說看見我就莫名的親切，她的小兒子當年離開家時，也和我一般大，我莫名心酸。

當晚白阿婆還特地殺了一只雞，讓我將梁上懸掛的臘肉也給拿下來炒了，她說她每年都會腌制一些，保不準兒子們突然回來了，她自己吃不動，但年輕人們肯定愛吃。

當晚，白阿婆拉著我聊天到九點左右，她就睡下了，我也回到房間，剛躺下，床下面就傳來老鼠鬼鬼祟祟出行的聲音，而且還不止一只。我有些困，不想搭理，便干咳了一聲，企圖嚇跑它們，誰知這些老鼠壓根沒把我放在眼里，排成一排往屋外走。

“嘿？”我睡意全無，起床后，隨手找了根木棒，便追了出去。那幾只老鼠又肥又大，毛皮烏黑發(fā)亮，大搖大擺的跑到飯桌上，去偷吃剩下的飯菜，我掄起棒子就敲了下去，白阿婆聽到動靜，急忙跑了出來，我剛想解釋是在打老鼠，她看到我手里的棒子，就大叫起來，“打不得，打不得，它們都是我們的恩人吶！”

我放下手里的棒子，詫異地看著白阿婆，莫不是這村子里有什么特殊的習俗。

“唉，這些都是孽呦。”白阿婆嘆了口氣，重新坐在那把綁了好幾層布的太師椅上，我知道又有故事聽了，便坐了下來。

……

柏谷坡原先也叫“耗子坡”，因為當年上面要開展滅鼠行動，村子里的人才商議將名字給改了，生怕擾亂了這山里老鼠的安寧。

之所以這么在意這些老鼠，幾乎將其當做神一樣供養(yǎng)，追溯到最后一個王朝統(tǒng)治末期，曾有一位四品官員冒著被發(fā)配的危險去上書請求減輕一點老百姓的稅收，果然如他所料，一道發(fā)配的圣旨一下，他瀟灑的收好了行李，帶著一個家族的老老少少浩浩蕩蕩便來到了Y省，當年的土著居民都太兇悍，還未靠近，他的兩個侄女便被搶去當了壓寨夫人，他嚇得帶著大家一路逃，也不知他是不是給嚇壞了，竟花了一年多的時間帶著全家老小來到了這里。

這里當然也少不了蠻子，但當他們來到這時，發(fā)現(xiàn)這座山上竟一只大型一點的動物也沒有，這對他們來說是個好消息，要知道在他們趕來的一年多中，原先兩百多號人現(xiàn)在只剩下七十多人，有被蠻子打死的，但最多的是被這里的豺狼虎豹拖走的。

又在山下觀察了幾天，發(fā)現(xiàn)真的沒有危險，便收拾好東西一家全搬進了山里。

說來也怪，在進山的后兩天，他們本想蓋房子，但還沒自己砍伐木材，往往到第二天一早便會有木材擺在他們帳篷外，他們以為有仙人來助，變很高興，但當大家雀躍時，只有那名四品大官露出苦澀的笑。

再后來，那家人越來越貪婪，連吃的都懶自己去找，只是跪在外面祈求仙人送些吃的，果真在第二天一早外面便放了很多吃的。

這樣要什么有什么的日子沒過多久，在一個月后，那大官人死了，家人在為他準備葬禮時竟發(fā)現(xiàn)他開始長毛，最后直接變成了一只大老鼠，家里人嚇了個半死。

就在當天晚上，他的家人夢見他，他在夢里哭著向他們道歉，說都因為他，次連累全家老小來到這里的，而且途中還害死了那么多人，他的罪孽這輩子是洗不凈了。

在來到這山里頭時，他意外發(fā)現(xiàn)了隱藏在深山里的鼠仙娘娘，在帶家里人進入山里時，他拜了鼠仙娘娘為守護神，并答應鼠仙娘娘提出的用壽命來換取家里人所需的物品，帶他壽命用盡后，他的魂魄會繼續(xù)守護鼠仙娘娘，換取他的家人被鼠仙娘娘繼續(xù)守護。

家里人知道了這件事的背后原來竟是這么凄涼，不由開始痛恨起自己的貪婪，從那以后，他們勤勞耕作，還在山頂修建了鼠仙廟，日子也越過越紅火。而且這里老鼠很多，但各家都有規(guī)定，不得傷害老鼠一根汗毛，不過鼠也很規(guī)矩，從未偷過人的東西，這也到過的樂呵。

但時間可以模糊很多東西，比如信仰。在1957年的后三年里，天災連連，莊稼顆粒無收，寨子里餓死了很多人，這時有人想到了一個辦法，寨里老鼠這么多，何不吃老鼠。

這方法一經(jīng)提出，便有很多人同意，說干就干，他們四下抓了很多老鼠剝了皮便直接放火上烤，味道香的不得了，可就在這時，讓后來活著的人愧疚一輩子的事發(fā)生了。

一大群老鼠浩浩蕩蕩的從山下趕回來，人們看到的是這樣一番場景，一只白毛老鼠帶頭，每只老鼠都帶著一些食物趕到山上，可就在寨子里，人們正吃著香噴噴的烤鼠肉，結果看到這么多老鼠叼著食物站在他們面前時，他們傻了眼，連連向老鼠磕頭道歉，那只白毛大老鼠睜大眼看著他們，竟留下了兩行淚，后它待著眾鼠將食物放到人們的身旁便跑到山頭的鼠仙祠里，從此人們沒再見過一只老鼠。

當然，聽完了這個傳說，我持不信的態(tài)度，但白阿婆卻很虔誠地走到里屋的祖宗牌位前拜了拜。我跟進去看了看靈堂，上面祖先牌位旁擺的是一只人模鼠相的木像，不由心已驚，難不成他們是原先住山上的人的后代？

“是傳說就有一定的真實在里面，盡管后人將它神話了，但也有一定的真實在里面，這里以前一定發(fā)生過什么事。”我有些興奮，也上前去去鞠了一躬。

“但是啊，村子還是沒聽過去，干旱繼續(xù)持續(xù)，所有人都死光了，最后幾乎尸橫遍野，是那些老鼠成群結隊趕過來，用它們的身體做土壤掩埋那些尸體的，所以啊，這所山，也叫作鼠壤墳。”白阿婆背對著我，我看見她瘦弱的脖子里，隱隱約約全是白色的毛發(fā)，我后退了幾步，白阿婆沒有動靜，我隨即奪門而出，如果說這里的人當初就死絕了，那個個村子里哪來的活人，我突然想起先前那個漢子對我說的話，“那個村子啊，你是來尋親的？沒戲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