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杭運河經(jīng)過窯灣鎮(zhèn)轄區(qū)的某處碼頭上。
康復吉站在船上背著雙手望著碼頭上站著的康大茂,他臨走前朗聲叮囑道:“茂兒,一定要為你大哥報仇,也要保證你自己的安全,洛河和京杭運河沿岸咱們康家的財力和物力你可以隨便抽調。”
說完,康復吉將袖中早就放著的一個錦囊丟給了康大茂,錦囊里除了一些壓重的碎銀子外還放了一張紙條,上面寫著康家官場和商場的重要關系網(wǎng),康復吉這是臨走前徹底放權給兒子。
康大茂接過錦囊打開里面的紙條,只是看了一眼便將紙條緊緊握在手中朝著父親重重的點了點頭。
“茂兒,放手去做吧,一切有為父扛著。”康復吉擲地有聲的說道。
康大茂聽了父親的話很是感動,這是父親第一次這么支持自己,他一定不會辜負父親的期望。
“父親,您放心,之前答應您的事我記著呢。”康大茂說著從懷里掏出一本《春秋》,他確實是在沒事的時候翻看,這本《春秋》是當今科考必考的內容。
“記著就好!”康復吉說完大手一揮,船就緩緩離開了碼頭。
康大茂站在河邊望著河面上父親離去的背影,他心中百感莫名,父子之間的那種特殊的感情不用明說,一個眼神彼此就懂了。
送別父親,康大茂回到窯灣鎮(zhèn)的瓷器店中,本想和小花合計一番新店的事宜,這時候有兩位穿著錦衣綢緞的中年人大搖大擺的走進了店內,他們二人直奔康大茂而來,顯然不是來買瓷器的商人。
“請問兩位有何貴干?”康大茂率先抱拳問道。
“想必你就是這康景盛世瓷器店的康老板吧,果然年輕有為,我們來自窯灣鎮(zhèn)商會。”其中一位中年男人抱拳說道,提到窯灣鎮(zhèn)商會時他不自覺的昂起了腦袋,顯然是故意抬高自己的身份,以自己在窯灣鎮(zhèn)商會為榮。
又是商會?我怎么聽到這個名字這么討厭呢?康大茂心中一陣嘀咕。
“失敬,失敬!如果是邀請我加入你們商會就免了,我實在是沒興趣。”康大茂說完轉身走了回去,實在是狂傲至極。
“你……”那人氣得說不出話來。
他們不知道康大茂以前在鎮(zhèn)江府可是對這些商會根本沒有什么好感,到了窯灣鎮(zhèn)他也沒改變自己的這種想法。
“并非邀你入會,而是有人投訴你!”另一個中年男人冷著臉沉聲說道。
額!投訴我?康大茂一陣懵逼!
“這是哪個狗日的背后陰我?”康大茂故意大大咧咧的罵道,他沒了往日的書生模樣,反倒像個流氓地痞一般,角色轉變之快讓人始料未及。
店門口的兩人聽到康大茂如此粗俗的話語,他倆頓時眼皮直跳,這完全超乎他們的預料,沒想到這家伙年紀輕輕脾氣這么暴躁,跟傳聞的完全不一樣呀,看樣子有點難搞?。?/p>
“康老板,你也別激動,對方告你們惡意競爭,擾亂市場,事情既然出了,那我們商會就得管。”
“咱們都是和氣生財,這里有一張請?zhí)?,勞煩你明日去一趟窯灣鎮(zhèn)商會,到時商會會派出代表,協(xié)同你們雙方協(xié)商解決此事。”
兩人見康大茂如此脾氣,他們也沒有較真,稍作安撫便遞上請?zhí)f出了此行的目的。
康大茂接過對方手中的請?zhí)?,他也沒有細看,這請?zhí)f白了就是背后投訴之人下的戰(zhàn)書,他哪里不明白。
此次前去,等待他的恐怕也是對方早就擺好了的鴻門宴,只是要在窯灣鎮(zhèn)扎下腳跟,他不得不去,康大茂也想看看這背后陰他的人到底是何方神圣?
第二日,唐大茂就獨自一人如約赴會。
這窯灣鎮(zhèn)商會是一座獨棟的小樓,看上去比鎮(zhèn)江府的商會高級了許多。康大茂和守門的老者簡單說了幾句,隨后就有人出來將他領了進去。
來到正廳,康大茂就見正廳里早已坐滿了人,屋里的眾人見他進來,全都面色凝重的注視著他,直覺告訴康大茂今天這事不能善了。
咦?不對呀,對付自己沒必要喊這么多人過來吧,這也太看得起自己了吧,康大茂心中一陣嘀咕。
按照提示康大茂也找了個末端位置落座,他不動聲色的在大廳里掃視了一番,這一看他不由得一驚,這里除了窯灣鎮(zhèn)本地的一些富商以外還有不少的洋人,咋一看他們的服飾,應該有俄國人、美國人、英國人和法國人,這些人身邊還都站著翻譯。
等等,法國人那邊一個熟悉的面孔出現(xiàn)在了康大茂眼前,這人不正是殷弘緒那家伙嗎?康大茂立刻握緊了拳頭,這家伙用卑鄙手段企圖侵犯沈洛君,自己沒有找他算賬他反而背后陰起了自己,這筆帳有的算了。
“哼!”殷弘緒看到康大茂盯著自己他不由得冷哼了一聲道:“康大茂,你惡意競爭,擾亂市場,你連窯灣鎮(zhèn)商會會員都不是,憑什么坐在這里?”
“卑鄙無恥,欺師滅祖的東西,你就是一個敗類,老子沒加入商會又怎么滴?難道就不能在窯灣鎮(zhèn)做生意嗎?你們法國人規(guī)定的呀?你不是告我惡意競爭嗎,呵呵,我還就告訴你了,我康大茂一定會把你擠垮,讓你滾出窯灣鎮(zhèn)。”
康大茂站起身指著殷弘緒霸氣的說道,他根本就沒有任何的顧慮,他就是要把對方惹惱,把在場所有人都鎮(zhèn)住,事情鬧得越大越好,沒點脾氣還真以為他康大茂好欺負呢。
“不自量力!”殷弘緒身邊的另一名法國人搖了搖頭冷冷的說道。
在場其余富商也都搖了搖頭,都覺得康大茂還是太年輕,這么容易沖動,這樣是要吃虧的,久經(jīng)商場他們早已練就了情緒不外露。
再說,這法國傳教士路易斯身為法國在窯灣鎮(zhèn)的商務代表又是窯灣鎮(zhèn)商會的理事,待會兒協(xié)商起來眾人不免要向著自己商會這邊,年輕人還是低調一點好。
畢竟是本國商人,按理說他們應該向著康大茂才對,只是現(xiàn)在形式完全不同,眾人都是察言觀色。
康大茂和殷弘緒兩人都站了起來,他們還想開口這時候大廳里有人站了出來。
“兩位稍安勿躁,今天本來是商會的大日子,既然現(xiàn)在人沒到齊,那就先解決你們兩家的爭執(zhí)問題,不如你們兩家一人先陳述一遍,路易斯,你先來說說吧。”說話之人竟然是窯灣鎮(zhèn)商會的其中一位副會長,現(xiàn)在商會會長還沒到自然是他主持現(xiàn)場。
明眼人立刻就會明白,這還沒開始呢這商會副會長就已經(jīng)開始偏向了洋人,畢竟,這法國人是他們商會理事,所謂的理事,當然是每年都給商會交會費的,而且也有相應的職責,是幫著商會處理事物,尤其是窯灣鎮(zhèn)這樣對外開埠的商業(yè)重鎮(zhèn)更離不開這些洋人的支持。
其中的貓膩康大茂又怎么會看不出來,既然他們狼狽為奸那康大茂也不會在乎什么規(guī)則,至于受到商會約束,對他而言,根本不存在。
殷弘緒按照自己的邏輯講述了一遍,其余眾人聽后也覺得有理有據(jù),這種事本就是公說公有理婆說婆有理,你告我惡意競爭,擾亂市場,我特么還告你賣假貨,欺騙消費者呢。
康大茂坐在椅子上敲著腿,慢悠悠的喝起了桌上放的茶水,他并不急于去辯解,他倒要看看這殷弘緒到底還會耍什么花招。
至于商會這邊他倒不怕他們聯(lián)合打壓抵制自己的瓷器店,就憑殷弘緒的只言片語倒還不至于,說白了,就是讓自己開的瓷器店低調一點,這個尺度康大茂心中早就有數(shù)。
協(xié)調到最后還是沒有結果,商會只是負責協(xié)調也不好強加干涉,這樣未免有些仗勢欺人,要是傳了出去,對其他來窯灣鎮(zhèn)經(jīng)營的商戶心理上是種不好的暗示,這不是商會想要看到的。
僵持之下,廳外傳出一陣爽朗的笑聲,未見其人先聞其笑,竟然是京城巨賈江善存姍姍來遲。
廳中眾人紛紛起身抱歉相迎,不動聲色之間,皆是暗地爭搶上前一陣寒暄客套,從中不難看出這位京城巨賈江善存在整個商界地位很高。
江善存是窯灣鎮(zhèn)商會的名譽副會長,平日根本不管事,只是掛一個頭銜罷了。
此人身份比較特殊,不光是京城巨賈這么簡單,他同京城的達官貴人都有密切的關系,據(jù)說他與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的恭親王都有交情,一般富商根本得罪不起,就是窯灣鎮(zhèn)商會會長論身價和實力都在他之下,他就是那種商場和官場通吃的隱形大人物,平日見一面都難。
很明顯這江善存剛一出場就受到了在場所有人的尊敬,只是他身后還帶著一個年輕人,看面相兩人長得有些相似,莫非后面這位是江善存的公子,這是帶兒子出來歷練呢?
“這是犬子江少華,還望各位日后多多提攜,少華,還不快過來見過各位叔伯。”江善存回過頭來向廳中眾人介紹自己的兒子。
那身穿錦羅綢緞,腰掛玉佩一副富貴相貌的玉面青年一直恭恭敬敬的跟在江善存身后,只是下一刻,他將臉轉向康大茂這邊一陣擠眉弄眼,模樣很是搞怪,片刻之后又恢復了正經(jīng)之色。
“拜見各位叔……伯!”
玉面青年雙手握拳朝廳中各位富商恭敬一拜,他最后把目光停留在康大茂身上,同時口中的“叔伯”二字嗓音故意提高了幾分。
康大茂搖了搖頭一陣無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