啞巴進(jìn)來的時(shí)候，下意識的縮了縮身子，見著離歌的時(shí)候又甚是高興。早前她隨慕容無垠入宮，只能啞巴守在宮外，否則也不至于教慕容衡得手。
“啞巴！”離歌輕喚。
啞巴屁顛屁顛的走到離歌跟前，咧著嘴笑。
“這東西你可認(rèn)得？”離歌將黃卷遞給他。
啞巴一臉茫然的望著她，而后低眉望著她手中的黃卷。伸手接過黃卷，啞巴撓了撓頭，約莫也是不太明白離歌的意思。他朝著離歌擺擺手，便將黃卷遞還離歌，把腦袋搖得跟撥浪鼓似的。
“這搖頭擺手是什么意思？”重言凝眉，“我且問你，啞巴，這東西你可見過？”
啞巴搖搖頭。
重言又問，“那這東西上頭的字你可識得？”
啞巴不解的望著重言，而后對著離歌搖頭。
“又搖頭？”重言翻開黃卷，“你瞧瞧上頭的東西，可有什么印象？比如說，是否知道這屬于哪個(gè)部落？南疆眾部落，這文字言語，約莫也有幾分相似之處吧？”
啞巴盯著黃卷上的字跡，而后指了指自己，擺擺手。
重言頗為無奈，“約莫不是他們這個(gè)部落的。”
下一刻，啞巴突然拿起黃卷，塞進(jìn)了離歌的手里，嘿嘿的傻笑著。
“不止是個(gè)啞巴，連腦子也不好使。”重言輕嘆一聲，“改日我拓下來，分別讓人帶去南疆各處找一找。到時(shí)候一比對，就知道是哪個(gè)部落之物。”
“好！”離歌將書信收回來，小心翼翼的原樣疊放在盒子里，“也許解開了這個(gè)，便知道當(dāng)初我爹娘為何會遭此重刑。我爹不涉政，按理說不可能威脅到皇帝的皇權(quán)，昔年也是因?yàn)檫@樣，皇帝初登大寶的時(shí)候才會立我長姐為皇后。當(dāng)年罪名下來的時(shí)候，我便覺得很奇怪。無緣無故，突然成了重罪之人。”她頓了頓，指尖輕柔的拂過盒子上的紋路。
仿佛這上面，還殘存著屬于家族的氣息。
這是，爹的東西。
重言俯身蹲下，輕柔的覆著她的手背，眸色微暗，“不管昔年是為了什么緣故，你只需知道，五年了，什么都該塵埃落定。便是這份仇恨，將你自己焚為灰燼，也無法讓往事重來。”
離歌點(diǎn)點(diǎn)頭，“我懂，我不會活在回憶里。”
人，都該往前看，不是嗎？
這條路是自己選的，哭著跪著也得走完。
如今她執(zhí)掌四方門，且不從皇帝的私心出發(fā)，對于離歌而言，也是有好處的。只不過，昨兒個(gè)成親，她未能告訴蕭長青，也沒見到他來恭賀，離歌的心里隱約還是愧疚的。
這么多年，多虧得蕭長青照拂。
為了避免連累將軍府，自回來見過一面之后，她便再也沒有見過他。
重言安排了一下，二人便趕到了當(dāng)初見過面的茶肆雅閣。
離歌等了很久，才等到匆匆趕來的蕭長青。
乍見坐在木輪車上的離歌，蕭長青先是一愣，而后快速走到她跟前，“楚兒，你的腿……”
“沒什么事，就是有些皮外傷，大夫說要好好靜養(yǎng)，暫且不要下地走路，免得傷口裂開影響愈合。”離歌抿唇淺笑，“蕭哥哥，你不怪我嗎？前日我——成親！”
蕭長青輕嘆一聲，“你不知我這一顆心七上八下，沒有你的邀約我又不敢貿(mào)貿(mào)然去見你，問你實(shí)情。聽說城門外有的爆炸聲，而后又聽說你受了傷，偏生得我這身份尷尬，這兩日還得籌備，出兵荒瀾國之事，實(shí)在是無暇分身。”
他避開了她的成親之事，似乎并不想提及。
離歌心知他這意思，便也沒有再多說什么，只是順著他的話題往下，“皇上讓你們出兵荒瀾國？什么時(shí)候的事？”
“就在你回京之前，皇帝已經(jīng)下達(dá)了軍令。”蕭長青輕嘆一聲，“可此戰(zhàn)，其實(shí)我與我爹都沒有把握。好了，不說這個(gè)，你今日找我過來，可有什么事要我?guī)兔?？趁著我還在京中，快些與我道來，我能做到的必定絕不推辭。”
“沒什么，只是突然想蕭哥哥了，所以過來看看。誰知，蕭哥哥卻是要走了。”既然蕭長青要出征，有些話到了嘴邊，你也得咽回去。沙場上兇險(xiǎn)萬分，斷然不可分心。
蕭長青坐定，沏上兩杯茶，“來日我出征，你來送我可好？”
“我一定會去。”離歌端起杯盞，“蕭哥哥，荒瀾國騎兵最勝，咱們大晉怕是無法匹敵。何況這些年皇帝荒誕，廢于朝政，此時(shí)出兵絕非良機(jī)。”
“皇帝嗜殺好戰(zhàn)，可誰敢勸誡？如今十三王爺歸朝養(yǎng)病，除了咱們蕭家，還有誰會再上戰(zhàn)場殺敵？我爹固然不愿，但身為臣子，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蕭長青面露愁容。
“那也得看，是誰家天下。如此昏君，也配你們誓死效命嗎？”離歌面色冷冽，“他若是個(gè)勤政愛民的好皇帝倒也罷了，偏生得暴虐貪婪食色，一無是處。”
蕭長青點(diǎn)點(diǎn)頭，“所以此戰(zhàn)，即便我等贏不了，約莫也不會輸?shù)锰珣K。大不了，不出兵便是。大家各守城池，相持不下。你放心，我還得留著這條命回來幫你。”
離歌斂眸，“蕭哥哥，定要保重。”
“我此去邊關(guān)路途遙遠(yuǎn)，少則數(shù)月，多則一年半載的，你在京中必要小心翼翼，切莫行差踏錯(cuò)。”蕭長青叮囑，“那尚書一案雖然完結(jié)，可秦家和榮國府都盯上你了，若不是十三王爺有心保你，特意昭告天下娶你為妃，這一生死劫你怕是躲不過的。”
“蕭哥哥想說什么？”離歌問。
蕭長青輕嘆一聲，“我不想說什么，我只想告訴你，十三王爺城府極深，有時(shí)候不可單看表面。他雖然待你著實(shí)極好，可我總覺得他似乎有什么難以言說的秘密。”
離歌望著他，“此話何解？”
蕭長青道，“你不在京中的這五年時(shí)間里，十三王爺遠(yuǎn)在邊關(guān)，卻與朝中諸大官員聯(lián)絡(luò)不斷。不僅如此，南方的漢王，也開始蠢蠢欲動。雖然不知道漢王與十三王府是否有關(guān)聯(lián)，但……”他頓了頓，沒有繼續(xù)說下去，“你自己要小心。”
“你是怕我，重蹈當(dāng)年的國公府覆轍？怕我受十三王府牽連？”離歌笑問。
蕭長青輕嘆一聲，“你自己明白便好。”
離歌搖著頭，“到了現(xiàn)在，蕭哥哥覺得我還回得了頭嗎？”
相顧無言，蕭長青抿唇不語。
離歌笑得微涼，“蕭哥哥，人各有命，且看天意吧！”
“楚兒，等我回來。”蕭長青目不轉(zhuǎn)睛的望著她，意味深長的說著。
等待，是最不靠譜的承諾。離歌從不信等待二字，等待，等不到你想要的，這世上唯有爭取，才是最好的不擇手段。
二人在雅閣里續(xù)話良久，重言一直守在隔壁，以防隔墻有耳。她可不想教人看見，十三王妃跟將軍府的人有所接觸。否則傳出去，離歌的身份就會引起猜忌。這對離歌而言，是致命的，畢竟世人還在猜測，這突來的十三王妃到底是何來歷。
隔壁傳來動靜，重言快速起身，開門出去，“姑娘？”
“蕭哥哥，你先走吧！”離歌坐在木輪車上。
兩個(gè)人，分開走比較好，一塊出去會出事的。
蕭長青望著她，斂了面上容色，“保重！”轉(zhuǎn)而疾步離開。
目送蕭長青離去的背影，離歌眸色微暗。
“姑娘，沒事吧？”重言擔(dān)慮的蹲下身子，凝眸望著離歌不是太好看的臉色。
“沒什么事，回去吧！時(shí)辰不早了，免得王爺擔(dān)心。”話一出口，離歌顧自愣了一下。抬頭望著重言時(shí)，眼底有微光一掠而過。
重言起身，“走吧！”
她剛推著離歌下了茶肆，準(zhǔn)備上馬車，卻不想撞見了離歌最不想見到的人。
沐垣的馬車經(jīng)過，正巧看見離歌坐在木輪車上，當(dāng)下停了車走下來。頎長的身軀，墨發(fā)白裳，立于離歌跟前。逆光里，那樣一個(gè)溫潤儒雅的男子，果然是天下女子皆心儀的男兒典范。
這樣的男子，不管走到哪兒，都足以吸引所有人的注意力。
他自身便是自帶光環(huán)，哪怕不言不語，哪怕只有一個(gè)眼神。
溫潤的男兒，翩翩公子哥。
他淺笑望著她，“洛姑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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