誰?李季方!
“老爺冤枉啊!”李季方叫道。
說實在的劉勤也不敢相信曹家的叛徒是李季方,這不是曹家的家生奴仆嗎?以前郭護衛(wèi)就說過李季方從爺爺輩就在曹家,幾代人了一直勤勤懇懇,李季方從小就跟著曹古風(fēng)一起長大,所以雖然年齡不大,卻一直是曹古風(fēng)的貼身隨從,曹古風(fēng)當家后,他順理成章地成為曹古風(fēng)的左膀右臂,有時候很多管事都認為他是曹家的二把手。
這樣一個人為什么要背叛曹家?背叛自己的東家曹古風(fēng)?!
“李季方,是你?為什么是你?!”劉勤不解地叫道。
李季方看著曹古風(fēng)繼續(xù)說道:“老爺冤枉?。?rdquo;
“冤枉?”曹古風(fēng)干笑了兩聲,干枯的嘴唇似乎自言自語地說道,“季方,我也希望是冤枉你!但你覺得我冤枉你嗎?”
李季方看著曹古風(fēng),他也不知道該說什么,他的表情很不確定,只能再次重復(fù)前一句,“老爺冤枉??!”
“好,我告訴你,你知道嗎,全家我只告訴你銀子在‘吉祥號’上!只有你一個人知道!”曹古風(fēng)盯著李季方說道。
李季方眼神有些閃爍,“不,老爺,大爺、四爺、還有那些管事,他們,他們不是也都知道嗎?”
曹古風(fēng)苦笑了一下,“是,你看到我告訴他們要搬運銀子,可是你沒看到的是過后我告訴他們不同的運銀子船號。所以,全家只有你一個得到了消息是銀子在‘吉祥號’上!”
李季方怔怔地看著曹古風(fēng),突然臉色變了變,冷笑道:“老爺,你竟然算計我!”
這話就是間接地承認他就是出賣消息給河匪的人,劉勤一腳踹過去,“你這個叛徒!”
其他的舵工們也撲上去,揮起拳頭狠狠砸向李季方。
別院的家丁好不容易將他們拉開,可是李季方的嘴角已經(jīng)流出血來。
李季方擦了擦嘴角的血絲,不屑地說:“曹古風(fēng),你竟然算計我,你根本就沒信任過我!”
背叛者總會有自己的邏輯,那就是永遠是別人的錯,自己是沒有問題的。李季方現(xiàn)在在意的不過是曹古風(fēng)怎么發(fā)現(xiàn)他,而忘記了自己是事情的始作俑者。
曹古風(fēng)盯著從小看著長大的這個人,一瞬間,他覺得自己從來就不了解李季方。
“我沒有,銀子原來確實是要用‘吉祥號’運,是在發(fā)船前施老大他們臨時決定在香河鎮(zhèn)換船。當時我想派你去香河鎮(zhèn)協(xié)助施老大他們,結(jié)果你卻提前去了天津接應(yīng),所以換船的事情你不知道。”
李季方呆呆地看著曹古風(fēng),好半天才確認這個跟了二十年的主子沒說騙他,眼神一下渙散開來,癱在了地上。
“你這個叛徒!你不得好死!”
“混蛋!”
“活剮了他!”
舵工們的氣還沒有消,恨不得將李季方殺之而后快。
曹古風(fēng)做了一個停下來的手勢,問道:“為什么?為什么要背叛曹家,背叛我?”
李季方?jīng)]有看曹古風(fēng),眼睛撇向了一邊,不言不語。
“為什么?為什么?!”劉勤想到了施老大、周火長的慘死,想到了姚總管的決絕,他忍不住叫道,他怎么也想不通這個風(fēng)光無限的李季方為什么要背叛曹家。
李季方回過頭來,冷冷地看著劉勤,“我不想等了,我不想等了,我李家世代都是曹家的奴仆,我一出生就注定了我是曹家的奴仆,為什么?憑什么?!我不服氣!為什么你曹古風(fēng)可以當人上人,為什么我李季方就注定要當你的跟班?”李季方越說越激動,近乎瘋狂的叫道。
“你不想跟著我,你可以直說!李季方,你覺得你說要走我會不讓你走嗎?”曹古風(fēng)咳嗽了好幾下,艱難地說道。
“走?這個世道沒有銀子我能去哪里?”李季方大吼叫道,眼里帶著怒火。
“就是因為銀子,所以你就來劫曹家的銀子?所以你就勾結(jié)河匪殺進曹家?你就枉顧曹家上下的人命,枉顧‘吉祥號’的船員。你要銀子卻用這樣的手段得到,你不覺得可恥?”曹古風(fēng)看著李季方一字一字說道。
李季方鼻里“哼”的一聲,“勾結(jié)河匪殺進曹家,我李季方好大本事!不過我混了這么久,人命真的值錢嗎?不值錢!什么是可恥,沒有銀子才是可恥的!”
曹古風(fēng)指著李季方激動地說道:“我沒想到你竟是這樣的人!”
李季方笑了兩聲,“我一直是這樣不知廉恥的人!老爺,是你意氣風(fēng)發(fā),從來沒有注意到罷了!”
曹古風(fēng)手發(fā)抖著,想說話卻說不出來,用力地咳了兩聲,結(jié)果卻咳得停不下來。
舵工們可忍不住,擼起袖子就要再沖上去,被劉勤和家丁們一起攔下。
劉勤看向李季方,此時的李季方是瘋狂的,他現(xiàn)在說的話不可盡信,很多時候只是不甘心的氣話,可是對于一個一心要錢的人,你和他說什么道義情感都是枉費的。
劉勤不禁嘆了一口氣,之前懷疑的曹家內(nèi)部叛徒竟然就是李季方,作為曹古風(fēng)最信任的人!放著這么好的位置不做,卻寧愿勾結(jié)河匪,圖謀錢財,到底他是怎么想的?!看來人的執(zhí)念一深,做事就走極端,連自己的最親近的人都出賣。
“好,話說到這個份上,你我主仆情緣就到此,你無義就不要怪我無情。”曹古風(fēng)說著揮揮手,兩個家丁出來,押起了李季方,“去,押回通州,家法審訊!”
李季方站了起來,看著曹古風(fēng),突然笑了起來,“老爺,我—等—你!”
那一字一句的話,瘆人的眼神,劉勤心驚了驚,再看向曹古風(fēng),臉無表情。
兩個家丁押著李季方出門,李季方仰天大笑,笑到最后還帶著哭腔。
舵工們齊刷刷看向曹古風(fēng),曹古風(fēng)頓了頓,講道:“叛徒一定會有叛徒的下場!我曹古風(fēng)會給枉死的施老大他們一個交代。你們先下去,留在別院休息,過幾天一起回通州。”
老爺發(fā)話了,舵工們在義憤填膺中走出房門,劉勤走在了最后,看見曹古風(fēng)半躺在榻上,窗口透出的光打在他的身上,曹古風(fēng)的臉色黝黑,眼神蒼涼。
“老爺,你保重身體!”劉勤忍不住低聲說道。
曹古風(fēng)抬頭看著劉勤,嘴角微微揚了揚。
第二天別院的家丁來通知所有人,老爺曹古風(fēng)已經(jīng)連夜先趕回通州了,李季方也押解回去,讓舵工們現(xiàn)在天津休息,之后另有安排。
這個消息讓包括劉勤在內(nèi)的舵工們都有些吃驚,他們雖然不是很清楚曹古風(fēng)為何要如此安排,但是那始終是老爺,也只能接受。
舵工們議論紛紛地散開,劉勤倚在柱子上,看著門外,白茫茫得一片,天空雪花飄揚著,不知道什么時候可以停。
劉勤想起昨天走在最后,曹古風(fēng)嘴角揚了揚,說道:“劉勤,多謝你!”
“多謝你救了清兒兩次,對曹家…依舊不離不棄!”
劉勤沒有說話,兩人就這么看著,直到劉勤轉(zhuǎn)身離開。
這個場景深深地刻在劉勤的腦海里,他不知道曹古風(fēng)為什么要感謝他,但想到這幾年在曹家的日子,劉勤的鼻子就酸酸的。曹古風(fēng)被親近的人背叛,劉勤也沒有做出一番豐功偉績,過日子,大家都不容易。
劉勤看著曹古風(fēng)消瘦的身體在榻上不停地咳嗽,老爺,保重!劉勤心里默念著,但他怎么也想不到這最后一次見到曹古風(fēng)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