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毅看著劉勤，目不轉(zhuǎn)睛地看著。

“老大，你怎么會突然這么想的？”

劉勤嘆了口氣，“我不知道，我只是覺得我的初衷是不想看著人死，一個接著一個因為沒有飯吃而死。可是現(xiàn)在，很多人又有飯吃了，很多人的生活穩(wěn)定了，我就在想，我們現(xiàn)在做的事情到底有沒有意義。如果沒有意義，我們?yōu)槭裁匆觯?rdquo;

小毅看著劉勤，張了張嘴，到底沒有說話。

“小毅，我覺得很對不起你。你從十三歲跟著我，我卻沒有讓你過上好日子，現(xiàn)在你都三十歲了，還要聽我這個老頭念叨，我沒有給你帶來穩(wěn)定的生活，卻讓你奔波半生。”

小毅連忙說道：“老大，你說什么！”

“今天我看到了一個孩子，十六七歲的樣子，就像是當初我進城那天的打扮，他的眼睛想極了我以為故人，我在想，如果當初是我和她一起，也許孩子也有這么大了吧。”

“是那個和巡使一起上來的少年嗎？”

劉勤點點頭。

小毅笑道：“老大，我聽牛二講了，他可是把那個少年從頭到尾罵了個遍。”

劉勤想到牛二氣急敗壞的樣子就忍不住嘴角微微揚了揚。

“我聽牛二的敘述，我倒是覺得那少年是個有趣的人。”

“哦？”

“他似乎算準了官兵的船會跟上我們，所以在有動靜的時候，第一時間選擇了跳船逃跑。”

“你是說那少年早就知道官船會跟上我們？不可能啊，牛二說事情突發(fā)，官兵根本沒有意識到問題。他怎么會意識到官船的出現(xiàn)，除非，船上的那根旗子就是他安排的。怎么會有人可以在這么短的時間內(nèi)安排好這么多事情呢？”劉勤搖搖頭，不敢相信。

“如果足夠聰明，再有人配合，那就是做得到。”

“做得到？”

小毅點點頭，“我是怎么想，如果是我來做這件事情的話，會怎么樣。首先我發(fā)現(xiàn)了問題，報告給長官以后，長官帶人來搜查。而我意識到搜查的時候可能會狗急跳墻，所以我在那邊布置好線索，帶著人來救長官。”

說到這里，小毅微微笑了笑，“如果能救下長官，那便是大功一件，我有機會成功；可是如果沒成功，那劫匪勢必押著長官逃跑。運河邊，岸口上，能往哪里逃？自然是運河上，要往河上跑，就要船，那我就在船上做手腳。”

“等等，牛二選擇那艘船是隨意的，怎么保證？”

“這個容易，牛二人多，自然不可能選擇小艇，運輸宮廷物品的船就在邊上，牛二對船熟悉，船又結(jié)實，只要把其他的船去掉，肯定會選擇這一艘。”

劉勤聽到這里陷入沉思，緩緩地說道：“所以，只要在這艘船上做手腳，就能跟蹤到我們的基地，就能一網(wǎng)打盡。”

“是。”

“那，如果牛二一時心急把長官殺了呢？”

小毅想了想，“所以他才要上船，一方面是保護，另一方面也是掌控局勢。”

“可能嗎？這也太冒險了！萬一不小心，連自己都會搭進去。”

“是，很冒險，可是沒冒險怎么成事？最重要的是他成功了。”

劉勤不說話了。他的內(nèi)心其實對少年的印象很好，也許是因為那雙似曾相識的眼睛，他希望那個少年是個勇敢單純的少年，而不是一個老謀深算的賭徒。

倒是小毅，分析到這里，臉上竟然出現(xiàn)了興奮的感覺，“如果真的是這樣，那他可是我們一個很強勁的對手。”

“有對手，不一定是件什么好事，小毅。”劉勤淡淡地說道。

小毅點點頭，但是臉上的興奮并沒有減少。

“老大！”牛二的聲音從水草叢中傳來，只聽見索索的聲音，草叢掰開，牛二的身影出現(xiàn)在劉勤的面前，“老大，李大哥來了。”

“李大哥！”劉勤從草叢中鉆出來，來到洼地的邊緣，那里被兄弟幾個清掃干凈，搭成臨時的住所。

李永年笑著牽著劉勤的手，“今天就聽說你們的營地被官兵包圍，我就很擔心，還好你們都沒事情。”

“不過，經(jīng)營多年的營地恐怕回不去了。”

李永年拍拍劉勤的肩膀，“沒事，老弟，只要人在，我們的反清復明功業(yè)就還在，不用擔心。”

說到“反清復明”，劉勤第一次聽到的時候覺得整個人的血液都沸騰了，可是現(xiàn)在，他心里卻一點波瀾都沒有，膽兒有一種不舒服的反感。

“李大哥，今天怎么過來？”劉勤岔開話題。

李永年愣了一下，“哦，是這樣的，我來一是看看兄弟們有沒有什么事情，多鼓勵一下；二來，我是想著我們需要制定新的刺殺計劃。”

“是，這次的運輸，都怪我！一時大意，沒想到在最后裝船的時候竟然失敗了！”牛二插話進來說道。

“沒事，沒事！兄弟們都是拿命來搏的，做到這樣已經(jīng)是很了不起了，牛二兄弟，你不必自責。”說完也拍拍牛二的肩膀。

牛二雖然一直跟著劉勤，也見過很多次李永年，但是畢竟李永年是他們更高的領(lǐng)導人，平時和劉勤接觸得比較多，對于李永年的夸獎，一時間很是激動。

劉勤看了一眼牛二紅通通的臉，吩咐道：“你先下去，端兩杯水過來給李大哥。”

“不用了！”李永年笑道。

牛二按住李永年的手，說道：“李大哥，你看我這記性，我現(xiàn)在馬上去端！”說著就跑了出去。

賬內(nèi)的李永年和劉勤坐定后，小毅摸摸地站在一邊，沒有說話。

“劉老弟，我想你們和我去北京一趟。”李永年直接開門見山地說道。

“哦，為什么？”

“我們打算去北京刺殺那輔政大臣！”

“什么，去京城，那里戒備深嚴，這樣做會不會冒險了一點？”劉勤問道。

李永年嘆了一口氣，“沒辦法，這回失敗，輔政大臣那邊肯定得到消息，之后一定會更加戒備，要從運船上下手覺得不可能了。”

劉勤不說話了，這件事說到底是自己辦理不好，才導致了今天的這個局面。上面打算刺殺這個輔政大臣，一方面是為了給清廷一個教訓，二來是因為這個輔政大臣最近連連抓了他們好多兄弟，不能放過他！

既然是自己搞砸的，那就只能自己來承擔了。

劉勤點點頭，“好，一切聽大哥的安排，我們?nèi)ゾ┏恰?rdquo;

李永年笑道：“我就知道你劉勤是條漢子，當初找到你，就覺得你頂天立地，是條漢子！反清復明的重擔就靠我們了！”

又是反清復明，劉勤今天聽到很多次這個詞，不知道為什么，每聽到一次，就覺得反感一次。李永年是前明的遺臣，他對大明忠心耿耿，即使大明朝完蛋了，他依然阻止兵力對付清兵。在清兵入關(guān)以后，他聯(lián)系上了其他組織，靠著自己的力量組織了劉勤他們這一群以船工為主的隊伍，活躍在運河上，還是對付朝廷。

李大哥有他自己的理想，劉勤不禁想到，自己的呢？自己為什么在這里？時政變化，明朝真的會回來嗎？自己這樣做有意義嗎？

劉勤沒想明白，因為李永年覺得在這里等不如立即出發(fā)，到了京城和其他力量配合，早一點除掉輔政大臣，早點成功。

劉勤等人燒掉了剛剛搭好的帳篷，火光一點點閃過，不久可能會吸引官兵過來，必須早點走。

看著這點點火光，劉勤的心情很復雜，在這火光中，他似乎又看到了那個少年，在船上回過頭來對他微微一笑的少年，他是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