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從事畫靈牌的行業(yè)已經(jīng)十多個年頭,期間見了不少形形色色的人,還有……
10歲那年,一直未曾蒙面的爺爺給我體內(nèi)種了一只小女鬼;22歲那年,爺爺留書說我只能再活十年。
我出生于1981年,八月十四,農(nóng)歷七月十五,中元節(jié),也就是鬼節(jié)出生的,是個陰人,也就是八字屬陰,命里沖煞犯陰,與小鬼打交道的人。
所以我的兒時過得并不平坦,家里為此也給我請了不少道士、巫醫(yī)、法師回來,求香拜佛的總算安穩(wěn)度過了十年。
只是在我10歲那年,我那一直素未謀面的老鬼爺爺,從村子外回來了。見到我時什么話也沒說,只罵了句,該死的老鬼禍害他的孫子,而后在家里看了我三天,帶著我上山跑了三天,用各種草藥喂給我吃,像屎尿味道一樣。
現(xiàn)在想起來都嫌惡心,最后在第七天,爺爺又要走,臨走時還給我在背后畫了一道看不見的鬼符,說是保我平安的。
我那時候年紀(jì)小不懂事,沒當(dāng)回事??墒呛髞砺牬謇锏娜藗?,我爺爺解放前是一個神人,學(xué)過茅山道術(shù),還學(xué)過巫族巫術(shù),聽說還去過閉落的苗族偷學(xué)過蠱術(shù)。反正傳的很神,那時也是我第一次對這個只見過七天的爺爺有了不怎么清晰的了解。
只是后來,解放了,大家也不怎么迷信了,對封建社會的老一套都忘卻了,爺爺為了混口飯吃,就一直在外面跑,至今生死不明,家里也沒人惦記,都說這個家是敗在了爺爺手里的。
從爺爺走后,我身體就好了,見得臟東西也就少了,日子也好過了起來。
只是有一次,從我那個瘸腿的父親那里得知了一件事。對了,我老父親是老來得子,這一生窮困潦倒的,都是拜那個云游四海的爺爺所賜。
父親說,爺爺還有個職業(yè),種鬼。
我當(dāng)時不理解,很懵懂,父親瘸著腿也沒講什么道道,漸漸地我便忘了。
我畢業(yè)后就回到了村子里,很普通的大學(xué),村莊的名字也很普通,苗兒村,是個小山村,經(jīng)濟(jì)條件不行,沒趕上國家的扶持政策。
而我又是村里的第一位大學(xué)生,畢了業(yè),自然是得去大城市發(fā)展的,那也是我爸媽的愿望,希望我找個好工作,討個好老婆,過上好日子。
可是,自從那一天,見了家里的長輩二叔后,我的人生軌跡就發(fā)生了偏離,我被帶進(jìn)了一個自己意想不到的職業(yè)中。
二叔是那七八十年代除了爺爺之外,第一個走出苗兒村的人,村里人都說老解家出了人才,人前很風(fēng)光,說是在城里吃得開,據(jù)說開了一家店。每年過年探親的時候,都會給我?guī)虾芏嗟某抢锊懦缘降暮脰|西。
我那時候年紀(jì)小自然跟二叔親近,喜歡聽他講大城市的故事。
那天,正好是過22歲生日的前一天,爸媽聯(lián)系了二叔讓他給我在城里謀了份工作,后來我才知道是過去給二叔打下手的。
我呢,告別了老父親和老母親,他們含辛茹苦一把屎一把尿的把我拉扯大,我自然滿腔的熱血,那時候發(fā)誓。
“爸媽,狗娃子一定好好干,在大城市闖出一番天地,然后帶你們都進(jìn)城,過好日子。”我是哭哭啼啼的擦著眼淚說的,現(xiàn)在想起來都臉紅。
狗娃子,是爸媽給我取的小名,山里人都說窮孩子取個賤名字好養(yǎng)活,況且我一生下來就虛得很,差點克死自己的母親,到現(xiàn)在我還為此愧疚。
我記得當(dāng)時是坐著拉毛頭青磚的李叔的拖拉機(jī),“嘟嘟嘟”的進(jìn)城的,倒是省了村里歡送的鞭炮。
我盤腿坐在載滿了青磚的拖拉機(jī)上,迎著風(fēng)扯著嗓子問李叔,這趟磚拉去哪疙瘩?
李叔一手抽著水煙,一手扒著扶手喊道:“狗娃子,就送你到榕城的進(jìn)城口,你二叔在那等你。”
我沒怎么多想,躺在磚頭上,天當(dāng)被子,青磚當(dāng)床板,閉著眼睛感受陽光,一心想著掙大錢過好日子。
到了榕城,二叔是穿著深褐色的皮衣夾克來的,臉上褶子不少,騎著一輛老舊的紅色摩托車等在收費(fèi)站口,笑瞇瞇的和李叔打了招呼,塞給了他一包煙,然后載著青澀的我進(jìn)城了。
榕城不大,算是三線城市,在那個時候還是很好的,附近的男女老少都奔著榕城討生活。
我對二叔的摩托車很稀奇,那時候只有在上大學(xué)的時候見過,自己根本沒碰過,所以坐在后面,手一直摸著,想著以后自己也買一輛,帶上自己的女朋友四處兜兜風(fēng),感受新城市的風(fēng)光。
二叔載著我到了他開的小店,到了店口我才知道二叔是干什么的。
原來是葬儀館子,也就是通常說的殯儀館,專門給死人開的店!
我是慌慌張張的下摩托車的,看著那舊色的殯儀館黑木門,門口兩邊各擺著兩個花圈,屋口門檐上還掛著兩盞白紙糊的燈籠,寫著“殯”字。
一陣?yán)滹L(fēng)一吹,嚇得我直哆嗦。
二叔猛地一拍我的肩膀,我差點叫出來,他對我說,狗娃子,看什么呢?快進(jìn)來,一會二叔還要出去辦個喪事。
我支支吾吾的點頭說道:“二……二叔,這就是你開的店?”
二叔沒理我,估摸著知道我心里在想什么,領(lǐng)頭的就進(jìn)去了。
我站在門口,看著里面陰森森的,門口的花圈還有白燈籠很嚇人,心里一橫,進(jìn)城是掙錢來的,慫個屁。
進(jìn)了店里,我才知道,二叔開的葬儀館其實是人家轉(zhuǎn)讓的,很多東西都是老店主留下的。
門口有個看門的老大爺,二叔喊他瞎子爹,真是個瞎子,在這里干了好幾年了。我當(dāng)時好奇,看門的怎么安個瞎子在這里,這不是讓人家小偷偷著樂的摸著門進(jìn)來嘛。
二叔拍著我的后脖子說,看什么呢狗娃子,瞎子爹比這葬儀館年齡都大,還不喊聲李爺爺。
我摸著后脖子點頭哈腰的喊了聲李爺爺,順帶著瞄了一眼,瞎子爹今年七十有五,瘦瘦巴巴的,臉上的老人斑很多,頭發(fā)也是花白的,沒剩幾根,一雙眼睛皮是凹陷的,眼角還有紅淚痕跡。
瞎子爹干巴巴的笑著,嘴里牙齒也沒剩幾顆,有牙垢是黃色的,那桌上擱著一水煙,下面是方盒子,上面兩個管,在南方管這個叫水煙,抽的時候“咕嚕嚕”的。
小時候我調(diào)皮,偷了村里李叔的水煙抽了一口,硬是嗆了一口水,又苦又臭,現(xiàn)在想著喉嚨口都難受。
瞎子爹手很糙,摸著登記簿寫了幾個字,我就更奇怪了,這瞎子爹莫不成還能透視?所以伸手在瞎子爹面前揮了揮。
二叔急了,一巴掌打過來,拎著我的耳朵往店里拽,說我不懂事,不該在瞎子爹面前這么沒禮貌。
我被二叔揪著耳朵進(jìn)了店的后堂口,瞎子爹就在門口一直干巴巴的笑著,不時的一陣風(fēng)吹過,撩起門口掛著的兩串白色喪紙花,瞎子爹都會干巴巴的笑著點點頭,拿出那本暗紅色的登記簿寫上什么。
后來我才知道那登記簿寫的都是什么,太嚇人。
我跟著二叔進(jìn)了后堂口,二叔給我安排了一處擁擠的雜物小屋子,暫時當(dāng)我睡覺的地方,我擱下自己帶著的大紅包,將洗漱用品什么的都麻利的整齊了,那邊二叔就喊我過去。
我這屁股還沒挨到凳板子,就出了屋子,二叔站在門口,背著一個綠色的軍工包,看著我說,二叔出去接個喪事,你先待在這里,你瞎子爹會招呼你做什么。
我應(yīng)著點頭,看著二叔出了門,騎上那輛紅色摩托車“嘟嘟嘟”走了。
瞎子爹就坐在門口黑色的老案幾上,一會寫一筆一會寫一筆的。我閑著沒事,先在殯儀館子里逛了逛,算是給自己壯壯膽。
上學(xué)那會沒少聽鬼故事什么的,看了不少黃紙小說,經(jīng)常嚇得半夜睡不著,但是也給自己壯了不少膽。
逛了幾圈,我發(fā)現(xiàn)館子里除了死人用的花轎,花圈,紙人,紙錢,骨灰盒,還有出殯的水晶棺材,而后剩下最里間的那兩間昏暗的屋子,一處停放了幾口黑棺材,棺蓋是封著的,寫了大大的“奠”字,當(dāng)時嚇得我是從門口跑過去的。
一處是停尸間,里面有幾個醫(yī)院停尸房的那種冰箱子,仰頭看著門口閃著暗紅燈的“停尸間”三個字,我就渾身發(fā)寒的跑了。
這里面不會真放著尸體吧?
我不敢想,怕自己嚇著自己,就跑到了正門口??粗窍棺拥谀抢?,坐的很正,只要一有風(fēng),瞎子爹就會點點頭,拿出暗紅色的登記簿畫上幾筆。
別說,那幾陣風(fēng)怪邪乎的,吹在我身上都冷,那時候是六月的榕城,天氣已經(jīng)開始熱了。
“瞎子爹,你這是在寫什么呢?”我站在瞎子爹身旁,背著手,夠著腦袋去看。
不看不要緊,一看我自己嚇得兩腿發(fā)軟。
那暗紅色的登記簿上全是人名,恐怖的是,那些人名上面全是紅毛筆畫著的“X”,那紅毛筆的墨汁跟血水一樣紅,看得我瘆得慌。
而那瞎子爹每畫一個“X”,都會干巴巴的冷笑一聲,聽得我渾身雞皮疙瘩掉一地。忽的,我后背一涼,猛地回頭一看。
迷迷糊糊的看到走道西邊最里面的那個拐角口站著一道黑色的小人影,走道是東西向的,我以為看錯了,喊了一聲:“誰在那?哪家的孩子偷跑進(jìn)來的?”
等我走了兩步的時候,那半人高的黑色人影不見了,我猛地想起,那拐角的地方除了放著幾口黑棺材的屋子,就是那停尸房……
我當(dāng)時嚇得一身冷汗,手腳都哆嗦,一回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