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潮濕的空氣滲透到我的屋子里,我的被窩里,我的骨頭里,我不得不重床上起來。
我再一次來到了古爺?shù)臅辏@家伙仍然坐在桌子后面喝著咖啡,一臉愜意悠閑的樣子。
我對他說道:“你這個城市負責人倒是清閑的很嗎?”
古爺睜了睜眼睛,看著我的,旋即攤了攤手說道:“唉,現(xiàn)在的作者真是越來越負責了,太監(jiān)啊什么的更是家常便飯,這本書已經(jīng)十萬字了,瞧,說斷就斷,你這個負責人恐怕也要拉閘了。”
我沉默了一會道:“你就這么自暴自棄嗎?話說蘇到底讓寫這本書的家伙弄到了哪里?你肯定知道的吧!”
古爺?shù)溃?ldquo;即使知道我也不會告訴你,因為那家伙好像已經(jīng)開始寫下一本書,不知道會不會太監(jiān),唉,我想咱們應該在那本書里會再次出現(xiàn)吧!”
“那么,我們的故事就要完本或者說大結(jié)局了嗎?這簡直是半途而廢??!”我不由得抱怨道。
古爺?shù)溃?ldquo;哼,照著狗血劇情發(fā)展下去,你那個抱得美人歸的想法還是放馬桶里沖掉吧!”
“喂,你這家伙是怎么看出來的,話說你就是這本書的作者吧,喂,你別裝死啊,想直接挺尸糊弄過去是吧,那我直接把你送火葬場好不好!”
“放手,你那蒼白的話語已經(jīng)暴露了你內(nèi)心的心虛!”
我嘆了一口氣,看著古爺那張欠揍的臉,感覺自己的一切好像被他完全看穿了一樣,這個男人,真是不簡單!
我看了一眼墻上的掛鐘,對他道:“現(xiàn)在大約還有兩千字的時間,你不準備說點什么嗎?”
古爺喝了一口咖啡,然后點了一根煙,靜靜的抽了兩口。然后開口道:“你真想知道蘇去了哪里?”
我眼睛一亮,點了點頭。
他又道:“其實你們前世是注定的姻緣,你們是彼岸花投入輪回轉(zhuǎn)生界的兩個靈魂,在冥界轉(zhuǎn)魂渡口被分開。你的前世是白起,殺氣太重,直到這一世,你仍然身背業(yè)火,你的命運會更加的波折!”
“你這家伙如果眼睛不放在電腦上,我真以為你說的是真的,算了,我不想知道了還不行吧,咱倆剩下的時間可不可以說一說別的事情了!”
“別的事情?。?rdquo;古爺自言自語似的重復了一句,道:“我多少知道一點吧,想聽嗎?你要知道,這可是咱們倆最后的出場機會了!”
“講講吧!”我深吸了一口氣。
古爺一笑,道:“好吧,我就先講其中一個故事吧!”
……
我是三天前才搬到這個小區(qū)的,13樓,陽面,采光極好。房子是我每個月1000元租的,房東是個阿姨,雖然話多,但平易近人。這個房子本來是她兒子用的,后來她兒子去了國外,這個房子索性就空了下來。
我是一個作家,準確來說我是一個靠寫東西為生的人,即不那么出名,每個月的收入也不至于揭不開鍋的那種人,在這個行當里面,像我這樣的人其實很多很多。大概是因為職業(yè)的原因讓我比較孤僻,所以沒什么朋友,始終是自己一個人,一個人吃飯,一個人上街,一個人坐在屋子里發(fā)呆。不知道從什么時候開始,我發(fā)現(xiàn)自己漸漸習慣了這種孤獨,并且開始慢慢的享受它,直到有一天她的出現(xiàn)……
那是一個陽光明媚的午后,我躺在陽臺的藤椅上,一邊喝著咖啡,一邊看書,享受著獨屬我的愜意時光。
“陰陰溪曲綠交加,小雨翻萍上淺沙。”
“鵝鴨不知春去盡,爭隨流水趁桃花。”
這首詩出自宋代詩人晁沖之之口。小溪,細雨,桃花,這些景色歷歷如在目前,讓我悠然神往。正當我沉醉在景色之中而無法自拔時,我的眼前忽然劃過一道十分刺眼的亮光,亮光一閃而過,吸引了我的注意,把我的思緒重新拉回了現(xiàn)實世界中。
亮光是對面樓13層陽臺門玻璃反射過來的,我知道那個房間是1302號,因為對面樓的結(jié)構(gòu)布局和我所住的這棟樓是一模一樣的。
兩棟樓挨的比較近,所以我目光所觸及的地方看的十分清楚,當然,是在陽光不強烈的情況下。
從對面樓1302號房間里出來一個女孩兒,女孩手里拿著被子。她穿著乳白色的背心,下身穿著五分的淺藍色牛仔褲,烏黑亮麗的秀發(fā)披散在雙肩,雪白的小腿裸露在外,嬌小玲瓏,看得讓人心神蕩漾。
或許是很久沒有和女孩接觸,我竟一時間難以把目光移開。她仿佛是感受到我眼睛里的火熱,驟然的回過頭向我這里看來。
我急忙把頭低下,那模樣像小孩子做了壞事被大人發(fā)現(xiàn)之后的表現(xiàn),心跳不自覺的加快,我知道長時間注視的行為對其他人來說是極其不禮貌的,我猶豫了一下又抬起頭,那女孩兒依舊在看我,并且對我微微的笑了笑,那笑容是那么迷人,正如古人有云:一笑傾人城,再笑傾人國。
我也及時的做出回應,囅然而笑,看來她沒有生氣,隨后,她進入了屋里,在我的眼中只留下一道窈窕的背影。
在往后的一段時間里,每當我在陽臺看書的時候,我都會不自覺地留意住在對面樓的這個女孩兒,她在陽臺上出現(xiàn)的時候,我的目光便會從書上飄向?qū)γ?,觀察她的一舉一動,她似乎也不怒,偶爾和我打聲招呼,而我也樂此不疲。漸漸地,我忽然發(fā)現(xiàn)自己開始喜歡和她這種異樣的交流方式。
我?guī)缀趺刻於荚谖缢^后準時的出現(xiàn)在陽臺上,我不知到底是為了安安靜靜的看書還是去等待她的出現(xiàn)。她的家里似乎只有她一人,我從未看到對面1302的房子里出現(xiàn)別的人,比如說她的朋友或者是親戚,難道這個世界上還能有和我一樣孤僻的人存在嗎?
事情發(fā)生在一個晴朗的午后,她匆促的從屋子里跑到陽臺,模樣有些狼狽,拼命的朝我揮手,我開始以為她在和我打招呼,我沒有在意,后來我忽然發(fā)現(xiàn)不對,她似乎是在叫我過去,她看著我,兩只手拼命的指著身后,我突然意識到她家中肯定是發(fā)生了什么事情。
我沒有多想,急忙從椅子上起身。我不知道此時此刻我心里的感覺是高興還是緊張,從她的樣子上看,事情顯然是超出了她的能力范圍。
因為兩棟樓挨的并不遠,我很快就來到她家的門前,她早就在門口等著我的出現(xiàn)。她渾身上下濕漉漉的,已經(jīng)被水浸濕的背心把她的身材修飾成一條完美的曲線,精致白皙的臉蛋上全是水珠,即使這樣,她也是那么楚楚動人,我不禁失神。
“你……你好,真是不好意思,家里衛(wèi)生間的水龍頭壞了,我自己不會修,也找不到什么人幫忙,所以……麻煩你了”她有些歉意的說道。
我這時耳中才聽到從她身后屋子里的某處傳來嘩嘩的聲音。
“你……”
我回過神來,心底不由得暗罵自己,急忙說道:“沒事,不用客氣!快帶我去看看吧!”
“恩,你先進屋吧!”
我被她拉進了屋子,她帶我來到衛(wèi)生間,水龍頭正呲呲的冒著水,地上也全是水,很滑。我急忙脫下上衣找了一條毛巾把水龍頭堵住。
“家里有備用的水龍頭嗎?”我問。
她拿著我的衣服站在一旁,遲疑了一下:“好像是有的,你等一下,我找一找!”
十分鐘后,在我的努力下水龍頭終于停止了怒號。
“趕快擦一擦吧,你衣服都濕了!”
我接過她遞過來的毛巾,毛巾上還帶著屬于女孩特有的香味,那味道是我從來沒有聞過的。
“真是太謝謝你了,你不幫忙的話我都不知怎么辦才好!”
我露出一個自以為很迷人的笑容:“不礙事,天氣熱,衣服嘛,也很快就會干的!”
坐在沙發(fā)上,我一邊喝著可樂,一邊偷偷的四下亂看,我從來沒有進過女孩子的閨房,那種感覺很難用言語來表達,像是進入到另一個世界。
屋子很干凈,非常的整潔,生活用品擺放的錯落有致,整個房間顯得非常溫馨,看得出來她是一個非常愛干凈且作息規(guī)律的女孩。
她從衛(wèi)生間拿著毛巾一邊擦著頭發(fā),一邊坐到了我旁邊的沙發(fā)上。
“真是不好意思,因為我一直都是一個人住,朋友也離得遠,我本想給物業(yè)打電話,但是他們……算了!不說這些,雖然天天看到你在陽臺上看書,但我還不知道你的名字呢,我叫黎雨!”
“額……我叫林生!”
“林生?”她嘴里重復了一下,又問道:“那你是做什么工作的呢?”
“哦……我是寫小說的,恩……推理小說!”
我本來想說自己是一個作家,但最后還是換了一種稱謂,因為“作家”這個詞安在我身上確實不太合適。
“原來是作家,怪不得你那么喜歡看書,你每天這時候都在那里看書嗎?”她用手指了指對面。
說實話,我突然有些心虛,摸了摸鼻尖,這是我一個壞習慣。
“對,因為平時創(chuàng)作需要積累素材,所以幾乎每天都會如此,就像……就像蜜蜂每天都會落在花朵上采蜜一樣。”
“哈哈,你真幽默!你們作家都是這么開玩笑的嗎?”
看到她身軀不斷的顫抖,一時間我竟無言以對。
交談到此,房間里陷入了沉默,我平時都生活在自己的世界中,很難融入到這個世界,就像契訶夫筆下那個裝在套子里的人。當我意識到必須由我打破沉默的時候,她卻先開口了。
“你還認識我嗎?”
“什么?”我聽得一愣。
她突然莫名了笑了一下,就那么靜靜的看著我。我被她看得心里些慌亂,眼睛下意識的飄向別處。
“哈哈,看來你們這些作家真的很不擅長開玩笑!”
“呵呵!或許吧!”我再一次摸了摸鼻尖,臉上的笑容我自己都能感到非常僵硬。
我想我是時候起身告辭了,于是對她說:“如果沒有事情我就先回去了,水龍頭應該暫時不會壞了,如果還有什么需要幫忙的你就到陽臺上招呼我就可以,我看得見!”
“我送送你吧!”她說。
她的眼睛明凈清澈,炯炯有神,似乎有一種魔力,仿佛能穿透我的身體,穿透我的靈魂,讓我不自覺地俯首稱臣,我不忍拒絕。
我點了點頭:“好吧!”
我和她坐著電梯來到樓下。
“記住,有什么事情就叫我!”我囑咐她。
“恩,好的,大作家!”她高興的點了點頭。
然而令我沒想到的是,當我轉(zhuǎn)身的時候,她突然說了一句:“小心!”
我還沒有反應過來,身體就被人推了一下向前撲倒,隨后我的耳旁就傳來東西破碎的聲音。
我從草坪上急忙站起來,轉(zhuǎn)過頭就看到她摔倒在地,而在我腳邊的不遠處,赫然是一個摔碎的青色花盆,泥土包裹著碎瓷片散落四周。
我急忙走到她的身邊將她小心翼翼的從地上扶起,剛才顯然是她推了我一下,我才僥幸躲過一劫。
“你怎么樣?受傷了嗎?”
她只是對我笑了笑,搖了搖頭。我心里這時突然有一絲惱怒,抬頭向上看去,想找到罪魁禍首。
“算了,可能是樓頂上的花盆被風吹下來的!”她說。
我注意到她的手臂已經(jīng)被磨破,我攙扶著她又返回了1302號房間,拿出醫(yī)藥箱,小心翼翼的為她包扎起來,肌膚相觸,她的手臂冰涼無比,似乎沒有溫度。
“你還是原來的那個樣子。”
“什么?什么原來的樣子?”她的話讓我有些不解。
“沒什么!”她神秘的搖了搖頭。
或許是她太累了,不知何時,她竟躺在我的肩上睡了過去,她睡得很沉,我怕驚醒她,身體不敢亂動,她的臉龐此刻離我如此之近,近的能感受到她每一次的呼吸,看著沉睡時的她,或許連我自己也沒有發(fā)現(xiàn)我竟?jié)u漸被這個女孩兒迷住了,她的一顰一笑竟在我的腦海揮之不去。
出來的時候已是黃昏,晚霞將整片天空映的鮮紅。我心里此刻還在擔心著她,腦袋里全是她這些天來的身影。
“小林啊,你這是?”
恰巧遇見房東阿姨,我停下腳步,急忙解釋:“啊……我一個朋友生病了,她就住在這棟樓里,我……過來看看!”
“朋友?什么朋友?”
“額,一個女孩兒!”我被她問的有些不好意思。
房東這時看了看我,眼神十分的怪異,好像是在看一個怪物,我頓時感覺后背涼涼的,隨后她不再理我,嘴里也不知嘟囔著什么,我急忙離開。
在接下來的一段時間里,我和黎雨的交往越發(fā)的密切起來,漸漸地成了無話不談的朋友,有時她會來到我的住處聽我講小說里面的故事,但我也會一有時間就會去她那里陪她聊天,或者是當她的枕頭。
春去秋來,時光荏苒。
終于,在一個恰當?shù)臅r間里,我按捺不住心中的沖動向她表白了,她幾乎沒有任何猶豫就答應了我,這讓我有些意外,但是和心中的喜悅相比,這點意外卻顯得那樣微不足道。
她完全走進了我的生活,融入到我的世界之中,我突然感覺這個世界不再是那樣的毫無色彩,那樣的灰暗無比,至少在她的周圍,我看到別樣的顏色,那顏色是我所喜歡的,也是我以前所憧憬的。
午夜,繁星點點,她躺在我的懷中和我一起享受夜晚的安逸。
“雨,我們結(jié)婚吧!”我親了一下她的額頭,默默地注視著她。
“結(jié)婚?”
“對,結(jié)婚,我已經(jīng)做好準備了!”
我本來以為她會欣然的同意,但是下一刻,我卻從她的臉上看到了一絲茫然,一絲無措。
“雨,你怎么了?”我問。
“生,對不起,我……我不能答應你!”
霎時間,我的腦中仿佛有一道晴天霹靂。
“為什么?”
“生,你相信我嗎?”
“我相信你,我為什么不相信你!這個世界上還有什么能比你更值得我相信的人嗎?”
“你相信我就不要問問什么,我們一直這樣下去不好嗎?你只要知道在你的世界里,我的眼中只有你!”
“可是我……”
“噓……別再說下去,我現(xiàn)在只想躺在你的懷里,就這樣,就這樣陪著你!”
她說完便將頭枕在我的胸膛上,我茫然無措,淚水早已劃過她的臉頰,在我的胸口逐漸綻開,滴進了我的心里。
“雨,你是不是有什么事情瞞著我?”
面對我的質(zhì)問,她終究不再說話,以沉默應對,可最后一刻還是我輸了。
我強迫自己冷靜下來,雨的背后肯定有不愿讓我知道的事情,不然她不會那個樣子,我知道,她是愛我的。
又是一個午夜,感受著身旁熟睡的她,我的思緒久久不能沉寂,耳畔還不時的響起那天晚上的對話。
就在我迷迷糊糊的時候,我突然感覺身旁一輕,我假裝熟睡,翻過身,看見雨竟穿好衣服,悄悄的打開門,現(xiàn)在已是午夜,她要去哪?去干什么?
我的腦袋里瞬間蹦出許多個疑問,我此時竟感覺到她是如此的陌生,她好像不是她了,這些古怪的想法迫使我偷偷的跟了上去。
街上空無一人,昏黃的路燈靜靜的立在道路兩旁,四周靜悄悄的。我偷偷地跟在雨的身后隨她出了小區(qū),七拐八拐的來到了一片郊區(qū)的平房,這些房子很舊,夜風一吹,破爛的木頭吱嘎吱嘎作響,中間的巷子里漆黑一片,伸手不見五指,我看見雨進入西面的一條小巷,進了一個屋子。
我不作聲響的也打開那扇木門也進了去,木門后面是一個不大的房間,房間里點著幾支蠟燭,在房間的另一面墻上還有一扇木門,門是開著的,被一個黑色的布遮擋,我輕手輕腳的走了過去,我把黑布撩開一條縫隙向里面看去。
屋子里的地面上擺滿了白色蠟燭,借著蠟燭的微光,我看到屋子里有兩道人影,其中一個人影是雨,而另一個是一名老婦人,那老婦人裝扮極其古怪,穿著一身黑色的襖子,臉上畫滿了古怪的花紋,十分的奇特,老婦人的雙臂來回揮舞,嘴里正念念有詞,每句話的發(fā)音也很古怪,仔細聽來像是什么經(jīng)文,又像是什么咒語,一邊念一邊將嘴里的液體噴在半跪在那婦人面前的雨身上。
我手心里不知不覺間布滿了冷汗,屋子里詭異的場景看得我驚魂不定,心想,這難道是傳說中的巫術(shù)?那老婦人是一名巫女?雨來這里到底是為做什么?
一個非??膳碌哪铑^出現(xiàn)在我的心里,傳說巫術(shù)是一種害人的法術(shù),及其歹毒,中了這種法術(shù)的人死狀極慘,渾身發(fā)黑,血肉潰爛,眼睛凸起,七竅流血。
雨,難道雨是巫術(shù)的傳人?接近我是為了害我,或者從我身上獲取某樣東西?
想到這里,我的脊背發(fā)涼,內(nèi)心深處好像有什么東西在一瞬間突然破碎,就像那個掉在地上的花盆。
在雨和我相處的這段時間里,那些記憶的片段頃刻之間仿佛在我的眼前破碎成一塊塊的碎玻璃,割裂我的皮膚,我不敢相信眼前的一切,心如刀絞。
我在心里不斷地說服自己,雨是那么愛我,她絕對不會害我,她是那么的漂亮,那么善解人意。
就在這個時候,黑暗中的雨慢慢的轉(zhuǎn)過頭,我在這一刻看清了她的面容,不禁“啊”的一聲驚叫出來。
此刻的雨哪里還是我認識的那個女孩兒,干枯焦黃的頭發(fā),脫落的牙齒,鮮血和留著黃色膿液的皮膚交織而成的臉頰,掛在眼眶之外的眼珠,這……這明明就是一只惡鬼!
“誰?誰在那?”屋中那老婦人聽見我的叫聲突然怒喝。
我此時感覺三魂七魄都要脫殼而出,腳下不穩(wěn),身子栽倒在屋子里面。
“生,你……”
“別,別過來,你這只惡鬼,你快走開!”我靠在桌子旁,看著眼前這個丑陋的鬼向前逼近,我瘋狂的揮舞著手里撿來的木棍。
“生,你看清楚,我是雨,是你的雨?。∧悴皇且f過愛我一生一世嗎?你難道忘了嗎?”
那惡鬼揮舞著雙臂,奮力撲倒我的近前,卻被我手里的棍子擋開,裸露在外焦黑的牙床近在咫尺。
“生,你為何如此這般絕情?你不認識我了嗎?我是雨!”
我這時心里竟不再那么害怕,竟控制不住的瘋狂的笑了起來:“你不是雨,或者根本就沒有雨,一切都是你偽裝的,你只不過是和這個巫女竄通起來害我罷了,收起你的把戲!一切都是假的,都是假的!”
“生,你……”
“孽緣,真是孽緣!孩子,儀式被他打斷,你的三魂七魄不久就會灰飛煙滅!”
那老婦人這時竟開口說了一句我聽不懂的話。
那惡鬼聽完老巫女的話后竟呆呆的愣在那里,一動不動。
“什么儀式?什么灰飛煙滅?”我問老巫女。
“小子,你真是吃了狼心狗肺,老婦我年近百余歲,還是第一次遇到你這么個貨色,睜開你的狗眼看清楚!”
老巫女不知抓了一把什么東西向那惡鬼頭上一揚,那惡鬼卻突然變換了樣子,潰爛焦黑的皮膚正以肉眼可見的速度愈合,瞬間就變成了雨的模樣,沒有留下一絲痕跡。
我呆呆的看著這一切,腦袋一片空白。
“孩子,你還不準備把真相告訴他嗎?時間馬上就要到了!”
雨木訥的點了點頭,向我走來。
“生,對不起,我不應該騙你,現(xiàn)在我就把一切都告訴你,你很快就會想起來的,不要怕!”
“你現(xiàn)在到底是人還是鬼?”我仍然不敢相信她,即使變換了容貌。
她沒有回答我的話,我眼前一閃,她突然化為一道白光沒入我的眉心,而我的意識,也在那一刻回到了過去,回到了十二年前。
“生,我要走了,離開這里,去另一個地方生活。”
“一定要去嗎?你知道,我……”
“生,和你在一起的這段時間是我一生中最快樂的時光,我會好好把它留存在心底,我會等你,等你找到我,到那個時候我一定會嫁給你,這是我們的約定,好嗎?”
“雨,我……我知道你爸爸是不會同意你留下的,但你一定要等著我,我一定會找到你,不管你在哪里!”
“好,我的大作家!千萬別忘了我們的約定!我會等你。”
“山無陵,江水為竭,冬雷震震,夏雨雪,天地合,乃敢與君絕!再見了,我的大作家!”
“雨,不,不要走!”
當我醒來的時候,眼眶的淚水早已模糊了眼前的一切,我終于想起,想起那個十二年前的約定,和雨的約定,那夢中的告別仿佛就是最后的告別。
“她走了!唉,可憐的孩子!她為了等你不惜魂飛魄散,忍受疾苦,只為陪在你的身邊。”老巫女站在我的旁邊,神情惋惜。
“她真的走了嗎?不,她沒有走,雨一直在我心里!”我極力的辯解。
此刻我猶如萬箭攢心,那么的痛,淌著血,流干了一切,空蕩蕩的。
從老巫女屋子里出來的時候已是凌晨,天空很陰沉,下起了小雨,我的世界仿佛又回到了原來的模樣,灰暗,單調(diào),沒有一絲色彩。她走了,她沒有忘記十二年前的諾言,她在這里等了十二年,而我卻忘記了她……
我就在雨中漫無目的的走著,走著,我不知道我將要去哪里,或許前方就是有她的地方,我卻不知道前方究竟是何處。
“小林啊,你終于回來了,我看你這段時間印堂發(fā)黑,我跟你說哦,你對面的那棟樓哪有什么女孩兒,那棟樓早在十二年前起火,全都燒沒了,死了好多人,聽說好像還有從外地剛剛搬到這棟樓的一家三口,全都死了,你可要小心哦,別招惹什么不干……”
房東的聲音混合著淅淅瀝瀝的雨聲傳進我的耳朵,我心里苦笑,原來我和她早已人鬼殊途,知道了一切又有什么用,我突然好后悔,后悔自己所做的一切,雨,對不起,我真的真的很愛你,這場雨難道就是你嘲笑我的嗎?
“大作家!”
“我的大作家!呵呵,我等你哦!”
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