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久之后,我依舊站在原地。
此時已是中午,突然電話響了起來。一開始我并沒有反應,可是心頭突然閃過一個荒唐可笑的想法于是瘋也似的沖向屋里,殊不知腿早就麻了,一下摔了個狗吃屎可破了下巴,即便如此,我依舊沒有停頓,匍匐到了床頭抄起了電話。
結果卻是主編打來的。
我苦笑一聲,暗自嘲諷自己太過天真,我很想將電話甩出去,而現(xiàn)實告訴我這樣做只會賠了手機又丟了工作,讓我的生活更加凄慘。
“哎,主編,您有事···”
“小劉啊,你今天有空么?能不能來雜志社一趟?”
我一愣,照理說這么長時間沒見電話,主編應該已經(jīng)開罵了???
“我今天不是休······”
“我知道我知道,你就來一會兒,不超過十分鐘我就放人可以么?”
·······
“喂喂?人呢?我跟你說,公司的利益永遠是最重要的,你不來可別后悔,再說這次對你來說也是好事······”
我嘆了口氣。
“知道了,我一會就到。”
每次主編說有好事兒給我的時候,無非都是一些別的編輯不愛干的活兒,美其名曰對我的磨礪和重點栽培。
我也認了,畢竟誰讓我直到上個禮拜都是公司年紀最小的一個,上個禮拜新來個女助理,比我小四歲,聽說高中還沒畢業(yè)被破格錄取進來,但是看外表不過是中人之姿,也不知道有什么過人之處。
到了主編辦公室門前,我敲了敲門,便要進去。
“誰···誰呀!”
主編的聲音有些慌張,但彼時的我已如木石,什么也沒想便走了進來,正巧撞見新來的女助理驚慌失措的從主編寬大的辦公桌底下鉆出來,而主編正手忙腳亂的拉上褲子上的拉鏈。
我心里咯噔一下,便要退出去。
“回來!”
我愣了一下便又往里走去,女助理埋著頭逃了出去。
我心中恍然大悟——原來此女樂器過人,難怪會被破格錄取。
“咳咳!”
主編一咳嗽,我又趕緊回過頭,不再追女助理的身影。
“那個···這個···”主編似乎有點找不到話頭,最后他從抽屜里拿出一個信封放在桌子上推了過來“拿著!”
“這是······”
“叫你拿著你就拿著,這是你應得的!”說完,他勉強擠出一絲難看之極的笑容。
我拿起薄薄的信封,里面有三千塊錢。
“行了,你可以走了。”
“哦。”我心想總算是發(fā)工資了,這下至少下個月有著落了。
“那個······”
我心里又咯噔一下:“我知道,主編您就放心吧,我什么也不會說······”
“那個你下周一不用來上班了。”
我已經(jīng)不記得今天是第幾次石化在原地了。
主編看我一動不動便道:“小劉啊,你也別怪公司,公司也是有難處的,如今咱們雜志一天不如一天了,確實是養(yǎng)不起原先那么多編輯了。”
此刻我再次血液倒流,怒火中燒,本就崩潰欲絕沒想到又被炒魚魚真可謂王八鉆火炕——連憋氣帶窩火。我冷冷道:“那您還找了個助理?”
主編嘿嘿一笑,露出滿口黃牙:“人家可是有真本事的。”
我猛地一拍桌子,目呲欲裂的瞪著主編,這一下極具威勢給那老王八蛋嚇了一跳??晌覄傁肱肿崴活D的時候卻發(fā)現(xiàn)他眼中閃過一絲狡詐,我立時反應過來:“那剩下的工資呢?”
“還是錢好使啊!”主編得意的笑了笑。“沒錯,公司還欠你一個月的工資,你放心,不會不給你的,等到下個月開資的時候你來領就行了······”
“怎么變一個月的了?明明還欠三個月的!”
主編站起來拍了拍我的肩膀:“小劉啊,你也別怪我,你看,我也只是個打工的,公司現(xiàn)在是真沒錢啦,你能拿到多少是多少,你要是非要今天都拿到手,那只能我個人再給你五百塊,你看行么?你還年輕,還有大把的機會······”
我失魂落魄的走在街上,猶如一個沒有靈魂的僵尸。
對,沒錯,最后我接受了那王八蛋的五百塊錢,因為我知道,一個月后我是不可能拿到錢的,與其一分都拿不到,還不如能拿一點兒是一點。
這就是生活,想要尊嚴,沒有錢是不行,而有的時候想要錢,尊嚴又不值錢了。
我想,肯定是那老王八蛋私吞了本應屬于我的錢。
我想,肯定是那老王八蛋因為看我好欺負就辭退了我。
我想,我被炒魷魚絕對和那精通樂器的女助理有必然聯(lián)系。
我想,還真他媽十分鐘不到就放了我啊······
我甚至想殺了主編,殺了那陌生男子,殺了······
想到這兒我便不敢想了。
一個是怕自己把事兒都想明白了,一個是不敢相信自己竟然會有這種想法。
于是,我又不得不嘲笑自己真他娘的懦弱!
最后又回歸憤怒——因為自己的軟弱渺小而憤怒。
不知不覺,我走到了一條胡同里,發(fā)現(xiàn)是個死胡同才麻木的轉過頭向外走去。可這一回頭卻發(fā)現(xiàn)三個學生站在了我的面前。
“打劫!”
我笑了笑,繼續(xù)向外走去。
其中一個上前推了我一把:“喂!你聾啊,沒聽見么?”
我擺了擺手,繼續(xù)向前走去。
一個高個子拽住我:“哎哎哎,你什么意思?是不是瞧不起我們?”
無奈,我只好說道:“你們是哪個初中的?年紀這么小就出來混社會?”
“你他媽管得著么?”
“趕緊拿錢!”
我笑了笑:“你們趕緊回學校吧,我今天心情不好,不想打小孩兒。”
“馬勒戈壁、兄弟們,干他!”中間的小個喊道。
他首當其沖一腳向我的肚子踹過來,我抬手一掀便給他來了個大頭沖下甩了出去,左邊的高個一拳打在我臉上,可我根本不知道痛,我反手就是一拳把他打飛了出去。最后一個我左右開弓送出兩個耳光,至此三人全部倒地不起。
然而,我卻毫無勝利的感覺,別看我瘦,上學那會兒也沒少打架,在經(jīng)驗上他們是比不了的。再加上對方又都是初中生,個最矮的那個看著就像小學生一樣,而我卻是正兒八經(jīng)的青壯年,力量上差距也是懸殊的,要不是對方先動手,我是不會以大欺小的。
我繼續(xù)往前走著,可是沒想到脖子上突然被加上了一把彈簧刀。
那高個站在我身后生氣的說道:“我告訴你,我們仨還沒滿14歲,你要是再敢反抗,信不信我一刀殺了你!”
我徹底無語了,不知道該為這些小小年紀就誤入歧途孩子感到可悲,還是為他們小小年紀就學法用法感到贊嘆。
小個子從我的背包里搜出了信封,打開一看三人一陣雀躍,然后便集體絕塵而去。
力量上他們可能比不過我,但是工作五年下來,每天抽煙再加坐辦公室,要想追上這些小兔崽子們應該是不可能了。
此刻的我只能在原地傻笑。
突然,我覺得活著很沒意思,世界上我最愛的女人離我而去,工作離我而去,人心不古世道險惡,而我的家庭又比較特殊,即使回家也只會讓我喘不過氣,而今當真是一無所有。
我想起我舅母在我小時候跟我說的一句話:你就不應該來到這個世上。
難道說,我真就不應該來到這個世上?
我越想越傷心,越想越難過。我從小就沒有爸爸,媽媽是個工作狂,當然也是為了養(yǎng)活我才變成工作狂的。家族里的人都不喜歡我,應該是和我的爸爸有關,可我卻不知道為什么,總之我平白無故的被家里人討厭。
我媽媽為了保護我,拼命賺錢,讓我從小就住進寄宿學校,上了大學,我想早點從家里獨立出來便去了雜志社,可到頭來卻是這樣的結果。
而最后,我唯一的精神支柱美音也離我而去······
我站上了一棟50多層的大廈天臺。
回想我的一生,笑中有淚,淚中帶笑,總體上不是很如意,可我一直活的如小強一般,真搞不清楚自己到底是為了什么而活著。
我看看下面——真高啊,我兩條腿直打顫,好像變得跟面條一樣軟。
我站在那里,從中午站到深夜,最后還是下來了。
這次我都懶得嘲笑自己了。
大街上再次變得人影寥寥,只剩下昏黃的路燈整齊劃一的排列在道路兩旁。
我從地上撿了份報紙,靠著墻慢慢的坐了下來,把報紙蓋在了身上,旁邊的服裝店關門,一名店員出來關上卷閘門后走過來丟給了我一個鋼镚。
“呵,把我當乞丐了。”
我想給媽媽打個電話,一掏兜,奧,手機也被那三個初中生拿走了。
這一天,我實在是太累了,盡管秋風瑟瑟,但我依舊陷入了恍惚,不停的點頭。
就在我快要睡著的時候,卻聽到遠處有人喊我的名字。
“天元!”
我猛的驚醒,因為那是一個女生的聲音,一個可笑的想法再次閃過,可抬頭一看卻發(fā)現(xiàn)是一個素未謀面的年輕女孩正向我跑來。
“呵呵,怎么可能是她。”
“這個時候,說不定她也像那個女助理一樣,趴在那個男人的兩腿之間吧。”我酸酸的想著,帶著恨,帶著鄙視,可又帶著罪惡感。
不過那正向我跑來的女孩兒似乎并沒有時間等我矯情,此時我們距離已經(jīng)很近了,我發(fā)現(xiàn)她不時的回頭張望,好像她身后有誰在追她一樣,可是她身后除了影子什么都沒有啊?
再近些,我看到此女容貌清麗,身材修長,長發(fā)飄飄,不施粉黛卻又嬌艷欲滴,真是美的不可方物,至少我從小到大都沒見過這么漂亮的女孩兒。
“看什么看!快跑?。?rdquo;那女孩兒沖我喊道。
“哈?”我一時反應不過來,她卻已經(jīng)跑到了近前,一把把我給薅了起來,隨后帶著我一起跑。
“你誰??!”
“你不需要知道。”
“你跑個什么勁兒???”
·······
“我跟你說我今天心情不好······”
美女依舊沒理我,我卻發(fā)現(xiàn)這位佳人依舊不時的回頭,弄的我心里直發(fā)毛。
“你怎么知道我的名字的?”
“你身上的衣服怎么這么古怪?”
確實有點兒古怪,根本不像當下的款式,反倒像···像···像什么我也說不上來,古裝開襟長袍,內穿緊身短衣和過膝絲襪,腳踩登云雪·····實在是太過混搭。
跑了好一會,我實在是跑不動了,一把拽住了她:“你到底是···是···是他媽誰??!”
美女看我實在跑不動了,神色復雜的回頭一望,然后趴在了我的肩膀上對著我的耳朵飛快的說了一句:“到了冥界千萬不要說話,不要出聲,乖乖的等我來找你!”
說完,她從手上拿下來一枚戒指含在嘴里,然后雙手把住了我的雙肩,回頭望去。
突然!她猛地回頭,一口向我吻過來,我頓時驚慌失措,心說先不論我還從沒被女生強吻過,更從沒被這么漂亮的美女強吻過,關鍵是我一天沒刷牙沒洗臉的,難道說老天爺看我太慘了······
不等我心旌搖曳,一枚冰冰涼涼的戒指從美女的香唇之間傳遞了過來,同時美女的身影頓時淡下去,緊接著她近乎嘶吼般喊道:“戴上?。?!”
我嚇的趕緊從嘴里取出戒指戴在了手上。
同一時間,那美女幾近透明的身體再次變得真實起來,然而我也終于看到她背后那個可存在——那是一張可怖的臉龐,紅色的大眼睛沒有眼白,蒼白的臉上盡是黑色的血管,嘴里滿是鋒利的獠牙好似鯊魚,而最駭人的卻是他的手——他的手洞穿了美女的后背,手里是一顆鮮紅的心臟。
而那美女也立時香消玉殞,可她卻面帶微笑,似乎終于得到了解脫。
轟??!
一聲巨響后,一道足有四五丈直徑的圓柱形天雷瞬息而至,將我們仨籠罩在內。
“呵呵”,最后還要被雷劈死是么?
我還未來得及感受天雷帶來的痛苦便失去了意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