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是肯定的了，陳耀現在已經接受了這個可怕的事實，在死亡面前他能怎么辦？整天嚎啕大哭謾罵老天爺這并不能讓他好好活著，反正自己也是得過且過，混吃等死，病死應該和老死沒有什么太大區(qū)別吧？
醫(yī)生告訴自己，腦瘤一旦發(fā)作死的很快，說不定一個腦溢血，立刻就過去了，連疼都感覺不到。
這陳耀就放心了一些。
現在他考慮的是怎么去死，或者說接下來自己應該怎么辦？
是安然的找一個地方，默默的死去，還是死在老婆孩子身邊？
陳耀看了一眼殘破的出租屋，心里想到，其實能死到老婆孩子身邊也很好吧？
出去外邊的話，自己身上就幾十塊錢，估計可能餓死比病死的可能性要大很多，在家的話起碼可以吃飽飯，然后安安穩(wěn)穩(wěn)地等著死亡的到來。
做個癩皮狗雖然無恥，但是死了還有人給自己收尸，所以說死在家里應該比做什么圣母一般的好人死在荒郊野外被野狗夜貓吃掉，做個孤魂野鬼要來的好吧?
女兒還沒有長大出嫁，老婆想買的房子連個首付款都沒有湊齊，自己臨死前給妻女連一點兒的遺產都沒有留下，這該怎么辦？
陳耀沒有敢去想這個問題，結婚六年，他壓根就沒有管過家里的任何一件事，無論是柴米油鹽，吃穿用度，都是妻子沈秋一手操持。
陳耀就負責混吃等死，打牌喝酒。
買房，養(yǎng)女兒？這些事情那是他可以承受的來了，更別說還想給妻女留下點兒遺產。
自己背著妻子欠的那七八萬賭債還沒有還完呢。
要不然就繼續(xù)這么渾渾噩噩的吧，反正已經和妻子沈秋這么過了六年了，也不在乎這么一年半載的吧。
醫(yī)生說了，惡性腫瘤發(fā)作很是突然，說不定才七八天就陳耀就突然來了腦溢血死亡了，當然也有可能是一年半載才會發(fā)作。
自己都已經這么不負責任的過了好幾年，沒有管過老婆孩子，沈秋不是一樣把家操持都很好嘛？女兒以沫還不是一樣長大了？甚至于沈秋還攢了幾萬塊的房屋首付款。
那么自己顧不顧家應該沒有什么關系吧？這幾年，自己一向是輕松自在，為什么要在臨死的時候，給自己添加這么大的生活壓力？
管他呢，一個死人管活人的事兒干嘛呢？
反正是沈秋追的自己，反正結婚是沈秋主動提出來的，那么她就要承受這個后果。
自己該怎么過就怎么過，起碼死的舒服一點兒吧。
“對，別多想了，就安安心心的在家里，等死。”
陳耀起身回房。
小小的出租屋里面就只有一張床，房間里面各種物品堆得滿滿的都是，妻子沈秋抱著女兒以沫已經睡著，陳耀悄悄的挨著女兒以沫躺了下去。
“爸爸，你是不是不喜歡以沫。”
突然女兒以沫翻了個身。
陳耀被驚了一下，隨即看向了女兒以沫。
借著透過窗戶的清幽月光，陳耀可以看到女兒以沫正睜著大眼睛，小心翼翼的看著父親，眼睛里面滿是委屈的淚光，似乎還有些害怕。
“你怎么還沒有睡？”
擔心吵醒沈秋，陳耀壓低聲音問道，凌晨兩點了，小女兒還沒有睡著，這讓陳耀很是驚奇。
女兒眼巴巴的看著陳耀說道。
“因為爸爸不開心，所以以沫也睡不著，爸爸，你是不是討厭以沫，如果爸爸嫌以沫哭鼻子的話，那么以后以沫就乖乖的不哭了。”
女兒以沫的話，讓本就因為得知死訊，心里脆弱的陳耀，心里一酸。
他沒有想到自己從來沒有認真對待過的年僅六歲的女兒，會覺察到自己的失落，這就是人們說的父女感應嘛？那么自己為什么就沒有察覺到自己下午不理會女兒以沫的舉動會傷害到女兒以沫幼小童真的心靈？
好像自己從來就沒有考慮過女兒以沫和妻子沈秋的感受吧？雖說是一個家里過日子，但是他一直是在為自己考慮，有好吃的先吃，又好喝的自己先喝，沒有送過妻子沈秋和女兒以沫任何一件禮物。
女兒以沫深夜還在等著自己睡覺，會因為自己一個不經意的舉動感到委屈，這讓陳耀的心里面五味雜陳，是不是之前自己所想的，不管不顧沈秋以沫母子的死活，自己繼續(xù)混吃等死的想法是錯了？
人之將死，其言也善。
陳耀難得的出言安慰以沫說道。
“乖女兒，你說什么傻話呢？你是爸爸唯一的孩子，爸爸怎么可能不愛你呢，今天下午是爸爸錯了，媽媽說得對，是因為爸爸輸了錢，心情不好，爸爸給你道歉，對不起，以沫。”
關于得了腦癌的事情，陳耀想暫時對所有人都保密。
“爸爸，你真是愛以沫的嘛？”
女兒眼巴巴的看著陳耀，期待著陳耀的回答。
陳耀摸了摸女兒以沫的小腦袋，很是認真對女兒說道。
“爸爸是真的愛你，真的很愛以沫。”
陳耀記不清自己有多久沒有給女兒說一聲，我愛你，可能自從有了以沫，他就沒有說過這樣的話。
“乖，早點睡。”
陳耀將以沫摟在了懷里，以沫得到陳耀的回答，和愛的擁抱之后，很是開心，一只手拉著父親陳耀，一只手拉著母親沈秋，很快她就睡著了。
但是陳耀睡不著了。
方才以沫那眼巴巴，渴望被父親疼愛的眼神，深深的刺痛了陳耀的內心。
自己那自私自利的想法，是不是真的是錯的。
“還不睡，是餓了嘛？”
突然妻子沈秋的聲音又響了起來。
“你居然還沒有睡？”
陳耀驚訝的看著妻子沈秋，沈秋還閉著眼睛，但是事實上她一直都保持著清醒。
她覺得陳耀今天的情緒很不對頭。
她沒有睜眼，但是卻繼續(xù)說道。
“我不知道你怎么了？但是我要告訴你的是，無論你怎么樣，我都是你明媒正娶的妻子，以沫都是你的親生骨肉。”
“我可以容忍你的混吃等死，碌碌無為，但是你必須好好的對待我們的女兒以沫，六年了，我們一無所有，只有這一個孩子。”
“以后別再傷害她了，我求你。”
“鍋里我熱了飯，餓了的話就去吃吧。”
說完，沈秋就轉過身，背對著陳耀了。
就因為自己今天下午在門口坐著發(fā)呆，深夜里妻子沈秋沒有睡，女兒以沫也沒有睡，他們都在等著自己，女兒問自己為什么會不開心，妻子沈秋還在擔心自己餓不餓，他們還把自己這個無能的丈夫，不稱職的爸爸當做家人？
陳耀有些心酸，這么好的妻子女兒，自己一直以來到底是有什么放不下的，到底是在矯情個什么勁兒？
他的想法開始有些動搖。
如果說自己無法擔得起買房養(yǎng)家的重任，那么是不是自己可以嘗試著做一些力所能及的家庭工作，起碼對妻子沈秋和女兒以沫的態(tài)度好一點。
她們是自己的家人，不是自己的仇人，如果沈秋和陳耀離婚，餓死的那個人一定是陳耀，而不是沈秋。
是陳耀他拖累了沈秋。
如果說，自己想要沈秋為自己收尸的話，自己是不是需要為沈秋也做點兒什么？
賺錢買房，養(yǎng)女兒？陳耀直接否決了這個想法，這樣的事情，自己做得來嗎？
別開玩笑了，養(yǎng)活自己陳耀都覺得挺難的。
嗯，就做一些力所能及的工作吧。
比如最基本的送女兒上下學，給沈秋做做飯？
遲疑了一下，陳耀還是艱難的張口說道。
“今天晚上的事，是我的錯，我不應該沖著你和孩子大吼大叫的，對不起。”
這應該是自己混吃等死的這六年來，陳耀第一次對沈秋道歉。
背對著陳耀的沈秋愣了愣。
陳耀看不到沈秋的表情，但是感覺到沈秋的身子顫抖了一下，不知道是在笑還是在哭。
“睡吧。”
沈秋用哭過的略微有些嘶啞的聲音對陳耀簡單的說了兩個字，然后就沉沉的睡了過去，畢竟明天早上還要送女兒上學，還要做那些枯燥勞累的工作，還要養(yǎng)家。
這個家好像就只能靠她這個女人撐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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