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染和雪靈芝默契地對視一眼,不約而同地朝著抱頭蹲在地上的狼狽男子看了過去。
“真有影子,你是哪來的登徒子?”
“小生冤枉,小生趕路途徑獅子嶺,奈何天色已晚,山林寒冷,小生見此處有火光,便斗膽過來借著火種,小生發(fā)誓,若是知道火是二位姑娘生的,小生就算凍死也不會多靠近一步的!”
篝火燃得噼啪作響,火星飛濺在狼狽男子的衣衫上,瞬間就著了起來。
“?。』?!著火了,救命!啊,救命?。?rdquo;
雪靈芝抵著他脖頸的劍抖了抖,眼睜睜地看著衣衫不整的男人,像只猴子般從地上一蹦三尺高,繞著空地慌亂地打轉。
空氣中彌漫著燒焦衣物的味道,涼風拂過,慘叫聲更高了。
夜清染杏眸微瞇,審視地目光落在那道頎長的身影上,當機立斷將手里把玩的匕首飛擲了出去。
“咻!”利刃破風,朝著不遠處的陌生男子而去。
只聽“刺啦”一聲,男子的后衣擺被一分為二。李景一時不查,狼狽間,直接摔了個狗吃屎。
雪靈芝捧腹大笑,沒心沒肺地嘲諷道:“原來是個弱雞,就你這樣的,還敢走山路?”
話音剛落下,清染已經搶先,飛身至倒地男子的面前,冷聲道:“你是誰?接近我們有什么目的?”
李景仰頭,只見一個十五六歲光景的少女,帶著渾身清冷,披星戴月地站定在他面前,不自覺間他看癡了:“姑娘,小生李景,深夜叨擾只為借種……”
“啊呸!你個登徒子,看著斯斯文文,嘴巴不干不凈,找打!”
只聽靈芝一聲怒吼,掄起拳頭,不客氣地砸了過去。
“??!”李景慘叫出聲,左眼淤青,慘兮兮地結巴道:“姑、姑娘,小生口誤,口誤!”
“口誤?你他娘的說借種,你當老子是沒見過世面的雛兒啊!”
“咳咳咳……”清染額頭青筋凸起,聽著靈芝越說越離譜,立刻出聲阻止:“靈芝,玩笑開過了哦。”
“姑娘,小生見到二位太緊張,小生的的確確,千真萬確,是過來借…啊,不是,不是,是火種,是借火種!火種!??!”
他,一手捂著眼睛,一手抱著腦袋,蹲在地上,眼巴巴地望著她,清染不動聲色地收回視線,轉身從篝火里取了一根燒得正旺的樹枝,遞到李景面前。
“喂,不是要借火種嗎?送上門了,又不要了?難不成是想賴上我家清染啊?”靈芝叉腰,諷刺出聲。
清染手依舊保持著遞過去火枝的姿勢,杏眸里清明一片,眼前的男人敢在深夜露宿獅子嶺,恐怕也非等閑之輩。
不過,對于他的來路,她沒興趣知曉。
“不要了?”清染眸光一凜,淡漠道。
李景聞言,猛地回神,伸手接過樹枝,像護著寶貝似得抱在懷里,從地上站起身,頂著一張臟兮兮的臉,揚聲道:“要!當然要了!只要是清染姑娘給的,小生都要!”
“登徒子!”雪靈芝翻了個白眼,補刀道。
話音落下,李景突然將手里的樹枝往地上一插。
“喂!想打架?。?rdquo;說著,雪靈芝已經摩拳擦掌,撩起衣袖,“老子不介意給你另外一只眼睛也畫個煙熏妝!”
“煙熏妝是什么?”李景疑惑,一臉好奇道。
“哪兒那么多廢話,看招!”
該出手時,就出手,雪靈芝地干脆利落,實在讓清染自愧不如,她扶額,看著李景又挨了一拳,只見他兩只眼睛十分對稱得成了熊貓眼,清染忍不住“噗嗤”笑出了聲。
“濯清漣而不妖,出淤泥而不染,清染姑娘,你笑起來的樣子真好看。”
李景頂著兩個黑漆漆的大眼圈,狼狽的臉上勾起一抹淺笑,情不自禁地稱贊道。
“你再說,信不信老子打得你連爹媽都認不出你來?”
“姑娘,小生失禮在先,這兩拳就當是賠罪,不過小生做事很有原則的,一碼歸一碼,從現(xiàn)在開始,我們兩清了,你要是再敢動手打人,我就不客氣…??!你怎么又打?”
雪靈芝英氣的眉毛上挑,挑釁般地活動著握緊拳頭的手腕,痞氣十足道:“怎么?我就打了,你欲如何?”
“你!”李景氣結。
“我,怎么?有什么本事就放馬過來!”
“哼!好男不跟女斗,小生是大丈夫,不跟你個小女人一般見識。”李景嘟囔著,頂著兩只熊貓眼,一瘸一拐地走到旁邊還不忘撿起清染給他的樹枝,徑自離開。
清染審視的目光漸漸轉淡,慢悠悠道:“等一下。”
“清染姑娘,你是不是要留我……”李景話還沒說完,眼前就多出來一團熊熊燃燒的烈焰,隔著炙熱的火光,有道清冷的聲音傳來,“你手里的火種已經滅了,拿這個回去吧。”
“哦。”
他眼里,有一閃而逝的失望,這個人,要么至純至真,要么至偽至假。
清染思索著,已經轉身往回走。
只聽雪靈芝一臉幸災樂禍,拍著大腿肆意張揚道:“書呆子,我家清染沒留你,是不是很失望?告訴你,我家清染早已經名花有主,你一介布衣趁早歇了那個心思,省得到時候傷心傷時又傷身,到那時別怪本姑娘沒提醒……”
“靈芝,你閉嘴!”
“閉嘴就閉嘴,那么兇干嘛,我又沒說錯,宇文玄對你本來就……”雪靈芝看著清染臉色沉下來,一副不愛搭理人的樣子,說話聲音越來越沒底氣,到最后都支支吾吾沒了聲音。
天一門招生提前,夜語嫣的訂婚宴恰巧被攪黃了,再重新挑日子,就要趕不上報道,偏偏這個時候,北魏皇帝是圣旨又急招昭王回大都,夜語嫣和宇文玄的婚事就暫時擱置了。
為此,夜語嫣惱羞成怒,暗中做了不少小動作,現(xiàn)在清染沒有按時出發(fā),只能繞道偏僻山路的境況,也是拜她所賜。
所以,很早之前,清染就打定主意,要跟宇文玄劃清界限,那個男人總是溫文儒雅的謙謙君子模樣,實則卻是她看不清,摸不透之人。這樣的男人,太危險,夜清染不想惹,也惹不起。
“二郎,今晚好乖哦。”雪靈芝心虛,顧左右而言他,轉移話題道。
清染收斂心神,朝著二郎趴著的位置走去。
李景目光落在那道纖瘦冷淡的背影上,眼里有一閃而逝的光芒,他滿足地抱著火種,徑自走到不遠處,撿了柴火獨自生起了一堆篝火。
忽得,清染急促地驚呼出聲,吸引了不遠處李景的注意力。
小家伙四肢軟綿綿的,眼睛半瞇著,完全沒了平日的活潑好動,清染將它摟在懷里,不管怎么叫,小家伙都沒有回應。
清染嚇壞了,失聲喊道:“靈芝,你快過來看看!二郎……”
“怎么了?”
“不知道,我怕睡在地上冷,就像抱它去篝火旁邊,可是二郎怎么會一點反應都沒有?它是不是受傷了?”剛才遇到的詭異事件仍記憶猶新,清染守口如瓶的同時,腦子里第一時間想到的就是二郎被那個妖孽所傷。
“我看看。”雪靈芝伸手,欲要去查看二郎的身體。
這時候,蕭燼勉強發(fā)出抗議的聲音。
“嗷嗷……”男人婆,走開,你敢褻瀆本座的身體,本座殺了你!
“小東西,還是個貞潔烈女?。窟€不給碰,當老子稀罕碰你哦!”
清染知道小家伙脾氣倔,壓下心中的焦灼,耐著性子,安慰道:“二郎乖,不讓靈芝姐姐看,那我看總可以了吧。”
說著,清染已經動手,要將二郎的小肚子翻過來,看它有沒有哪里受傷?
“嗷嗷……”夜清染,你又對本座動手動腳,本座這樣虛弱,還不是為了救你?本座沒事,就是剛才對付魅君的時妖力損耗太大了。
二郎的掙扎,二郎奶聲奶氣的嚶嗚聲,落在清染耳中,意思完全就扭曲了。
她的眼里,心里,都認為二郎受了很嚴重的傷,必須馬上接受最專業(yè)的檢查和治療。
思及此,清染整個人都慌了。
所謂關心則亂,大概就是如此了。
一個將生死都置之度外,明明是個沒有經過洗髓的普通人,卻敢義無反顧地去挑戰(zhàn)玄階武者。
在雪靈芝的眼里,清染就是集冷靜、智慧、美麗于一身的奇女子,她怎么都想象不出來,這樣桀驁不馴的女子,會為了一直小寵物亂了方寸。
“二郎,你乖,把小肚子給我看。”
“嗷嗚……”不許動本座!
蕭燼怒了,漆黑的瞳孔和幽藍色的瞳孔不受控制地來回轉換。
可他這樣不正常的表現(xiàn),落在清染眼里,無異于是火上澆油,她已經急瘋了!
死孩子,怎么就這么倔,不就是給她看下小肚子,有什么好不樂意的?又不是男人,直接被剝光了衣服看光光!
又氣又急的清染,扒拉二郎小短腿的動作不輕,可不知怎么的,這小東西早有防備,四肢牢牢地掛在她手臂上,完全將粉嫩嫩的小肚皮擋了個全乎。
正筋疲力盡間,身后響起一道禮貌的聲音:“清染姑娘,小生略通醫(yī)術,不如讓……哎,姑娘,小生要摔了…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