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遠(yuǎn)而望之,皎若太陽升朝霞。迫而察之,灼若芙蕖出淥波。”
這是每一個有幸遇到謝家小姐謝燈霜的書生的直接感官,甚至有人形容,將曹植的《洛神賦》中形容甄宓的句子,全部直接套在謝燈霜身上都是無縫對接,甄宓可是三國時期被曹操和曹丕父子同時看上的絕代美人,謝燈霜的容貌便可想而知。
更讓人著迷的是,謝燈霜不僅擁有著舉世無雙的容貌,還有讓人驚艷的滿腹才華。
她也會寫詩,而且寫得特別好,還不是寫尋常姑娘家的癡癡怨怨的兒女情長,詩文中更多表現(xiàn)出來的是家國情懷,大氣磅礴,她的小調(diào)小令也唱得特別好,最喜歡唱一曲《木蘭辭》,她的畫也很好,曾經(jīng)畫了一副《十三將士塞外吃雪圖》震撼全唐。
以前人們都喜歡說女媧娘娘捏的泥人都是不完美的,可是謝燈霜的出現(xiàn),似乎打破這一鐵律。
每一年有謝燈霜參加的詩會,都是參賽人數(shù)最多的,無數(shù)書生打破腦袋想往謝家小姐畫舫里鉆,可是四年來,謝燈霜從未降下桅桿對誰作出夜談邀請。
如今,詩王之爭還未結(jié)束……
謝燈霜,居然就直接降下了桅桿!
這李白……
一時之間,無數(shù)雙眼睛看向了我,還真應(yīng)了那句話,如果眼神能殺人的話,恐怕這個時候我早已經(jīng)被千刀萬剮了!
更可怕的是,四座小姐畫舫全部開放!
在書生屆,在棠園詩會,這簡直堪比武媚娘一個女人竟然登上帝位,都是前無古人后無來者,永遠(yuǎn)不可能再復(fù)制的傳奇!
所有人都眼巴巴的看著我,整座棠園,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靜!
就連徐青農(nóng)都呆了片刻,一口酒嗆在喉嚨里,連連咳了好幾聲,最后露出了興奮的神色!對手越強,這個家伙的斗志就越發(fā)狂暴!
人妖公子魚玄機(jī)那只柔弱無骨的手,慵懶的揉著太陽穴,嘴角勾起了一個驚心動魄的笑容。
王啟年緊緊拽著手中的一頂草帽,喃喃的張了張嘴,他無法相信,之前還跟他一起盤膝坐在草地上談天談地談人生的人,居然胸懷驚世之才,一詩拋出,直接轟開了四道小姐畫舫卷起的珠簾!王啟年看了看謝燈霜的畫舫,握了握拳頭,暗自下了決心,只要跟著眼前這個家伙,肯定能見著無數(shù)次出現(xiàn)在夢里的謝仙子啊,指不定運氣好,跟謝仙子握了個手,到時候,還不羨慕死去一次青樓都能吹噓大半個月的幾個狐朋狗友?
王維,傻了!
而且還傻了很久,足足一刻鐘才回過神來。
他不甘心!
不認(rèn)輸!
也不想認(rèn)輸!
于是,王維惡狠狠的說道:“李白,寫情寫景詠月詠雪啥的,是不是格局太小了些?咱都是大老爺們,要比就比邊塞詩!怎么樣?敢還是不敢?”
王維明顯有些耍無賴的嫌疑。
不過我也理解,雖然李白的邊塞詩不多,只有幾首,但是首首經(jīng)典,這個時候的王維還很嫩,若是過了很多年后,寫出“大漠孤煙直,長河落日圓”“一身轉(zhuǎn)戰(zhàn)三千里,一劍曾擋百萬詩”這種雄渾無匹的經(jīng)世句子,或許還能與我李白爭一爭。
但是現(xiàn)在,王維不過十六歲,我再拋出邊塞詩將其擊敗,這是不是太欺負(fù)人啊,于是,我眨了眨眼睛,問道:“你確定?”
可能是我的遲疑,讓王維的信心明顯漲了不少。
他的父親曾在劍南節(jié)度使手下做過一段時間的執(zhí)戟郎,每次歸家都會給他講些行軍途中的事,雖然沒有親身經(jīng)歷,但是絕對比李白一介書生知道的要多,王維自信滿滿道:“我確定,就用邊塞詩!”
我還是有些于心不忍,一臉認(rèn)真的再問了一遍:“能不能不比了?”
如果就此不比,詩王鐵定旁落,他之前就在益州府文院里放出了不少風(fēng)聲,詩會上,一定要那第一天就敢曠課目中無人的狗屁李青天低頭,碾壓似的瘋狂打臉,讓其灰溜溜的滾出府文院,如果就這樣結(jié)束了,今日他王維的臉面也沒地擱了,而現(xiàn)在的李白明顯想求穩(wěn),已經(jīng)怕了,王維急了,踏出兩步,說道:“這一次,同樣是我先來吧?”
既然你不知進(jìn)退,不依不饒……
那么,為了免人掂念,不留人念想,今日,我就讓你死心便要死徹底!
我也踏出兩步,堅定道:“剛才那一局,明顯是你輸了,那么,這一次……輪到我先來!”
不待王維反抗,我已經(jīng)砸出了李白《北風(fēng)行》的前六句:“燭龍棲寒門,光曜猶旦開。日月照之何不及此?惟有北風(fēng)號怒天上來!燕山雪花大如席,片片吹落軒轅臺!”
王維的身形晃了兩晃。
如果說剛才一首問天問月問仙子的《把酒問月》還略顯清揚婉轉(zhuǎn),那么這《北風(fēng)行》的六句一出便如江河日下,有種吞天沒地的席卷之氣,如果說剛才是全場寂靜,那么現(xiàn)在就是沉默,人的沉默比現(xiàn)場的寂靜更可怕,尤其這沉默者還是文人相輕的幾百人。
“箭空在,人今戰(zhàn)死不復(fù)回!”
在我剛吟到這一句時,王維突然大吼一聲,面目赤紅,發(fā)髻也不知道在什么時候掉了,原本束起的長發(fā),蓬松又凌亂的散開著,看到這一幕,我不由想起了《天龍八部》里在少室山慘敗給段譽的慕容公子。
王昌齡緩緩的走下臺:“李白,這一場王維已經(jīng)輸了,以下的就不用再比了!”
這王昌齡不愧是在京城圈子里打滾的人啊,年紀(jì)不大卻已成精,王維的精神已經(jīng)接近崩潰,再斗下去,指不定被逼成神經(jīng)病都有可能,說到底他的詩文造詣極高,再過幾年肯定也是個了不得的詩人,流芳百世也不是不可能,若是就此隕落,也著實可惜了些。
我輕輕的點了點頭。
王昌齡拍了拍我的肩膀,而后笑道:“本官被文人騷客們稱為七絕圣手,也以邊塞詩出名,但是你這首詩,以龍、光、日、月、北風(fēng)、雪花來組合,句句氣勢磅礴,堪稱天下無雙!無論是哪個領(lǐng)域,哪怕是邊塞詩,本官也不如你!這兩首詩,下個月必上《國家詩刊》的封面!”
“加上之前《望廬山瀑布》,和宋璟宋大人推薦于我的《夜宿山寺》,這便是四詩連上,還都是封面之詩!大唐第一詩人,非你李白莫屬!”
王昌齡此言一出,全場皆驚!
四詩連上!
還他娘的都是封面之詩!
王維曾經(jīng)六詩入選國家詩刊,在那時也算是前無古人的神話級別,只是后有來者,比起四詩連上封面,無論是境界還是意義,都差了不少。
要知道,自國家詩刊發(fā)行以來,整整兩百年,只有張九齡一首《望月懷古》被選中成為封面之詩,
這李白,居然一口氣連上四首!這他娘的還是人么?
王維突然一字一頓,咬牙切齒道:“你耍我?”
到了這個時候,他自然已經(jīng)知道,李白之才遠(yuǎn)勝王維。
可是對方依舊是上了臺面而且是以摧枯拉朽的氣勢,在他在擅長的領(lǐng)域擊敗了他,這個家伙,不僅僅搶走承載他理想的余朵朵,還搶走了他的詩王寶座,王維說:“你之前坐在湖邊悠閑垂釣,就是在等我上鉤?而后光明正大的讓我當(dāng)眾出丑?”
事情到了這個份上,仇怨已經(jīng)結(jié)下,我再支支吾吾的放倒有些拖泥帶水了,于是坦然說道:“是的。”
王維氣急敗壞道:“李白,你等著,總有一天,我會一雪今日之恥,徹底將你打入沼澤之地,永無翻身之地!”
看著王維一步三回頭,每一次回頭都?xì)怛v騰的看著我,我不由有些惋惜,王維如此執(zhí)著于功名利祿,何時才能成為那個山水田園派的宗師級人物啊?
王昌齡笑著將皇上親筆題的‘麒麟才子’四字金匾送到我手上,王昌齡又說了幾句,大意是日后來長安定要好好的交流一下邊塞詩,我對王昌齡也是神交已久,于是就跟他海闊天空的聊了起來,甚是歡快,看得眾學(xué)子面面相覷,本來最激烈的斗詩大比現(xiàn)在演變成如今模樣,被我一人蓋過了全場風(fēng)頭,現(xiàn)在立于高臺之上,和翰林院首席大學(xué)士談笑風(fēng)生,璀璨奪目,光芒萬千!
三艘女子畫舫里走同時走出來清秀可人的侍女,各自搖著紅手絹,意欲招募我入幕之賓,但是謝燈霜的侍女,卻徑直走到我身邊,聲音清脆道:“李公子,我家小姐,請麒麟才子上船秉燭夜談!”
紅顏禍水,能避則避,一來我一心只想玉環(huán)姐,二來我參加詩會并不是為了謝燈霜,而是想讓李白這個傳奇萬丈的名字,更早的揚名全唐,理由都有了,于是我婉言拒絕了。
沒想到我這樣一個拒絕,全場又一次炸開了鍋!甚至有不少書生,當(dāng)場解下書箱直接朝我砸了過來。
果然,無形裝逼最為致命??!
若不是攝于我剛才的表現(xiàn),恨得牙癢癢的書生們少不得直接跟潮水一樣涌過來,用口水直接淹死這個得了便宜還賣乖,身在福中不知福的麒麟才子。
我正左右為難間,謝家小姐的畫舫再次走出來一個人。
全場書生沸騰了!
因為,走出來的人,便是那傳說之中與甄宓并肩的益州第一美女謝燈霜!
黃昏下,謝燈霜整個人如同畫中仙子,眉如山黛,眼若深山秋水,身如弱柳扶風(fēng),隨著她一步一步的向我走過來,腳下那些被夏日艷陽曬得焉了的小草,似是重新煥發(fā)了生機(j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