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警官坐到我床邊的椅子上,從兜里掏出一盒煙,抽出一顆叼在嘴里卻沒有點燃,看著我說道:“我是特案科的調查員,特案科是專門負責特殊案件調查的,我本來想找王瑜的案件相關人員了解一下情況。”王警官看了看柳夢瑤,又繼續(xù)說道:“看來我還是晚了一步”。
我一聽他提起王瑜,猛然從床上坐了起來,說道:“糟了,王瑜的魂魄可能被鬼道人拘走了”。
王警官聽我提起鬼道人,皺著眉說道:“你是被他打傷的”?
“你知道鬼道人”?我反問道。
王警官“嗯”了一聲,眼睛瞬間緊閉了一下,然后又恢復眉頭緊鎖的樣子,說道:“我們特案科追蹤鬼道人很久了,有5名同事死在他手里”。
我又重新躺回到床上,說道:“子母鬼胎確實厲害,我也差點死在他手上”。
王警官猛然從椅子站了起來,詫異的說道:“子母鬼胎?那是什么,他的殺手锏不是純陰活尸嗎”?
原來王警官并不知道鬼道人煉制了子母鬼胎,我把事情經(jīng)過簡要的對他說了一遍,當然隱瞞了天玄派的事。
王警官聽后嘆了口氣,說道:“幸虧你消滅了子母鬼胎,否則不知道又有多少人要死在他手上”。接著他看了看我,笑著說道:“我來之前調查過你,你的檔案非常干凈,既然你能單槍匹馬消滅子母鬼胎,你肯定很有實力,要不要考慮一下來我們特案科,為國家效力,工資福利待遇都不錯,直接納入省直管警察編制”。
大包忍不住插嘴道:“需要什么條件才能加入你們特案科”?
“原來還是挺嚴格的,現(xiàn)在特別事件越來越多,我們需要的還是特殊人才,所以現(xiàn)在只需要有陰陽眼就可以了。”
這個時候,小溪拎著一堆飯菜走進病房,對我說道:“太好了老秦,你終于醒了”。
王警官看到有人來了,便從椅子上站了起來,遞給我一張卡片對我說道:“這是我的聯(lián)系方式,有情況給我打電話,我得趕緊回去向上級報告鬼道人的事,晚上我會找人試試能不能招到王瑜的魂魄,如果招不到,恐怕真的被鬼道人拘走了”。
王警官說完便朝著門口走去,剛走兩步,突然好像想起了什么事,又回頭問我道:“你認不認識一個缺少了一魂一魄的男人”?
我剛醒來不久凈顧著跟他們說話,完全將那個男人的事忘了,連忙對他說道:“知道,知道,我當時昏過去了,他們又都看不見他,便將他留在了現(xiàn)場,他是子母鬼胎的家人,被鬼道人毀了一魂一魄,他現(xiàn)在怎么樣了”?
王警官嘆了口氣,說道:“原來又是一名受害者,我一定要抓住鬼道人,你放心吧,我把他收進玉里了,不過他缺魂少魄我們就沒辦法了,只能靠他自己輪回幾世,慢慢修復了”。
說罷王警官便離開了病房,臨走之前依舊讓我考慮加入特案科的事。
小溪和柳夢瑤將餐桌擺滿,我的傷此時已經(jīng)好了大半,我撲到飯桌上,對著桌上的菜大吃特吃,吃飽了以后,打發(fā)他們全回家休息,我困意來襲,躺在病床上睡了起來。
不知道睡了多久,我被手機的鈴聲吵醒,此時天已經(jīng)徹底黑了,我看了一眼時間,已經(jīng)是半夜11點,我稀里糊涂的接起電話,說道:“喂,你好”?
電話另一頭響起了王警官的聲音,他似乎有些疲累,說道:“我是王松,你正在睡覺吧,我就是告訴你一聲,王瑜的魂招不到,應該是被鬼道人拘走了”。
我從來沒給過王警官我的手機號碼,沒想到他居然能查到我的號碼。
聽到他的話我完全清醒了過來,問道:“會不會是招魂儀式有差錯導致招魂失敗”?
招魂儀式需要嚴格按照步驟執(zhí)行,死者不能過了頭七,否則有可能已經(jīng)輪回,招不到魂魄。招魂儀式必須在死者死亡的地方進行,需要死者親屬手拿死者的衣服面北呼叫以期望死者的魂魄返回于衣,然后慢慢回到死者尸體旁,把衣服蓋在死者的身上,通過肉體和氣息的雙重聯(lián)系,魂魄便會被吸引過來。
王警官回答道:“我根本沒用招魂儀式,我們這邊有過陰人”。
過陰人是根據(jù)死者的生辰八字和死者身體的一部分,快速準確的招魂魄上身,上身之后可以讓魂魄借著過陰人的身體跟別人溝通,如果招不到,說明死者的魂魄不是輪回了就是被束縛住了。
我對電話那頭說道:“鬼道人果然拘走了王瑜的魂魄,下一步怎么辦,你們找得到鬼道人嗎”?
王警官回答道:“我已經(jīng)把情況上報給上級領導了,估計接下來會出動不少力量尋找鬼道人,你那邊要是有什么消息一定要聯(lián)系我”。
我掛掉電話,心情有些煩悶,便從病房里出來散散心,此時已經(jīng)是午夜,所以整個樓都是靜悄悄的。
我沿著走廊一直走到盡頭,沒想到拐角的暗處站著個人,我被嚇了一跳,結果那人比我還夸張,看見我嚇的“媽呀”一聲坐到地上,我剛想扶他起來,他卻拼命的向后挪去,驚恐的對我喊道:“你別過來,離我遠點”。
我瞇著眼睛仔細看了看,原來這個人是個靈體,怪不得不敢靠近我。
這個靈體是個老頭,身上仍然穿著病號服,應該是新死不久,在醫(yī)院里碰見鬼本來不是什么稀奇的事,只不過大多數(shù)都是被鬼嚇的屁滾尿流,而此刻我卻把鬼嚇的屁滾尿流。
我將雙手舉在胸前,示意不會碰他,問他道:“你在這干嘛呢”?
他從地上爬起來,又往后退了兩步,對著我嘿嘿一笑,說道:“我剛死不久,準備下去接受審判呢,你身上怎么跟個太陽似的”。
我苦笑一聲,說道:“這身太陽差點要了我的命。”
我見這位大爺是個樂觀的人,便與他攀談起來,他叫趙國慶,其實這輩子過的并不安心,用他的話說,死后才覺得解脫。
原來趙國慶年輕的時候是做服裝貿易的,趕上了好的機遇,賺了點錢。二十年前的一天,趙國慶禁不住朋友勸酒,多喝了幾杯,開車回家的時候,反應不及將一個高中生撞倒,那個高中生當場就不行了,趙國慶又悔恨又害怕,卻也沒萌生過逃跑的想法,立刻報了警,遺體被拉走后,他也被帶到了警察局。
據(jù)說那個高中生的母親,見到自己兒子遺體的時候,哭的昏了過去。
通過趙國慶家人的努力,答應給高中生家里一筆不菲的賠償費,對方才勉強同意私了,可是趙國慶卻經(jīng)常夜不能寐,一閉眼睛就想起倒在血泊里的高中生和他的母親看向趙國慶那怨毒、仇恨的眼神。
趙國慶帶著萬分的愧疚找到了那個母親,見到她的時候,他馬上對著她跪了下來。
那位母親并沒有阻止,而是冷冰冰的看著他,說道:“你以為你這樣就能贖罪了嗎?我兒子現(xiàn)在晚上天天給我托夢,說他很冷、很疼,這一切都是你造成的,你卻好好的活著”。
趙國慶聽了那位母親話以后心如刀絞,拼命的對著她磕頭,直到額頭磕出了血,那位母親才冷冷的說道:“想我原諒你可以,你必須答應我一個條件”。
趙國慶抬起頭,說道:“只要我能做到,什么條件我都答應你”。他以為那位母親會獅子大開口要更多的錢,甚至想到了她讓趙國慶去替她兒子守靈,沒想到她卻提出了一個非常簡單的條件。
趙國慶撞死高中生的日子是十五號,那位母親的要求便是每個月的十五號,他要親自向那個高中生的銀行賬號里匯一元錢,連著匯二十年,如果能做到,二十年后她自然會原諒趙國慶。
趙國慶雖然心中疑惑,可還是照著做了。前兩年還好,第三年開始,每個月快到十五號的時候,都像是經(jīng)歷一場噩夢,高中生和那位母親的身影始終在他的腦海里揮之不去,深深的自責折磨的他晚上毫無睡意,只能一根接著一根的抽煙,他不敢不去匯那一元錢,他害怕如果停止匯款后,等待的是比現(xiàn)在更糟糕的日子。
眼前的趙國慶依舊保持著笑容,對我說道:“從那以后,我再沒喝過一次酒,甚至車也開的極少,我的精神狀態(tài)和身體狀況越來越差,直到去年,我完成了二十年之約,整個人如釋重負,可我卻被查出了胃癌晚期”。
我有些欽佩那位母親的手段,更加佩服趙國慶的為人,如果是一個沒良心的人,是不會有這樣的自責的,更加不會去履行這樣荒誕的約定。我靠在墻上,問道:“那位母親呢,你去找過她嗎”?
趙國慶看了看窗外,說道:“完成任務的時候我就去找過她,她已經(jīng)死了十年了,聽說也是兒子出事后,整天郁郁寡歡,身體越來越不好。”
我本來想安穩(wěn)趙國慶幾句,卻不知道如何開口,只好作罷。
趙國慶慘笑了一下,繼續(xù)說道:“我自己也有一個兒子,我怕這份惡果也會報應在我兒子身上,我拼命的做善事,即便散盡家財也在所不惜。但是我仍然無法體會一位母親失去獨子是怎樣的悲痛,因為喝酒,我不止毀了一個家庭,更是毀了我自己,我現(xiàn)在死了,終于徹底解脫了”。
我心里有一種無可名狀的滋味,問他道:“你現(xiàn)在還有什么心愿嗎,如果我能辦到的話可以替你完成”。
趙國慶瞇了瞇眼睛,回答道:“沒有,如果非要說的話,我希望下去以后能讓我少受點折磨。”
我安慰他道:“放心吧,你已經(jīng)做的很好了,既然此生你知錯能改,還承受了果報,死后會一筆勾銷的,輪回之后便一切從頭開始”。
趙國慶哈哈一笑,說道:“希望如此吧,大不了下輩子讓他撞死我一次,我有感覺了,我好像要下去了,最后的時間讓我自己呆會吧,謝謝你陪我聊這么久”。
我對著他笑了笑,說道:“保重”,便轉身回到我的病房。
第二天早上,我再回到那個拐角處的時候,趙國慶已然不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