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間回到五年前那個深夜,隔壁的安琪拉換成了許夢琪,她也是選擇了一個緊靠間壁墻的蹲坑,身穿一件紅色吊帶裙,長長的秀發(fā)披散開遮住了大半張臉。
許夢琪假裝咳嗽一聲,問道:“那邊是……是狡童嗎?”
我嚇得趕緊吹滅打火機,將那團衛(wèi)生紙重新塞回去。雖然緊張得要死,但是聽到她喊我外號,而不是像平時那樣冷冰冰的叫我學(xué)名童狡,我的心里竟莫名生出絲絲暖意。
但我還是不敢說話,此刻就像一個被抓了現(xiàn)行的賊一樣,忐忑不安,只想趕快逃離這里。我慌忙擦完屁股,提上褲子就要跑出男廁,就在這時,隔壁又響起了那個極具誘惑的甜美嗓音:“狡童,我知道是你,我忘帶紙了,你那兒還有嗎?”
我的腦袋嗡的一下,有那么幾秒鐘好像短路了,差點噴出一升鼻血。她這話的意思不就是……我之前所有的緊張情緒都瞬間轉(zhuǎn)化成了興奮,迫不及待的想喊出那個“有”字,嗓子眼卻像堵了什么東西,說不出話來。
“有種你就在我面前裝一輩子啞巴!”
我一聽,急得脫口而出:“有!”
“拿過來!”
我一溜煙跑出男廁,來到女廁門口,逡巡不前,心想長這么大還是第一次進……這要是被同學(xué)們給發(fā)現(xiàn)了,可是一輩子的污點。我四處張望,還好夜深人靜沒有半個影子。
操場中央的籃球場上倒是有兩撥人在挖坑,不過周圍豎起一圈藍色鐵皮做的隔離板。再加上離得有點遠(yuǎn),里面的人根本看不到我。
正在籃球場上挖坑的那兩撥人分別來自不同的村子,兩個村子隔河相望,河的北岸是姜家店,河的南岸是陳家店。
在姜家店定居的大部分是姜姓族人,而在陳家店定居的大部分自然也是陳姓族人。這兩個家族不知為何,竟結(jié)下了世仇,自打我記事起,就經(jīng)常碰到這兩個村子的人為了一點芝麻綠豆大的事情便大打出手,甚至釀成流血慘劇。
聽說民國六年那場大饑荒,這兩個村子餓死的人最多,都埋在了我們操場下面。幾天前,姜姓和陳姓這兩個家族的代表找到了校領(lǐng)導(dǎo),說是要把他們祖先的遺骨挖出來另行安葬。
經(jīng)過一番交涉,大概是給足了好處,校長同意他們挖開籃球場??墒峭饷娴娜藚s不這么想,因為建國前這兩個村子是整個齊河鎮(zhèn)最富裕的,村里都有大地主,外面都在傳姜陳兩家的祖先在學(xué)校里埋下了金銀珠寶,他們這次來根本不是為了挖什么遺骨,就是沖著寶貝來的。
再說了,要真是來挖遺骨,干嘛白天不挖,非得等到深更半夜偷偷摸摸的干,而且四周還豎起擋板,這明顯是怕走漏風(fēng)聲,怕別人窺探到他們的秘密。
更為奇怪的是,一向水火不容的兩個家族,這次竟然攜手合作,也許只有金錢才有那么大的面子,讓死敵可以化干戈為玉帛了。
盡管外面已經(jīng)傳的沸沸揚揚,可真相到底是什么,他們又挖到了什么,誰也不知道。有幾次下課后,我和我的好兄弟穆鑫想靠近一些,看個究竟,都被他們給野蠻趕走。
“狡童,你死到哪里去了,快點進來!”我的思緒被許夢琪急切的聲音打斷,再也不敢耽擱,躡手躡腳走了進去。
我把頭扭向一邊,不敢正眼看她,側(cè)著身子摸索著走向那個幽暗的角落,并將一個紙團遞了過去。當(dāng)她的手觸碰到我的手,一陣冰涼的感覺傳來,那只手很有骨感,卻沒有一絲溫度。
正值酷暑時節(jié),離她越近卻越覺得寒冷。
“有煙嗎?給我一支。”
聽到她要煙抽,我有點吃驚,許夢琪是我們學(xué)校的校花,平時給人的感覺就是乖巧可愛,沒什么心機,簡直就是個清純玉女??墒墙裢硭屛乙娮R到了她的另一面,另一個狂野的許夢琪!
那時候的我情竇初開,還沒去城里上學(xué),其實我的世界很小,大王山和齊河差不多就是我眼中世界的盡頭了。都說女人是水做的,許夢琪就是喝齊河水長大的,人長得特別水靈,如山一般天然無雕飾,絕對的素顏女神。
當(dāng)時在我看來,許夢琪就是天底下最漂亮的女孩,我不敢奢望能跟她發(fā)生一段奇妙的情緣,哪怕只是離她近一點,我就覺得心滿意足了。
有一次上生物課,白天學(xué)了生長與發(fā)•育那一節(jié)課,到了晚上便有了第一次夢•遺,夢中幻想的對象竟是……
我無法拒絕許夢琪提出的任何要求,馬上從口袋里摸出煙,順便用打火機給她點上。借著打火機的光,我眼角的余光瞥見那兩條白•皙的大長腿收緊,盡頭是一條優(yōu)美的弧線,仿佛那是一道時空裂縫,穿過它就可以到達神奇的異界。
我的心里擂起了戰(zhàn)鼓,感覺全身的血液都往大腦里灌,臉上像火燒似的。許夢琪深深的吸了一口煙,接著又吐出一團裊裊青煙,她看上去優(yōu)雅自如,身上流露出與其年齡不相匹配的成熟風(fēng)韻。
那一刻,我甚至都覺得她有點像經(jīng)歷了很多事情的風(fēng)塵女子,有那么點楚楚可憐,又有那么點悶騷。
“狡童,我注意你很久了,你跟蹤我好幾個晚上了,是不是喜歡我?”
許夢琪突然的發(fā)問更像是一種詰責(zé),令我不知所措。
“???我有跟蹤你嗎?我只是覺得你一個女孩子老是半夜起來上廁所,會有什么危險,所以才……”
許夢琪吸完煙,將煙蒂彈飛,然后用我給她的紙?zhí)幚砹艘幌履抢?,就走出了廁所。我也長舒了一口氣,灰溜溜的跑了出去。
“你想泡我,有種的就一直跟著我,別說我不給你機會。”說完,許夢琪扭動著腰肢,風(fēng)情款款的走在前面。
我心想話都說到這份上了,我再不有所行動,那還算個男人嘛!于是我趕忙跟上去,一開始我還不敢抬頭,老天作證,那個時候我真是個羞澀的小男孩,連女孩的手都沒摸過,現(xiàn)在想起來都覺得有點難為情呢!我就盯著她的白球鞋看,視線慢慢上移,那兩個渾圓的屁股吸引了我,讓我內(nèi)心一陣騷動……
很快我就受不了了,不得不再次轉(zhuǎn)移視線,當(dāng)我抬起頭的一剎那,我突然發(fā)現(xiàn)哪里不對勁。嗯?許夢琪走的這條路線不是回宿舍,而是……她竟然朝籃球場走去。
籃球場那里飄蕩著一團詭異的霧氣,等我們走進了一看,那一圈隔離板消失不見了。籃球場的位置憑空多了一所古宅,青磚灰瓦,雕梁畫棟,看樣子是個大財主家的私人宅邸。
朱漆大門敞開著,有一些丫鬟仆人進進出出,看他們的著裝打扮透著一股民國風(fēng)。難道他們就是當(dāng)年餓死的那些冤魂?我出生在鬼節(jié),今晚怕是要倒血霉,莫非我撞見了不干不凈的東西?
我禁不住打了個冷顫,手哆哆嗦嗦摸向口袋,想點上支煙讓自己增加點陽氣??墒谴蚧饳C偏偏在這個時候抽風(fēng)了,怎么也打不著火。就在這時,我看見許夢琪徑直走進了大門,我冷汗直流,心想許夢琪難道看不見那所鬼宅嗎?
而那些游蕩的冤魂好像也看不見許夢琪似的,他們只顧忙自己的事,對宅子里闖進來陌生人卻視而不見。更為詭異的是,院子里面?zhèn)鞒鰞蓚€粗門大嗓的中年男子的聲音。
那兩個聲音簡直太熟悉了,一個是陳姓家族的陳彪,小名彪子,綽號“陳大炮”。另一個是姜姓家族的姜援朝,小名柱子,綽號“姜閻王”。這兩個人都是村長,同時也是這次組織挖寶行動的領(lǐng)頭人。
隔著院墻我就聽到他們議論的內(nèi)容了。
陳彪說:“快來看!他娘的總算挖到東西了。”
姜援朝說:“陳大炮,這東西看著像根柱子,這才挖了一截,恐怕下面還很深呢!”
“哈哈,你小名不就叫柱子,算你有眼,還認(rèn)識這是一根柱子!”陳彪揶揄道。
“你個狗日的,皮癢癢了,又想打架了是吧?我們姜家店的人奉陪到底!”姜援朝也是個炮筒子,一點就著。
“你他媽的是不是跟錢過不去?。空炷X子里想的就是干仗那點幾把破事!”陳彪頓了一下,接著說,“你沒看電視上那么多鑒寶欄目,你看看這柱子上面的花紋,再看看柱子頂端的這只怪獸,是不是像一只兇猛的老鷹?這不是一只普通的鳥,這是圖騰知道嗎?!這可是一根青銅神柱??!無價之寶!”
“照你這么說,這可值老鼻子錢了,我們要發(fā)了。”姜援朝喜憂參半地說道,“可是……老人們常說這在地底下埋了幾百上千年的東西邪的很,會不會招來惡鬼啊!”
陳彪訕訕的說道:“你是姜閻王啊,還怕小鬼?!哪家的鬼見了你不得躲著走。”
“哈哈……這話我愛聽,怕個鳥??!你們幾個想賺錢的都過來,使出吃奶的勁兒給我挖,都麻利點,天亮之前必須把神柱挖出來運走!”
我一聽,這群牲口果然是沖著寶貝來的。我看見許夢琪進了院子,盡管心里有點怕,但還是硬著頭皮跟了進去。我看到陳大炮他們正在院子中央挖著什么,已經(jīng)挖出了一個很深的大坑。
大坑旁邊放著幾口棺材,棺材里盛殮著從地下挖出來的一些白骨,不過這都是掩人耳目的做法。
他們居然也對那些游蕩的冤魂視而不見,好像完全不知道有這么一座鬼宅,在他們眼里看到的仍然只是一個操場。
許夢琪進了西廂的一間房子,我沒有立即跟上去,而是走到那群挖寶人中間,想跟他們借個火。同時也想看看他們挖到的那根青銅神柱到底長啥樣,可是他們把大坑圍得水泄不通,我啥也看不到。
而那些人完全把我當(dāng)成了透明人,不管我說什么,他們都不搭理我。
難道他們根本看不見我?我登時驚出一身冷汗,如墜冰窖一般,第一感覺就是這所鬼宅實在太過詭異,此地不宜久留!
正當(dāng)我轉(zhuǎn)身欲逃走時,西廂的那間房子吱呀一聲開了,許夢琪站在門口向我招手,含情脈脈的說:“你還傻站在那兒干什么,快進來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