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動作比侯月平要快的多,拔腿便沖了進(jìn)去,一個(gè)七八歲左右的小丫頭摔在地上,手背上全是茶水的燙傷。
看樣子,應(yīng)該是睡的半夢半醒的想起來給自己倒水喝,卻因?yàn)檠劬Σ缓茫さ臓C的渾身是傷。
我連忙把她扶起來抱在懷里哄著,邊拿了放在藤桌子上的一小盒膏藥,挑了些溫柔的給她擦了擦:“乖,錦瑟乖。不疼,不疼。”
許是膏藥帶來的感覺是清涼舒服的,而我的聲音又輕又柔,小丫頭居然真的不哭了,只是仍舊在我懷里抽噎著,我輕撫著她的頭,拿了手帕給她暫時(shí)的把燙傷的位置包扎好了,扶著到一邊的床榻上休息。
侯月平看這我這動作如行云流水一般的協(xié)調(diào),脫口而出的說:“若不是我真的沒有見過你,我會以為你常來我家。”
我安撫了錦瑟,哄著她閉眼睡了,才起身:“夫子,你不用警惕我,我并沒有別的惡意,只是我需要一個(gè)真正教書的夫子,若可以給我選擇,自然是你。”
侯月平看我的眼里帶多了幾分亮光和捉摸不透,我又開口:“你也不用跟四王爺求證什么,因?yàn)槭俏疑米阅盟拿杹碚夷懔T了。”
我這話再次讓侯月平有些怔愣,侯月平看了看床榻上已然睡著了的錦瑟,才七八歲的年紀(jì),他這個(gè)做父親的保護(hù)不了她,眼睛便因?yàn)閷m里那些人而瞎了,如今我突然冒出來說能醫(yī)好錦瑟,他確實(shí)是動心的。
沉默的對視了片刻,侯月平深吸了一口氣:“你能治好錦瑟?”
聞言,我輕輕的點(diǎn)頭,侯月平的臉色不由得復(fù)雜起來,我也不著急:“若是侯夫子信不過我,可以請四王爺幫忙查一查我,橫豎沒有壞處。”
許是我太過坦蕩了,侯月平居然一時(shí)間噎住了,什么話都說不出來。
正好,外頭傳來綠辛的喊聲:“夫子,又有人來找你了。”
侯月平臉色微沉,眉宇間也染上幾許厭煩,他看我一眼:“你在這里,我出去看看。”
我微微的頷首不動聲色的移動了一下腳步,我的視線從稍稍敞開縫隙的窗口望了出去,唐惜惜帶著一堆婆子丫鬟,妝容華麗的站在侯月平的院子里,眼里的嫌棄意味很濃厚。
“這什么鬼地方,一個(gè)院子還不如相府上的下人們的凈房大呢。”
唐惜惜用她的繡帕掩住了口鼻,像是覺得眼前的小院子看不順眼,味道也難聞似的。
我看著覺得好笑,這么嫌棄,還來找侯夫子做什么呢?
這八成不是唐惜惜自己的意愿,要是我沒記錯,唐鶴峰,唐惜惜的大哥,相府的嫡長子,曾經(jīng)是與侯月平打過交道的,這次唐惜惜突然來梧桐巷,應(yīng)該和唐鶴峰有關(guān)吧?
我還在思索著,外頭唐惜惜已經(jīng)讓瑞枝把一個(gè)精致的盒子遞上了,我看了眼,不自覺的抿唇偷笑,那盒子是云鶴居的,里面應(yīng)該是我出府前提的柳絮糕。
呵,這就好玩了。
綠辛也不過是個(gè)和錦瑟般大小的孩子,見著新鮮好看的物件兒自然喜歡,他見侯月平不接,他便伸手接過了,打開看了一眼,卻直接丟在腳邊,氣的唐惜惜俏臉通紅:“你做什么!”
綠辛人小鬼大,朝她吐了吐舌頭,叉著腰挺著胸:“誰讓你拿這種東西來我們家了!趕緊滾蛋!”
“你!”
唐惜惜哪里被人這么罵過,更何況對方還是個(gè)小毛孩。
侯月平彎腰把綠辛丟掉的盒子撿了起來,眉頭也蹙了,唐惜惜的婢女瑞枝見狀,趕緊開口:“侯夫子,我家小姐可是相府嫡女,今日過來是請你回相府教書的!”
這頤指氣使的口吻,我聽了都不舒服,更何況恃才傲物的侯月平。
“請回,老夫沒有時(shí)間。”
侯月平隨手也把那盒柳絮糕丟了,轉(zhuǎn)身便讓綠辛送客,唐惜惜氣憤的跺了跺腳,瑞枝大聲開口:“侯夫子你這是待客之道么?”
侯月平冷哼了聲,懶得搭理,揮了揮手,綠辛吹了聲口哨,一條土黃色的大狗從東北面的角落竄了出來,直撲唐惜惜。
唐惜惜嚇得花容失色,她一把抓過瑞枝推了上前,大狗直接撲倒了瑞枝,嚇得瑞枝尖聲狂叫。
可那狗似乎有靈性似的,見自己撲倒的不是唐惜惜,又敏銳的從嚇傻了的瑞枝身上竄了起來,直接朝唐惜惜再次撲過去。
綠辛好久沒有看到過這樣的場景了,樂的拍手大笑。
唐惜惜邊躲邊找自己的丫鬟婆子擋住,可大黃狗上躥下跳的很靈活,總是能逮住空隙給她一爪子。
不到片刻,唐惜惜那身好看的銀狐皮對襟旋襖與桃紅流云百褶裙都被抓破了好幾處,她又羞又惱,卻又沒辦法,那些丫鬟婆子都被大黃狗嚇得四下奔跑,只有瑞枝從地上爬起來護(hù)著她。
唐惜惜倒好,一下子又把瑞枝推了出去,大黃狗似乎怒了,狠狠的張嘴一口咬在瑞枝的胳膊上,瑞枝慘叫了聲:“小姐!救我!”
唐惜惜本能的后退,脫口而出:“瑞枝……你幫本小姐擋著……別讓那只狗過來!”
院子里鬧的如此轟動,連錦瑟都吵醒了,我回身又安撫她睡了,才推開窗戶:“侯夫子,能否看我的面子饒了我六妹妹?”
我的聲音一出,唐惜惜緊張的朝我這里看來,確認(rèn)了是我之后,頓時(shí)氣的眼睛都瞪圓了,用手指指著我:“你……你怎么在這里?”
我一副無辜的單純模樣:“我本來今日就是要來尋夫子的,適才夫子的女兒病了,我在房間里哄她玩兒呢,沒想到院子里的聲響越發(fā)的大了些,便看了看,這才看到六妹妹居然被狗追……”
“你!”
唐惜惜看著我的樣子,恨不得咬死我。
我也看著她的樣子,有些想笑,如今的唐惜惜又如那日與李莞在花圃里打架的時(shí)候差不多了,只不過今日更顯得衣衫襤褸,發(fā)髻上的金珠都掉了,狼狽不堪。
侯月平見我開聲了,揮了揮手,大黃狗便跑遠(yuǎn)了,他冷哼了聲道:“老夫不管來的是何人,只要有人膽敢?guī)Я醺馍祥T!老夫一律如此對待!”
說罷,侯月平轉(zhuǎn)身大步回了房間。
唐惜惜半晌才反應(yīng)過來,她被大黃狗上天入地的追是因?yàn)榱醺?,頓時(shí)她看向我,也顧不得早就暈過去了的瑞枝:“唐惜蕪!是你!是你害我!”
我推門出來,安安靜靜的站在她面前,臉上的無辜又?jǐn)[出來了:“六妹妹,你這是什么話呢?”
“你少裝了!”唐惜惜氣急敗壞,“明明就是你讓我去云鶴居買柳絮糕!”
我擰了擰眉,仿佛想了想才說:“六妹妹,天地良心,我何曾讓你去云鶴居買柳絮糕了,出府前,我只是說我要去云鶴居買柳絮糕,可沒有說讓你也去買,更沒有說讓你買來給侯夫子,你說是不是?據(jù)我所知,侯夫子的女兒便是錯服食了有毒的柳絮糕這才中毒,眼睛才瞎了,自此之后,侯夫子就對柳絮糕這種東西非常的敏感,侯夫子是宮里出來的,六妹妹,大哥哥常常也與父親出入宮廷,我還以為大哥哥有跟你說過……”
“大哥當(dāng)然跟我說過了!只是……沒有說這個(gè)!”
唐惜惜立即馬上開口,可才說完就趕緊閉嘴了,看起來有幾分懊惱從眼底閃過。
我倒是了然了,從她的話里可以證實(shí)我的想法是對的,今日唐惜惜也來梧桐巷找侯月平,就是唐鶴峰的主意。
我斂去了眼底的神色:“六妹妹,我覺得你既然有夫子了,也就不需要再尋新的夫子,你說呢?”
唐惜惜恨恨的剜了我一眼,很不甘心,可那只大黃狗一直趴在臺階上對她虎視眈眈,她接過婆子遞過來的披風(fēng)裹住自己,才咬牙切齒的吩咐下人:“回府!”
看著唐惜惜帶著人出去了,我看向不知道什么時(shí)候跑了出去,現(xiàn)在才回來的蘭芝:“我們也走吧。”
蘭芝回了神,臉色蒼白的問:“四小姐……侯夫子那邊……”
“無妨,他已經(jīng)同意入府做我的夫子了。”
我輕淺的勾了勾唇,若他不同意,剛才那大黃狗早就一并把我咬了。
蘭芝顯得還很緊張,縮了縮脖子,仿佛欲言又止。
直覺告訴我,哪里不對勁,可一時(shí)間又想不透。
我問:“蘭芝,你剛才不是在院子里么,可我怎的沒有見到你,你去哪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