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僵坐在床上,一左一右兩個怪人也跟著我坐了起來,緊緊貼著我。
我胸口那個穿紅色官服,頭戴烏紗的小官人爬了出來,惡狠狠地看了我一眼,就消失了蹤影。
我的手還在打顫,渾身都是汗,抬手到胸口摸了半天,濕濕的,分不清是汗還是血,小官人一消失,那個老頭就出現(xiàn)了。
老頭走到我跟前,我趕緊拉住他,大喊“救我!我的心真沒了!”
“后生放心,我會幫你。”老頭沖我點點頭,我看不清他的神情,很不安心:“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為什么我沒了心還活著?你看現(xiàn)在還被撕了這么大一個口子,也沒事?”
他說:“有些事你以前沒經(jīng)歷過,不代表它不存在,你且安心,你的命不該絕于此。”
聽到他說我暫時死不了,我松了口氣,但仍然一頭霧水,這一天的經(jīng)歷真的太光怪陸離了,簡直沖擊著我這二十幾年的人生觀。
想起他說他出去找一樣東西,我忙問:“大爺,你出去找什么了?”
老頭說:“找小官人的天敵,人面鳥。”
“人面鳥?”我沒聽過這種鳥,但單從字面意思來理解,就是模樣長的像人。
老頭解釋:“小官人善遁術(shù),想捉住它不容易,但人面鳥的心臟,卻可以使小官人暫時失去知覺。”
老頭沒多逗留,他看了看窗子,說:“我已經(jīng)引它來這里了,你且記住,當人面鳥出現(xiàn)時,就是轉(zhuǎn)機。它的膽子很小,但它會裝作很兇沖你叫三聲,你只管恐嚇它,讓它把心給你。”
老頭說完,就又消失了。
我起身走到窗子前,剛把窗簾掀開,一團黑漆漆的東西就飛了過來。
我趕緊打開窗子,那個東西飛到陽臺上,我借著月光,看清它的模樣。
這哪是模樣長的像人,分明就是一個人頭,長了一對翅膀。
我走近了看,和人一模一樣的臉,不過除了五官,其他地方都被花色羽毛覆蓋。
盡管老頭說它膽子很小,但光看它的模樣,我還是被嚇了一跳,便后退了一步。
它直勾勾盯著我,張開嘴,“嗚哇”叫喚了一聲。
它的叫聲如同嬰兒啼哭,我嚇得抖了一下,但沒忘老頭的叮囑,我壯著膽子,沖它大吼:“把你的心給我!”
人面鳥果真被我嚇了一跳,整張臉抽搐了一下,雙眼竟泛起了淚花,但它還是繼續(xù)張嘴叫喚“嗚哇”,這次的聲音突然變了,又尖又細,聽起來像個女人。
我干咽了口唾沫,繼續(xù)沖它吼:“把你的心給我!”
人面鳥顫了一下,雙腿發(fā)軟攤在陽臺上,看它那張臉上的五官,簡直要扭在一起,但它還是繼續(xù)叫喚“嗚哇”。
它的第三聲變成了一個男人的聲音,雄渾高亢,我便以更大的聲音吼道:“把你的心給我!”
人面鳥叫了三聲后,就發(fā)不出聲了,我大著膽子朝前走了一步,人面鳥驚恐地瞪大了眼,細小的兩只腿一軟,癱坐在陽臺上,它兩只綠熒熒的眼睛向上一翻,竟張口“哇”地吐了一口血。
這算是被我嚇得吐血了?我有種哭笑不得的感覺。
人面鳥面朝地,在陽臺上抖了半天,等它直起身子的時候,“骨碌”一個東西從它嘴里滾了出來。
人面鳥隨即飛走了,我上前去看,它吐出來的東西,竟真是一顆嬰兒拳頭大小的心臟,此時還在跳動。
我遲疑了半天,不敢動手去碰那顆心,身旁的兩個怪人也跟著我俯著身子,似乎也在打量這顆心,我擔心他們又將這顆心吞了,我咬咬牙,將這顆心拿到手里,小心捧著。
我坐回床上,手里捧著人面鳥吐出來的心,就這樣過了一夜。天剛亮,老頭就出現(xiàn)了,他對我說說:“還算順利吧。”
我點點頭,將手里的心臟遞到他跟前,趕緊問他:“大爺,接下來我該怎么做?”
老頭說:“我在這里先跟你說清楚,原本我以為你的心還在,那小官人想奪你心臟,就用這顆人面鳥的心臟糊弄他,你就可以活下去。但其中出了點變數(shù),你的心沒了,現(xiàn)在用這顆心臟糊弄了小官人,唯一的作用便是替你周圍的人消除后顧之憂,沒有心的你,還是得死。”
“你、你之前不是說——”我聽到他的話,猶如晴天霹靂,等了一整夜,本以為還有希望,結(jié)果卻等來這么一個消息。
老頭突然間笑了起來,神秘兮兮地看了看我身邊的兩個怪人,說:“我沒騙你,讓你繼續(xù)活下去的辦法也有,和他們有關(guān)。”
我忙問:“難不成還可以從他們身體里將我的心取出來?”
老頭搖搖頭,說:“后生,你也是個聰明人,你看這兩個人,和什么有關(guān)系?”
“青狐。”我又不是瞎子,這兩人一個長著青狐的耳朵,一個長著青狐的尾巴,我其實也懷疑過,這兩人就是青狐派來害我的,但他們一直沒什么動作。
老頭上前拍了拍那個長著狐貍耳朵的男人的腦袋,說:“他們是青狐變幻而成的,之所以他們會取走你的心臟,便是因為青狐病了,需要你的心臟作為修復工具。”
我一直有個疑問,按理說,青狐應該是一只狐妖,可我爺爺他們每次說起青狐,都說它是一件法器,看著眼前似乎知曉全部事情的老頭,我問:“青狐到底是什么妖怪?”
“它是我的法器。”老頭這回不賣關(guān)子了,很干脆地回答我。
但他的答案讓我驚了一下,我與他四目相視。
我沒開口,他也不說話,似乎在等我開口,我只好試探性地問他:“您就是當年的那個落魄書生?”
老頭如負釋重一般松了口氣,但仍舊嘆了口氣,對我說:“世人只知我蒲松齡是一個落魄小說家,殊不知,我乃一代捉妖天師。”
“捉妖天師?”我有些大跌眼鏡,但很快發(fā)現(xiàn)那句話中還有更大的信息,“當年來我們村子的人,是蒲松齡!”
蒲松齡點點頭,說:“是也,我本是一個天賦異稟的捉妖人,我有一法器,十分了得,它可以封印任何精怪。我只需要聽聞精怪的一個故事,將那個故事記錄在法器里,那只精怪就無法再禍害世人。”
按照他的說法,他到處收集故事,講故事記錄起來,那只精怪就被封印,那說的不就是聊齋。
“您說的法器難不成是聊齋?”我感覺自己真的在聽天方夜譚。
蒲松齡點點頭,“正是那本書,雖然后人將它當做普通的志怪小說來看,但那也只是印刷后的,我真正的原稿,便是一直放在你家的青狐。”
“青狐不是一只狐嗎?”我還是有些不相信。
蒲松齡說:“它被我略施小術(shù)而已,既然是一件法器,自然有靈性,隨意變換個模樣不是難事。”
蒲松齡說,當年他一路捉妖到此地,青狐突然有了自己的意識,并告訴他,這里將是自己的歸宿。
蒲松齡看了看青狐體內(nèi)封印的精怪,當世禍害的精怪基本都被封印在冊了,青狐確實該找個地方封存了。
便依著青狐的意思,將它安置在了這里。
但為了防止日后出現(xiàn)什么問題,蒲松齡便讓青狐所在的人家跟著他姓,日后真出了問題,他也好找尋。
結(jié)果就在昨天,青狐不知什么原因壞了,里面的精怪封印全解開了,青狐為了自我修復,就趁機拿走了我的心。
獲得我心的青狐,化身成了眼前這兩個怪人,也正因為他們一直粘著我,才能保持我到現(xiàn)在都沒死。
……
聽他將我的疑問一一解答,我再次回到最關(guān)心的問題上,“那我要怎么做才能活下去?”
蒲松齡哈哈大笑,從背后抽出一柄桃木劍,一劍劈下來,將我左邊的男人的半個腦袋給削了,又揮劍砍向我右邊的女人,攔腰砍成兩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