吳長軍點(diǎn)了兩杯飲料，滿嘴恭維的話，陸小姐也不怎么看他，隨意回幾句，優(yōu)雅地捏著吸管喝飲料。

我用余光看過去，黃黃的燈光把陸小姐的影子斜斜投在地上，她專注地喝著飲料，根本沒往我們這邊注意。我的情緒漸漸平復(fù)下來，心里沒那么怕了。這個陸小姐怎么看都是一個大活人，而且不像是來找我索命的，那么她到底是什么來路？我不急著走了，決定看看。

一杯飲料喝完，陸小姐看向那吳長軍。吳長軍本來一副色迷迷的樣子，不斷瞄著陸小姐的胸口，急忙換了一副紳士派頭，柔聲問道：“要不要再來一杯？”

陸小姐不答，而是往四處看，嬌聲問：“那個趙老板呢？”

“哦……”吳長軍笑了笑說：“他中午在醉風(fēng)酒樓請吃飯，我看時間還早，所以先請你過這里來喝點(diǎn)東西……”

“停。”陸小姐打斷他。

吳長軍一愣，陸小姐看著他，嘴角浮起一抹冷笑，就聽她嬌滴滴說道：“我是過來談生意的，不是來喝飲料的，看樣子，你請我過來根本就沒有誠意，好吧，這筆生意我不做了……”

陸小姐說著，拿起包就走，我不禁一愣，真是想不到，這個女的說話嬌聲嬌氣的，行事卻這么果斷。吳長軍滿臉通紅，攔在了她前面。

陸小姐聲音冷冰冰問，“怎么，還想把我綁在這里？”

“我哪里敢……”

吳長軍連連陪不是，陸小姐說：“好，那不要再扯其他的，現(xiàn)在就帶我去見那個趙老板。”

吳長軍點(diǎn)頭如搗蒜，陸小姐朝我們這桌打了個響指，笑道：“珍珍，走，一起去吃飯。”

“對對，一起去！”吳長軍連忙道。

“你去不去？”王珍珍低聲問我。

我瞄了瞄陸小姐的那張臉，心里面直打退堂鼓?？墒窍啾容^對她的懼怕，我更想知道她的來頭，于是硬著頭皮點(diǎn)了點(diǎn)頭。王珍珍很高興的樣子。

來到外面的一寶馬車跟前，吳長軍拉開前車門，一臉諂笑，“陸小姐，你坐副駕駛吧？”

“不用了，我跟珍珍坐后面，珍珍，哦？”

吳長軍扭過頭，悻悻地沖我揮了下手，“你坐吧。”

路上，吳長軍給那個趙老板打了個電話，就開始數(shù)說他這車的性能，他說的很大聲，應(yīng)該是想讓后面的兩個女孩兒聽到。我覺得這人好輕浮，對他更討厭了。

來到醉風(fēng)酒樓，剛把車停好，一個中年胖子就迎了過來，應(yīng)該就是那趙老板了。這人的臉膛黑黑的，挺著個大肚子。

“這就是我跟你說的那個陸小姐，本事可大了，當(dāng)初在山里要不是她，我就回不來了！”吳長軍連比劃加介紹，一臉夸張的表情。

那個趙老板看著陸小姐，先是臉帶疑惑，但是很快就換了副笑容說：“進(jìn)去坐吧，菜我已經(jīng)點(diǎn)好了。”

醉風(fēng)酒樓是我市的一家老招牌酒樓，從外面看建筑顯得老舊，然而里面的裝修卻很奢華。趙老板帶著我們來到三樓的一個雅間，剛剛坐下，菜便端了上來，各種山珍海味擺滿了一桌。

吳長軍夾了一筷子海參，笑著說道：“這家酒樓的蔥燒海參是一絕，來，陸小姐，你嘗嘗。”

陸小姐卻道：“不好意思，我從來不吃別人夾的菜。”

吳長軍筷子停在那里，相當(dāng)尷尬。

王珍珍碰了碰我，低聲說，我給你夾。

吃到一半，陸小姐拿起餐巾優(yōu)雅地抹了抹嘴，笑了笑說：“請趙老板說說吧，你遇到的是什么麻煩，看小女子能不能幫的上忙。”

那趙老板聞聽此話，筷子差點(diǎn)掉地上，他先是聽了聽外面的動靜，然后說：“那我就實(shí)話實(shí)說了。”

“嗯哼。”

趙老板抹了把頭上的汗，分別看了看我們說：“是這樣，我家里面鬧鬼，而且鬧得很兇……”

這個趙老板從一開始吃飯就心事重重的樣子，他也沒怎么讓我們，一直都是那個吳長軍在滿嘴跑火車。此刻聽陸小姐一問，他才介紹起自己。趙老板說，他名叫趙鴻飛，在我市老醫(yī)院西邊的小區(qū)里開了一家制釘廠……

“是不是鴻飛制釘廠？”我脫口問。

那趙老板一愣，“你怎么知道？”

“哦我……”

眼睛一瞥，只見那個陸小姐正盯著我看，心里一緊張，我差點(diǎn)把茶杯給碰翻，隨口說，我以前有從那里路過，聽趙老板說自己名叫‘趙鴻飛’，又是在那里開制釘廠，于是就想了起來。

本來我的注意力一都在陸小姐身上，這個趙老板家鬧不鬧鬼跟我沒關(guān)系，可他居然是‘鴻飛制釘廠’的老板，我不禁想到當(dāng)初我和外公在那廠里面除掉的那只‘產(chǎn)鬼’，心里面來了興趣，集中精神聽趙老板講了起來。

“是這樣的……”

趙老板說他本來是一個倒騰土特產(chǎn)的，八年前在我市的老城區(qū)買下一座大雜院子，舉家搬了過來，然后開始辦工廠，最初的時候很艱難，到了第四個年頭，工廠才開始盈利。去年，趙老板貸了些款，把一家倒閉的皮革廠盤了下來，工廠搬遷到了那里，并且擴(kuò)大了規(guī)模。

當(dāng)工廠的運(yùn)轉(zhuǎn)步入正軌以后，趙老板便開始著手處理原本大雜院里的廠房，他打算把那幾座瓦房拆掉，蓋一座車庫，兩間庫房，再建一座新的樓房，院子里弄些健身設(shè)施，然后把一直生活在鄉(xiāng)下的岳父岳母也都接過來，頤養(yǎng)天年。

兩個月前，趙老板買來建筑材料，并且請來了工人，沒費(fèi)很大勁，就把那幾間瓦房給拆掉了，可就在打地基的時候，出事了。那些工人往下挖著挖著，挖出兩口大棺材。那也不知道是什么年代的棺材，油漆早就沒了，但依然很結(jié)實(shí)。那些工人忍不住好奇，打開棺材看，里面的人早就朽成了白骨。挖出棺材的事很快就傳開了，并且驚動了文物部門，市文物局派人過去看，判斷是清代的棺木，也就是說，在原本廠房的底下，是一座清代的古墓?？墒羌葲]有發(fā)現(xiàn)碑文，也沒有陪葬品，文物局的人感覺毫無價值，于是就讓趙老板把棺材處理掉。

這個趙老板農(nóng)村出身，是一個比較迷信的人，建房挖出棺材，他既覺得晦氣，心里又不安。于是就從我市的道觀里請來道士做了場法事，然后才把棺材給燒掉。燒掉以后，趙老板把那些灰拉到郊區(qū)，丟進(jìn)了河里。

可是從那以后，詭異的事就開始來了。先是往地基里注水泥的時候，一個工人的腿被卷進(jìn)攪拌機(jī)里攪斷了，趙老板賠了不少錢。過后沒幾天，另一個工人半夜里出去解手，說他看到一個女人和一個小孩子，從那地基坑里爬了出來……

“女人和一個小孩子？”陸小姐嬌聲問。

“是啊。”趙老板說：“那工人說，他看到那女人從坑里出來以后在院子里到處走，那小孩子則一跳一跳朝我的車過去了……雖然聽著很嚇人，但是那工人那天晚上喝了很多酒，誰知道他說的是真話還是假話？再說了，就算真有鬼爬出來，也應(yīng)該是兩個大人，不可能有小孩子，因為當(dāng)初挖出的那兩口棺材里，是兩個大人的骸骨，所以我也就沒太當(dāng)回事。我小姨子沒上班，當(dāng)時在我家給那些工人做飯，她六歲的兒子也跟著她，住在我家里。”

“第二天，我?guī)呛⒆舆^我工廠里玩兒，他抱著一個毛絨娃娃?？墒腔氐郊依铮尥迏s不見了，那孩子哭著鬧著要他的娃娃。我認(rèn)為那娃娃肯定是落在工廠里了，就讓我兒子過去找，可他找來找去都沒找到。就在那天晚上，工廠里看大門的老魏半夜聽見外面?zhèn)鱽?lsquo;砰砰’的響聲，出去一看，把他嚇得屁滾尿流，他看到一個娃娃正在院子里蹦蹦跳跳……”

聽到這里，我心想，趙老板所說的應(yīng)該就是那‘產(chǎn)鬼’了，難道那鬼東西是從他的家里，被他帶到工廠里去的？

趙老板繼續(xù)道：“聽完老魏的講述，我?guī)е脦讉€工人在廠里面翻找了大半天，每個角落都找遍了，也沒找到那娃娃，可是到了晚上它又出來了。老魏嚇壞了，說什么也不肯再看大門，結(jié)了工資卷起鋪蓋走了。工廠里新進(jìn)了一批機(jī)器設(shè)備，由于怕被人偷，我只能自己看守，可是我也怕，于是就叫了兩個膽大的工人，跟我一起守著。半夜十二點(diǎn)的時候，我?guī)麄冊趶S區(qū)里巡視，當(dāng)來到后院里，看到一個毛絨娃娃從堆放紙箱的房子里跳了出來……那以后，工廠就沒人守夜了，但是生產(chǎn)卻不能停，還得照轉(zhuǎn)，還好白天沒事。直到一個雷雨夜過后的早上，那個娃娃又出現(xiàn)了，躺在后院子里，看起來好像被人給燒過，身上都焦糊了。兩個膽大的工人把那娃娃鏟出去，丟進(jìn)了臭水河。那以后，工廠里就沒出過怪事了……”

趙老板所說的，應(yīng)該就是我和外公除掉‘產(chǎn)鬼’的那天早上。王珍珍和那個吳長軍早就聽呆了，陸小姐則單手托著下巴靜靜坐在那里。

趙老板端起杯子喝了口水，長長吐出一口氣說：“可是工廠里沒事了，我家里又出起了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