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等,大夫人,你是自己躲避到這間宅子,又被來福找到的吧。”還有一位無辜的受害者,究竟是誰將她作為了替身。
大夫人愛憐地緊緊抱住洪盛,輕輕拍著他的背,似是哄他入睡般,悠悠道出:“慧娘的死,是個意外,盛兒也不想的,他是個善良懂事的孩子,他常年伴我左右,我怎舍得他的秘密公布于世,受人譴責(zé)。那次之后,我也很害怕,更加小心地照看他,以防他再度失控,這么多年過去了,我以為一切都深埋地下。”
“可是,自從那個無頭鸚鵡出現(xiàn),我就知道,報應(yīng)來了?;勰?,慧娘的兒子潛入洪府,他灌醉管家知道那棵香樟樹下埋了一具無頭尸骨。”大夫人停住,閉口不愿再說。
劉希白道:“大夫人不交代一下黑色曼陀羅花的事嗎?”
隨后,命人押上一名丫鬟打扮的女子,說道:“此人是六公子身邊的丫鬟喜兒,喜兒,把你知道的都說出來。”
喜兒跪在地上瑟瑟發(fā)抖道:“我,我不知道那是什么藥,大夫人,大夫人每隔一段時間都會讓我端給六公子喝.....”。
我有些不明白,那曼陀羅不是來福種植的?對了,洪盛自從八年前失心瘋殺了慧娘后,這幾年確實與正常人無異,大夫人是怎么控制住他的。
我問道:“六公子喝完藥是什么反應(yīng)?”
喜兒回答:“公子每次喝完藥就會非常疲憊,眼神迷離,有些癡呆的模樣。然后,大夫人就會過來,遣退眾人,獨(dú)自一人在屋里陪著公子。”
洪老爺面色沉痛,忍不住問大夫人:“夫人,你到底給盛兒喝的什么藥??!”
大夫人貼面于洪盛的臉龐,悲戚道:“有人告訴我,將黑色曼陀羅花花瓣碾碎,放入安神湯中,一起煎熬,可控制盛兒的病情。我也是沒辦法,不能眼睜睜看著盛兒一次又一次犯下大錯。”
“那你可知曼陀羅花本身就帶有劇毒!”我不相信大夫人不曉得曼陀羅的危害。
“我知道,我都知道!可是,還有其他選擇嗎?而且那人說,少量服用,只會麻痹盛兒的意識,使他無力發(fā)狂,毒性很弱,盛兒不會有事。”大夫人此時的眼里只有洪盛一人,糾結(jié)著說出讓眾人震驚的實情。
四周一片寂靜,眾人陷入無法理解的沉默中。我用手指輕輕戳弄劉希白,小聲詢問道:“喂,你怎么知道那花是誰的?”
“曼陀羅雖有毒,但卻是罕見之物。來福是個鄉(xiāng)野之人,他應(yīng)該接觸不到這種昂貴的花。而且,這花早在七年前就出現(xiàn)在洪府中了。我問過來順,來順說那是大夫人命他悉心照料的花,他也不清楚是何品種。”劉希白解釋道。
我還是有些疑問:“大夫人也不怕其他人發(fā)現(xiàn)?那么明顯的黑色花,在明亮鮮艷的花叢中,難免會引人注目吧。”
劉希白一一掃過在場之人,說道:“不是,曼陀羅不是養(yǎng)在花園里的,來順說他一直都是養(yǎng)在自己屋后,只有兩盆。前天發(fā)現(xiàn)少了一盆,由于害怕大夫人責(zé)罰,便沒有告訴任何人。”
“這么說來,有人暗中指引我們發(fā)現(xiàn)這些線索?他一定知道所有的事情,說不定也暗中幫助了來福,不然,以來福十六歲的心智,怎會有如此計謀。會是誰呢?是洪三金還是洪興?”我回想起在洪府遇到的每個人的場景,試圖找出異常。
不料,劉希白忽然用右手拍打一下我的頭,輕笑道:“別想了,連花的線索都忘記詢問的人,還能找出背后的神秘人?”
我懊惱地揉了揉額角,不甘心反駁道:“那你還沒問人皮面具的事呢!你知道死的那個中年女人是誰嗎?到底是不是來福殺的。”
“確是來福誤殺的,但是大夫人脫不了干系。”輕飄飄的一句話傳人耳中。
劉希白扳回臉,沉聲道:“大夫人,事已至此,何不把所有的事情都說個清楚?你是如何買下那個替身,對方又是為何甘愿替你受死的。”
甘愿?這個詞用的不太恰當(dāng)吧,怎會有人甘愿替別人去死呢。
只見季風(fēng)遞上一張折疊了好幾層的紙,劉希白慢慢將其展開,讀道:“黃金千兩,以命換之,厚待子女,勿忘勿忘。字余家云氏。”
繼而厲聲說道:“大夫人,這封契約書,是從你床底暗格找出來的。你掩蓋洪盛殺人,貪生怕死,竟用錢買她人性命!你可還洗得清自己身上層層的罪孽?”
大夫人蒼白的臉上,浮現(xiàn)出絕望的神情,自嘲笑出聲來:“呵~,我認(rèn),我都認(rèn)了,如今,盛兒死了。我活著也沒什么意思了。請劉大人,判我,死罪!”
如果我不事先知道洪三金是大夫人的親生兒子,肯定就會以為這洪盛才是大夫人視如珍寶的命根子。
洪老爺?shù)溃?ldquo;夫人??!你,你怎會變得如此.....如此惡毒!”
大夫人忽而嫵媚一笑,又惡狠狠道:“怎么?不再是你那個溫柔的、善解人意的、處處為整個洪府任勞任怨的可憐之人了?自我嫁給你之后,我不曾有一天是幸??鞓返模惚緛砭褪且驗榧易謇娑⒘宋???v然是你萬般寵愛的柳姨娘,一朝瘋了,你還不是立馬就拋棄了她。棄如敝履!這般難熬的日子我也是受夠了!”
“我,你也見過她那時的樣子,我也是嚇壞了,才不得將她關(guān)了起來,我是傷心難過,但是我要為了所有人考慮,我....她.....,我沒有拋棄她,沒有......。”洪老爺起初大聲的回應(yīng),卻終是語無倫次地漸漸沒了聲音。
大夫人僵硬地別過臉來,不看洪老爺,再也不肯對他說一句話。
我望向洪興,質(zhì)問道:“洪四公子,你的親弟弟死了,為何你無動于衷?”
洪興隱含了太多的眼睛,回視我,引得我心中一顫。他說道:“難不成哭哭啼啼才能表達(dá)出情深意重?有時候,死也是一種解脫。”前句話似是諷刺大夫人,后半句話倒是耐人尋味。
這洪興本身就有一種壓迫氣勢,我想要避開他的目光,暗自道這剩下的兩位洪府公子,都是城府極深之人。確實是找不出誰才是第三方神秘人的蛛絲馬跡。
劉希白微微側(cè)身過來,擋住了洪興犀利的目光。淡然道:“既然,此案的兇手已經(jīng)抓到,八年前慧娘失蹤的真相亦水落石出。那么,就將大夫人押回縣衙,打入大牢,聽后發(fā)落。至于,洪盛的尸首,也要帶回,仵作需檢查記載入案。”于是,幾名捕快從院外進(jìn)來,開始整理現(xiàn)場。
“洪老爺?shù)?,可以回府了?rdquo;劉希白說完,便面無表情轉(zhuǎn)身出院。似有不快。
緊接著,洪興上前將洪老爺扶起,低語一番,便一同往外走去。
洪三金沒有看向被帶走的大夫人,反而走至我身邊,停足調(diào)侃:“哎呀,我也走了。你是跟我走,還是跟那個冷面臉走?”
我板臉回道:“你母親被打入大牢,你應(yīng)該去看看她。”
洪三金繼續(xù)一副嬉皮笑臉道:“冷面鬼不要你了,跟我走吧。反正你我都是一個人。”
我無奈問道:“你到底是不是大夫人的親生兒子?”
“是嗎?這個問題我從小也想過無數(shù)次,也許,我天生就一副不得母親喜愛的面相。”洪三金的眼神里終于透出了一絲恨意。
我看天色也不早了,便也抬步走向門口,肯定地敘述一個事實:“所以,你也恨她。”
洪三金跟了上來,說道:”恨?這世間所有的感情都抵不過金錢利益。我不恨她,因為我也不需要那廉價的感情。”
我皺了皺鼻子,心里一陣不舒服。不想再跟無心之人多說半句。出了門口,我便看到了兩輛馬車,而劉希白筆直的身姿,立于,明顯不同于洪府華麗馬車的左邊那輛。
他在等我,我腦中立即響起了這句話。
甩下洪三金,我就朝著那個白衣身影,奔了過去。
馬車上,劉希白道:“進(jìn)城,就送你回家。”
我一想到馬上就要見過李嬸了,濃濃的暖意涌上心頭,連連點(diǎn)頭道:“好啊,好啊,快一些。”
“你覺得這個案子徹底結(jié)束了?”劉希白轉(zhuǎn)移話題道。
我心中有聲音搶答道,沒有!??墒?,我突然不想再追根究底下去了:“四個死者的兇手分別都已經(jīng)找到了。至于那個神秘人,他既然有能力躲在暗處,那么我們也是很難將其找出。到此為止吧。”
劉希白閉上眼,說道:“那個人,我會追查到底的。只是,你覺得大夫人對洪盛,僅僅就是母親對兒子的感情嗎?”
是的,我刻意忽視,不愿去細(xì)想的,大夫人抱住洪盛凝視他的眼神里,那復(fù)雜的深情。
我悶聲道:“不止如此又如何,這世間的感情本就令人捉摸不透。”
話落,馬車?yán)锇察o了下來。劉希白似是睡著了,一動不動。
我聽著馬車外急速刮過的風(fēng)聲,漸漸陷入了睡夢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