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下子可把在場的人都嚇壞了，鐘寧不像老楊他們，就算自己年齡再小，好歹也是個陰陽師的弟子，遇到怪事的時候，也顯得淡定多了。

他走到大黃狗跟前，蹲下，撫摸著狗的脊背，追問：“是怎么一回事？”

大黃狗渾濁不清的眼睛里，流出兩股淚水，身子開始抽搐，一下子就死去了，它嘴里還叼著那支鉛筆，此時歪斜到一邊。

“這、這！”眾人嚇得向后退了一步，那狗的嘴里冒出幾絲黑氣，一股散發(fā)著惡臭的膿血從他嘴里淌出來。

是那個訓(xùn)狗人下了毒，沒想到這么惡毒，如果他們九個人真把狗給吃了，那還了得，此刻想想都后怕。

老楊提議先把這狗給埋了，隨即便找了個麻袋過來，但王師傅攔住了他。

王師傅看了看鐘寧，說：“你有沒有聽說過一種叫做扯絮的事？”

扯絮，也就是造畜的一種說法。

相傳有這么一種人，會秘術(shù)，將剛剝下來的獸皮，澆以特制的“熱血”，然后包在人的身上，用不了多久，等那“熱血”一冷，整張獸皮就會緊緊裹在人的身上，想要撕下來，除非人死了，身體冷下來，才有可能剝掉獸皮。

鐘寧打了個冷顫，他終于回想起來，下午他與大黃狗對視的時候，心里萌生的怪異感受，那雙眼睛總覺得很熟悉，不像是狗的眼睛，那是人才有的眼神啊！

為了證實王師傅的猜想，老楊找來了一把刀，兩個女人被安排到外面守著，本來鐘寧也要被轟出去的，但鐘寧說這也可以算是一種歷練，王師傅才答應(yīng)讓他留了下來。

刀刃很鋒利，王師傅的一只手按著狗的腦袋，另一只手握著刀，輕輕從狗的脖子處劃開了一個很淺的“T”型口子，然后順著口子一點點劃開。

頭部的狗皮被剝了下來，在場的所有人都倒吸了口冷氣，那是一個小孩子的腦袋。

雜技團里除了鐘寧年紀(jì)比較小，還有小黑，年紀(jì)也不過十七，看到?jīng)]有皮膚的血淋淋的人腦袋，臉色一變，轉(zhuǎn)身就吐了一地。

在場的所有人屏住呼吸，死死盯著地上的尸體，每個人的拳頭都攥的咯咯作響。

王師傅額頭上冒出一層細密的汗，目光閃爍不定，鐘寧分不清王師傅的眼神是氣憤還是心疼。

鐘寧感覺自己站在了一個螞蟻窩上，此時成千上萬的螞蟻正順著自己的腿往全身爬，腦子里“嗡嗡”作響，眼前的情景印在腦海里，揮之不去。

一張完整的狗皮被剝了下來，地上只剩下一具血淋淋的童尸，鮮紅一塊、暗紅一塊，有的地方還在“突突”往外冒血。

那訓(xùn)狗人并沒有下毒，而是造畜的壽命本來就會很短，一般能維持半個月的都算長的了，只是鐘寧他們剛好碰上了他壽命終結(jié)的時刻。

剝完皮的王師傅，終于忍不住了，一屁股坐到地上，把刀扔到一旁，大口喘著氣，所有人都在沉默，氣氛異常詭靜，這么一具尸體，該怎么處理？

每個人的腦子里都很亂，最后，王師傅心情平靜下來，也想到了對策。

這種詭異的事，能私下解決，當(dāng)然是最好的。否則去報個警，這種事根本立不了案，搞不好還惹得一身騷。

這個鎮(zhèn)子挺大，而且人流也大，很好賺錢，王師傅說，那個訓(xùn)狗人明天還會出攤。

當(dāng)下最主要的問題是處理這具尸體，老楊提議偷偷埋了。

在小鎮(zhèn)外面有一片小山包，老楊和丁胖子開車去把尸體給埋了。

長夜漫漫，每個人的心情都異常沉重。

鐘寧獨自坐在外面，似乎應(yīng)該想些事，但腦子里卻是一片空白，他什么都想不出來，自己學(xué)的本事，究竟是干什么用的，為什么不能救下這些無辜的小孩？

……

第二天一早，雜技團的人都像往常一樣，拉著裝備出行，在昨天的地方，那個耍雜技的人果真來了，看到王師傅一行人，皺了皺眉頭，但嘴角還是揚起一抹戲謔的笑，似乎是在嘲笑他們吃了人。

王師傅一改常態(tài)，走過去主動打了招呼，“老弟，今天還要耍狗呢！”

“沒辦法，糊口嘛！”訓(xùn)狗人一邊搭話，一邊搬凳子，牽狗下來。

王師傅笑說：“昨天那狗的肉可真好吃，嫩得不得了，你說它真是土狗？”

“哈，雜種狗而已，我也不清楚它是什么玩意雜交出來的，下賤玩意，大哥覺得好吃就行。”

訓(xùn)狗人說著，笑的眼淚都快出來了，他邊說邊拍王師傅的肩，“改明日，我再選一條給老哥打牙祭。”

“這多不好意思啊！”王師傅抓了扎頭發(fā)，臉上盡是貪婪，口水都快流出來了。

訓(xùn)狗人咧嘴一笑，一排大黃牙暴露在空氣里，“這狗雖品種爛，確實好吃，沒事我要開張咯！”

“誒，且慢，大兄弟，你看這樣子行不！”王師傅湊了上去，低聲下去的懇求道：“你看老哥也是想混口飯吃，手底下還有這么多人等著呢，大兄弟，不如今天你和我們合伙唄，你用你的神犬，我們這邊出練把式的人，來一出二郎神與哮天犬大戰(zhàn)孫悟空的戲碼怎么樣？”

“這嘛？”訓(xùn)狗人有些詫異，思索了一番，點點頭：“也行！”

說合伙就合伙，由王師傅來演齊天大圣孫悟空，訓(xùn)狗人演二郎神。

為此，訓(xùn)狗人還特地挑選了一條黑的狗來演哮天犬。

鐘寧注意到，那些狗的神情沮喪，甚至在聽到他們吃了大黃狗時，還流露出一絲悲憤。

這種造畜命不長，時間越久，他們最終會因恐懼而失了人性，自己也承認(rèn)自己是條畜生，那就離死不遠了。

顯然眼前這幾條肯定是剛造出來不久，鐘寧暗自捏了捏拳頭，恨不得沖上去揍那訓(xùn)狗人一頓，但僅僅一段毒打，也洗脫不了他所犯下的惡行。

一陣震耳欲聾的敲鑼打鼓聲后，春芙吆喝了兩聲，聲音清脆透亮，一下子周圍的人都聚了過來。

春芙說書的本事不是蓋的，她張口便是：“瞧一瞧，看一看，昨夜斗回北，今朝歲起東。大雪南飛雁，萬水千山難相見。余是乘槎客，平生復(fù)能幾。”

見有人圍過來，春芙一個漂亮的空翻，跳到老楊舉著的大旗上，繼續(xù)說道：“話說王母娘娘舉辦蟠桃宴，悟空醉酒大鬧天宮，酒醒后自知闖下大禍，趕忙逃回花果山躲避。而后眾神下凡捉拿，那二郎神本領(lǐng)高強，與悟空大戰(zhàn)三百回合未分勝負。于是二人開始比試變化的本領(lǐng)，怎奈二郎神比悟空多了一變，還多了一只眼，悟空多次變化都被二郎神識破。最后被哮天犬咬住，被捉。”

春芙前言不搭后語，說到這就頓了，圍過來的人都看著他，有人起哄：“你說書呢？”

春芙提高了聲調(diào)：“呀呀呀！那哮天犬投胎之后，不僅能吐人言，書人字，還能繼續(xù)捉妖除邪，今天就讓大家一飽眼福，看看這哮天神犬顯神威。”

“切——”

一下子四周全是唏噓聲，鐘寧也覺得這套說辭很無聊，看向那頭的王師傅，不清楚接下他們打算做些什么。

過了一會，周圍的人都聚攏了，王師傅已經(jīng)有動作了，他一揮手里的大紅旗子，竟就變了身裝扮。

此時的王師傅頭戴鳳翅紫金冠，身穿鎖子黃金甲，腳踩藕絲步云履，真的像是那大鬧了天宮的齊天大圣了。

鐘寧擠在人群里，直勾勾盯著他們兩人。

王師傅耍了一套棍法，便靈活一躍，跳到訓(xùn)狗人身邊，雙眼怒瞪，指著訓(xùn)狗人怒喝：“呔，你是何方小將，輒敢大膽到此挑戰(zhàn)？”