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女生,深更半夜,臉色平靜地出現(xiàn)在幽暗的教學樓里,怎么看都很反常,很瘆人。
“你是誰?”我壓制著惶恐,問道。
“我叫孟麗,高一五班的……跟我來吧。”女孩說完,轉身走了上去,在透窗而入的月光里,她的影子拉長,拖曳在墻壁上。
有影子不是鬼,我用樸素的理論排除了孟麗是鬼的可能性,心中略定,跟了上去。
“孟麗,你們大晚上在干什么?”我跟在孟麗后面,問道。
孟麗腳步一頓,回頭看我一眼,欲言又止,繼續(xù)往上走去,走了四五個臺階,才小聲說:“上課!”
上課?
衛(wèi)驚蓉短信說修改試卷錯誤,這還說得通,而且得到門房大爺?shù)淖糇C,但是半夜上課,這絕壁不對勁兒。
想到這,我腳步停了下來,進退維谷,孟麗也停下了腳步,轉過身來看著我,眼神中似乎在向我暗示什么。
這時,一聲犬吠不知從什么地方傳來,我陡生勇氣,想到女鬼胡靜,想到詭異的記憶,想到天寶大廈自己的經(jīng)歷,還有衛(wèi)驚蓉和碧眼犬就在上面,這小小學校難道就能嚇住我?
“孟麗,咱們無冤無仇,你說實話,你是人是鬼?”勇氣化作一句肺腑之言,我問道。
孟麗一愣,幽幽嘆了口氣,說道:“我是人。”
我頓時放松下來,只要是人我就不怕,就是覺得這個情景,怎么都有股別扭勁兒。
孟麗沒給我再次說話的機會,領我往上走去,來到五樓,看到了透著燈光的一間教室。
“報告老師,任務完成。”孟麗在門口喊道。
“進來。”一個女人的聲音傳出來,卻不是衛(wèi)驚蓉。
我跟著她推門邁步走進教室。
這就是一間普通的教室,五十多張座椅只坐了十幾個學生,男多女少,她們看著我走進來,眼神怪異。
我掃了一眼,衛(wèi)驚蓉和大黑狗不在這里,看孟麗已經(jīng)回到座位,就跟了過去,問道:“衛(wèi)老師呢?”
其他人都不動聲色,孟麗一臉認真對著前方,卻不回答,只是不停用眼神向我示意往后看。
“沙沙沙。”
板書的聲音從后面?zhèn)鱽?,我急忙回身看去,講臺上不知道什么時候多了一個人,一身大紅色旗袍,頭上挽著發(fā)髻,婀娜身材,正彎腰撅臀在黑板上快速板書。
我瞳孔一縮,剛進門的時候講臺上空無一人,她是怎么出現(xiàn)的?
整個教室頓時充滿了一股陰森詭譎的氣氛。
黑板上已經(jīng)有密密麻麻很多的字,那紅色旗袍的老師還在書寫,速度飛快,一秒就能寫十來個字,似乎已經(jīng)寫到最后——
女人穿著暴露者,上克父母,中克丈夫,下克子孫,死!
女人遭家暴躲避者,不倫不類,不尊不卑,死!
女人先提出離婚者,死!
女人婚前非處者,死!
女人看A片者,死!
連續(xù)數(shù)個“死”字,慢慢從白色字體轉變成血淋淋的紅色字體,看的我頭皮發(fā)麻。
與此同時,我內(nèi)心莫名地滋生了一股情緒,就是對這種荒謬言論的鄙視和憤怒,像是暴風雨之前的蓄勢,逐漸在胸口積累。
唰!
那老師寫完最后一個“死”,緩緩轉過身來,沙啞著聲音說道:“同學們,這就是我今天講的女德課,希望大家謹記,尤其是你們還小,分不清是非,要多聽老師的話,不聽話的話,你們知道下場。記住,絕對不允許早戀。”
十幾個學生齊刷刷站了起來,齊聲說道:“謝謝老師教誨。”
教室里只有我一個人坐著,看著眼前這怪誕的情形瞠目結舌。
在這三更半夜的教室里,老師一身刺眼的紅色旗袍一本正經(jīng)地上課,內(nèi)容充滿了腐朽氣息,動輒是兇戾的“死”,而這些學生如同被訓練過一樣,形同被控制的木偶。
這時候,那個老師的眼光向我投射過來,長相有幾分面熟,像是在什么地方見過,她眼瞳一翻,純黃一片。
我一個激靈,猛地站起來,這老師不是人,是鬼?!
黑灰白黃綠紅紫,這是一個黃瞳鬼!
小心謹慎,竟然還是撞見了鬼,我下意識地看向旁邊站著的孟麗和這些學生,他們到底是人是鬼?
似乎察覺到我的目光,孟麗扭臉看了我一眼,眼睛正常黑白分明,眼神里透著一絲愧疚,是妥妥的人。
倏地,孟麗雙手掐住自己的脖子,頭往后一仰,發(fā)出嘶啞的喘息聲,雙腳騰空慢慢漂浮起來。
“和男人眉來眼去,死!”一道紅影閃過,女鬼突兀地出現(xiàn)在孟麗身前,陰森森的說道。
教室里燈光開始閃爍不定,忽明忽暗,學生們驚呼出聲,紛紛跑到教室兩邊躲避,留下拼命掙扎的孟麗,看他們的樣子,雜而不亂,似乎已經(jīng)習慣。
我艸??!
這一刻,我之前蓄積的怒火已經(jīng)壓抑不住,腦海中閃過一個女道士的身影,帶著蕭瑟天地自強不息的姿態(tài)正在畫符行法,畫符的過程和細節(jié)清晰無比,瞬間控制了我的身體。
我手指不由自主地塞進嘴里,狠狠一咬,鮮血直流,毫不猶豫,蘸著鮮血在左手掌上畫了一個奇怪的符箓,口里也念念有辭,掌心發(fā)出光芒,我跨前兩步,照著黃瞳鬼腦袋就拍了下去。
同時口中喝道:“孽鬼,受死。”
黃瞳鬼猝不及防,厲嘯一聲,往旁邊一側身,正拍在它的肩膀上,冒出“呲呲”的青煙。
下一刻,鬼影突兀地消失不見,孟麗也從半空掉了下來,大口喘氣。
學生們的目光全都聚集在我身上,眼神是不可思議,萬分激動。
“鬼……老師死了嗎?”
“這位……高人,你真把她消滅了嗎?”
“噩夢解脫了嗎?”
“可憐那些死去的同學們……”
“嗚嗚嗚嗚。”
我則一臉茫然,腦海里那個女道士身影,分明就是靈魂出竅時天寶大廈那個女道士,我怎么會想到她?又怎么會無師自通學會用鮮血畫符?而且能做的行云流水般自如?
還有,我看到這個奇怪的鬼老師對女性權益的踐踏,怎么就會怒氣滔天?而且是發(fā)自內(nèi)心極度的憎惡,可我,不是女權主義者。
“對不起。”跌坐在地上的孟麗向我挪過來,哽咽道,“是鬼老師命令我下去接你,我們不能對班級以外的人說具體發(fā)生了什么事,否則就會死,好幾個同學就是想報警的時候被鬼控制著跳樓的,嗚嗚嗚……”
我把她攙扶起來,其他的學生也圍攏過來??粗@些比我小三四歲的男生女生,有幾個女生還在抽泣,他們眼神中帶著劫后余生的慶幸,不由自主把我當成了“主心骨”。
“太邪門了,趕緊走,離開這里。”我招呼一聲就走,學生們卻一個個膽怯地看著我,眼神里有意動,卻沒有一個跟著我往教室外邊走。
我停下腳步,問道:“你們怎么了?”
學生們都沉默不語,只是看著我。
“你走吧!”還是孟麗開口,帶著無奈說道,“沒有老師的允許,我們不敢走出這個教室,踏出一步就會死。”
“到底怎么回事?”我看了看教室外邊幽暗的走廊,心里發(fā)憷,不想一個人出去,不過總要先問清楚發(fā)生了什么事。
孟麗和其他學生相互看看,點點頭,你一言我一語,互相補充著說了一遍,我這才大致弄明白發(fā)生了什么。
半個月前的某天晚自習,高一三班的全體同學都被拉入一個“女德教育”的微信群,群主無名無姓,只有一個紅色旗袍裝的頭像,要求每個同學晚上都要到學校來上“女德”課,不來者死,退群者死,告訴外人者死。
當時就有三四個同學不以為然退群,剎那間,他們同時脖子一歪,栽倒在地。
大家嘻嘻哈哈還以為他們聯(lián)合耍寶,半響不見他們起來才發(fā)現(xiàn)不對勁,紛紛去看,他們?nèi)计吒[流血,死的透透的。
所有人都嚇得渾身顫抖,甚至有尿了褲子的。
一個同學打電話報警,然后就呆愣愣的走到窗前跳了下去,在樓下摔成一張肉餅。
另一個同學歇斯底里地謾罵,罵著罵著,卻光張嘴不發(fā)出聲音,捂住咽喉往墻上死命的撞,拉都拉不住,撞到腦袋迸裂。
他們無比恐懼,逃離鮮血淋漓現(xiàn)場,跑著跑著卻從后門回到了教室,看到一個穿紅色旗袍的女人站在講臺上。
他們又開始跑,精疲力盡,卻還是回到原地,根本逃不出去。
紅色旗袍開始講課,他們膽戰(zhàn)心驚聽著,直到晚自習結束,竟然放他們離開,遵守著下課作息。
第二天,大多數(shù)同學就沒有來學校上課,來學校的幾個也是壯著膽子來看看學校會如何處理。
風平浪靜,教室里沒有尸體,沒有鮮血,所有老師和其他班級的學生都正常,對高一三班漠不關心,似乎被屏蔽在記憶之外……
他們也想告訴父母,話到嘴邊卻一陣眩暈襲來,腦子變成一片空白,說不出口。
他們在群里猜測各種可能,一致決定最近不去上課,然而到了晚自習時間,所有剩下的人都自動出現(xiàn)在教室里。
講臺上那個紅色旗袍開始懲罰領頭不來上課的同學,她的腦袋掉了下來。
就這樣,無論愿意不愿意,每個晚自習他們都會自動來到恐怖教室上紅色旗袍女鬼的課,每天都有人被懲罰死去,看過島國愛情動作片的,早戀的,穿著暴露的,打過男生的……
一筆筆舊賬翻了出來,一周下來,死的只剩十幾個人。
“那男生呢?為什么會死?”我想到這個問題,這個女鬼明顯是“男尊女卑”的擁護者,還會對男生下手?
“因為娘炮,或者做不了100個俯臥撐,以及1500米不及格,總之就是因為沒有陽剛之氣。”孟麗說。
我聽了匪夷所思,更是忿忿不已,還有這樣的老師?不過轉念一想這根本不是老師,而是一個心理扭曲的鬼。
“你不是說這些事情不能告訴外人嗎?”我想起孟麗之前說的話,就問她。
孟麗身子一顫,伸出手來,我以為她是害怕,也伸手想要抓住她的手。
卻不料孟麗的手猛然往上一抬,一下掐住了我的脖子,眼瞳一翻,全是黃色,沙啞著說道:“走進這間教室就不是外人了。”
尼瑪,黃瞳鬼上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