奶奶對天舉著桃木劍,嘴里快速的朗誦者苦澀難懂的經(jīng)文,火堆搖晃得很劇烈,奶奶念得更快。
一人一尸好像在做著劇烈的斗爭。
雖然我看不到傻女人,可卻能從奶奶的臉上看出場面越發(fā)的不可控制,她那面孔十分嚴肅,簡直像生鐵鑄成的。
我頭上的汗水大顆大顆的往下落,手心里全都是黏糊糊的。
仿佛過了一個世紀那般長久,周圍的人早就跑的沒影了。奶奶終于停止了朗誦經(jīng)文,而那火堆也沒有在晃動。
奶奶回頭看了我一眼,讓我爬上火堆。
我心里雖然害怕,可還是硬著頭皮上。爬上火堆看到那傻女人時,不由得倒吸了一口涼氣。
傻女人的臉上有一層黑色的霧氣籠罩著,五官也在不斷的流出血液。
按醫(yī)學解釋,人死之后全身的血液已經(jīng)停止了流動,所以尸體才會變僵。
袁枚的《子不語》和紀曉嵐的《閱微草堂筆記》中有詳細描寫,人死不僵而硬,有鮮血流出,是為僵尸。
我心中大驚,看這樣子,傻女人是要尸變了?
“超一,你是不是有什么對我隱瞞,或者說忘記告訴我的?”奶奶嘆了口氣,側(cè)身讓太陽光照射在尸體面首。
我擺手連說不可能。
奶奶指著傻女人的面首,說這一次沒讓你和平日一樣含著銅錢,而是把五帝錢掛在貓脖子上,就是想看看這含冤而死的女鬼會不會濫殺無辜,把黑貓當做是你,把怨氣發(fā)泄在貓身上,如過貓死了還好,她也不會有那么大的怨氣。
可當進門的時候貓沒死,只是受了點傷,說明這女鬼心善,不是惡鬼。
奶奶停頓了一會兒接著說,讓賴疤頭等人抬尸,殺黑貓這都是為了平息女鬼心里最后的那絲怨氣。
“在午時三刻太陽最大的時候,不是厲鬼都會被太陽和陽火燒的神魂俱滅,可現(xiàn)在肯定是有那個地方出了紕漏...你重新把進屋之后的一切再說一遍,一點一滴都不要落下。”奶奶板著臉說。
我點頭,一邊說,腦子里也在使勁的回想著當時的情況。
當我說跪在地上對著她磕三個響頭時,奶奶的臉色變了變,在說到我承諾讓傻女人入土為安,奶奶直接叫出聲。
“怪不得,怪不得。你啊,你怎么能騙鬼呢!還對鬼行大禮!泥菩薩還有三分火氣,一而再再而三的羞辱、欺騙亡魂,哎...”奶奶用手大力的拍著大腿,恨鐵不成鋼的看我。
看著奶奶這模樣我也知道壞事了。心想,當時不是害怕嘛,再說磕頭也是對死人以示尊重啊。
到后面我才知道,不僅僅是燒香有講究,就連磕頭也不是隨便磕的,對什么人,磕幾個都是有規(guī)矩的。
我慌了,拉著奶奶問現(xiàn)在尸體還燒嗎?
奶奶拍拍我的手,說既然答應(yīng)了人家要入土為安,還怎么燒?等過了今晚讓她入土為安。
還沒等我松口氣,奶奶接下來的一句話把我嚇得心臟差點沒蹦出來。
“超一,如果奶奶不在了,以后要好好照顧自己。”
我震住了,我連忙說奶奶你別說這喪氣話,不吉利。
奶奶拍拍我的手,仿佛一瞬間老了幾十歲,啥也沒說,獨自走下火堆。
奶奶一瘸一拐的走遠,她的背更駝了。望著那蹣跚的背影漸漸遠去,我的雙眼已經(jīng)模糊了。
奶奶已經(jīng)七十多歲了,從小我就沒有見過我的父母,是奶奶一把屎一把尿把我?guī)Т蟮摹?/p>
有喜事還好,可一旦有喪事,奶奶總是最累的一個,每天熬夜到雞鳴時分,一熬就是三天兩夜。
我多次勸說讓奶奶別干了,我已經(jīng)長大了,可以養(yǎng)她,可奶奶說:“我愿意用自己掙的錢來養(yǎng)活自己,不想讓自己的后人為自己擔心!”
我不知道奶奶為什么那么固執(zhí),但我相信奶奶一定有她的理由。
......
奶奶找到賴疤頭,讓他找人把傻女人的尸體抬進屋,準備紅木棺材,然后把家里布置成靈堂。
另外幾個糟蹋過傻女人的吃齋三年,不得近女色,向亡靈懺悔。
完了還要在賴疤頭家里設(shè)一個靈位,傻女人沒姓,可不管怎么說都是賴疤頭娶得,也跟著姓歷。
前幾樣賴疤頭答應(yīng)的挺爽快,可說讓傻女人跟他姓歷,還作為妻子入葬,他有些不樂意,吞吞吐吐的。
奶奶瞪了他一眼,一揮袖子轉(zhuǎn)身就走。嚇得賴疤頭在身后一個勁保證,說一定會厚葬,今晚在請六婆過來操辦。
剛回到家,連口水都沒能喝,奶奶就拉著我在爺爺?shù)撵`位前跪下,我也依舊照做,可心里有預(yù)感到有事情要發(fā)生了。
我跪下之后,給爺爺上了一炷香,奶奶才說:“小超啊,你也大了,奶奶今天給你交代些事兒。”
我撓撓頭問:“奶奶,怎么了?你這搞得我有點緊張。”
奶奶眼中閃過一絲慈愛,“很多事情我說不得,也不能說,但你一定要記住,人在做天在看,你可以不做好事,但千萬不能做壞事。那本《陰陽二十四·本臟篇》你一定要盡快學會里邊的內(nèi)容然后燒毀,切記切記。因為奶奶不可能一輩子都在你身邊,記住了嗎?”
聽奶奶像是交代遺言一樣,我嚇得鼻子都酸了:“奶奶,您身體還好好的呢,別說這些話,是不是因為我辦錯事了?我自己闖下的禍我自己來承擔,大不了一死,我...我可就您一個親人了。”
“知道我為什么給你取名李超一嗎?”奶奶沒有回答我的問題,眼睛直愣愣的看著我。
“是讓我智勇雙全,超越自己,勇奪第一的意思?”我歪著腦袋問。
奶奶搖頭,一本正經(jīng)的道:“超,也可以解釋為——走刀口,主兇,也就是說叫此字的人很有可能要在刀口下走一遭。”
我一愣,沒明白過了這是什么意思,既然這名字那么兇,干嘛奶奶要給我起這樣一個名字,李超一。
超字帶兇走刀口,一字是橫,又是死字頭,生字尾,易出橫事。這合起來就是大兇,大煞??!
“總有一天你會明白的!”奶奶沒有解釋,而是讓我先出去,她要和爺爺說話。說完她就讓我站起來,自己卻跪在爺爺?shù)撵`位前嘴里念念有詞。
晚上十一點,到賴疤頭家里的時候,發(fā)現(xiàn)屋子里布置成了靈堂,門外還找來了一大群吹嗩吶的在吹哀樂。
屋子里有好多女人和孩子穿著孝服在哭,哭的那個凄慘,也不知道賴疤頭花了多少錢請來哭喪的。
在屋子正中擺放著大紅色的棺材,在靈堂高首寫著一個大大的奠字。
奶奶環(huán)視一圈,滿意的點頭。根本不搭理賴疤頭上來獻殷情,老神在在的坐在凳子上閉著眼睛,看樣子是在等待時辰。
悲涼的哀樂聲不斷地在耳邊響起,周圍的氣氛愈加的凄涼,在哀樂聲達到最高點的那一刻,奶奶猛的睜開雙眼,一拍手把所有人的目光都吸引過去。
“凌晨時分所有人退出靈堂,超一留下,切記,躺在棺材下邊,無論看到什么,聽到什么,一定不可以爬出來。”
又來!上次讓我陪睡,現(xiàn)在又來?我把頭都搖成撥浪鼓,說我一個人害怕,這女人都已經(jīng)詐尸了,我一個人呆著豈不是死定了。
奶奶急的不行,說傻孩子,你是陰陽童子,常年積陰德,更何況你對著她行過大禮,只要你不出來她是不會害你的。況且有神兵幫你。
說著奶奶把大公雞放在了棺材蓋上。
這不是我今天喂養(yǎng)的大公雞嗎?我傻眼了,一只公雞能頂什么用?說好的神兵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