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容無垠暈倒在離歌的懷里，有那么一刻，離歌害怕他再也醒不過來了。他三番四次救她，可當(dāng)他有危險(xiǎn)的時候，她救不了他。
一夢醒來的時候，離歌紅著眼眶坐在他床邊，低低的問，“你感覺如何？”
他笑，“問得真傻，醒了自然是死不了。我怎能，死在你前頭。”
她垂眸，“下次，別這么傻。”
起身離開，卻被他握住了手，回眸間，她看見他笑得這般得意，“你還是在乎我的。”
“想得美！”離歌抽回手，抬步走出房門。
外頭，子午和錦畫都候著。
“他醒了，你好好照顧他。”離歌睨了子午一眼。
子午看人的眼神，永遠(yuǎn)是不帶溫度的寒涼，“你照顧他，他才會好好的。”
“錦畫，我們走。”離歌眸色寒戾。
錦畫緊隨其后，子午瞧一眼二人離開的背影，轉(zhuǎn)身進(jìn)了房。
慕容無垠已經(jīng)起了身，此刻正坐在桌案前喝水，“走了？”
“恩。”子午頷首，“應(yīng)是動了氣，大概會去找側(cè)妃算賬。爺，不管嗎？不怕鬧出事來？”
“趙溫柔都敢殺人了，楚兒教訓(xùn)她也是應(yīng)當(dāng)，否則還以為我這王府里頭，是她在當(dāng)家做主。王府女主子，也該有個主子的模樣。”慕容無垠邪魅淺笑，“方才我表現(xiàn)如何？”
子午翹起大拇指，“贊！”
慕容無垠朗笑兩聲，而后快速斂了笑，“沒法子，也只能?？嗳庥?jì)了。”
“爺要躺幾日？”子午蹙眉。
“我本就是因病歸朝，自然得一身病才不算欺君。”他懶洋洋的躺了回去。
子午出門，繼續(xù)守在外頭。
主子要裝病，他也只能繼續(xù)往下裝。
離歌險(xiǎn)些被趙溫柔暗算，這筆賬怎么著也得算回來。
當(dāng)離歌出現(xiàn)在趙溫柔跟前時，趙溫柔一口茶水嗆著嗓子眼里，差點(diǎn)嗆死她自己。冷劍啪的往案上一放，離歌笑得森冷，“側(cè)妃好愜意。”
身上的毒已經(jīng)散去，趙溫柔尋思著，離歌縱然不死，也不可能找到自己下毒的罪證。干脆，身板兒一挺，趾高氣揚(yáng)的斜睨離歌，“你來這兒干什么嗎？不請自來，非偷即盜！”
“趙溫柔。”離歌笑得無溫，“你是不是覺得，我找不到罪證，你便能逍遙法外？人在做天在看，早晚是有報(bào)應(yīng)的。”
“我聽不懂你在說什么，給我滾出去，這是我的院子。”趙溫柔咬牙切齒。
“你敢對我家姑娘下毒，如今害了王爺，你還想逃脫責(zé)任嗎？”錦畫氣不打一處來。
趙溫柔駭然起身，“你說什么，什么害了王爺？”
離歌步步逼近，“怎么，現(xiàn)在覺得害怕了？”她突然伏在趙溫柔耳畔道，“我身上香嗎？”
聽得這話，趙溫柔一時間沒醒過神來。
離歌轉(zhuǎn)身離開，“有沒有覺得身上癢癢的。”
這么一說，趙溫柔突覺得脖頸處癢癢的，而后胳膊處也開始瘙癢難耐，就好像千萬只螞蟻在身上爬行。癢，無止境的瘙癢。
“好好洗個澡吧，越撓越癢，小心最后毀了自己的花容月貌。”離歌眸色狠戾，“側(cè)妃可要忍著！”
她自認(rèn)，不是什么好人，不過是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
“連枝，備水，快！好癢啊！”趙溫柔抓狂的撓著自己。
連枝快速準(zhǔn)備了溫水，趙溫柔急不可耐的跳進(jìn)了浴桶里。
身上的瘙癢終于獲得舒緩，整個人都愜意極了。
可是，等到連枝再次拎著熱水越過屏風(fēng)上前，只聽得一聲尖銳的尖叫聲，伴隨著水桶落地的砰然巨響。水，撒了一地。
離歌站在易水閣院子里，聽得外頭急亂的腳步聲，面不改色。
“姑娘用的是重言給的蟬蠱嗎？”錦畫低低的問。
離歌長長吐出一口氣，“脫她一層皮，算是便宜她了。”
錦畫俯首不敢多言。
所謂蟬蠱，取自蟬殼，以南疆各種毒蟲毒花煉制而成的蛻皮蠱。蟬蠱散著淡淡的香氣，一旦落在人身上，便會讓人瘙癢難耐，此時只要跳進(jìn)冷水中便可安然無恙。
可惜，一遇溫水便會生生蛻人一層皮。
以前在南疆，很多人會用蟬蠱來獲取上好的人，皮紙。這樣剝下來的人，皮紙，完整而無痕，能賣得極高的價位。當(dāng)然，前提是皮質(zhì)必須很好，觸手滑膩容易上墨。
子午站在離歌身后，“她生不如死，你這么做還不如殺了她。”
離歌轉(zhuǎn)身，冷笑著看他，“我當(dāng)初求生不得，求死不能的時候，有誰可憐過我嗎？我顛沛流離，無處容身的時候，有誰給過我憐憫？沒有，都沒有。”
深吸一口氣，離歌回了房間，重重的合上房門。
錦畫瞪了子午一眼，“你根本什么都不懂，你們這些男人，從來都不懂。”
廊柱后頭，慕容無垠垂眸佇立，面色沉冷。
他無言以對。
當(dāng)年簡國公府覆滅，獨(dú)剩下她這孤女出逃在外，依仗著國公府的舊部，顛沛流離，輾轉(zhuǎn)在生與死之間。他從邊關(guān)回來，已經(jīng)為時已晚。
國公府，只剩下一片廢墟，而她早已不知所蹤。
那些年她到底經(jīng)歷過什么，他一點(diǎn)都不知道。
他只知道，她如今的性子變得有些喜怒無常，再也不是昔年純真無邪的闖禍少女。那個會對著他噘嘴，會跟在他身后絮絮叨叨的女子，再也不會有了。
趙溫柔被脫了一層皮，連枝回來的時候，只看見滿浴桶的血水，而趙溫柔還舒適的躺在那里，一點(diǎn)都沒有察覺自身變化。
直到連枝一聲驚叫，她才意識到自己身上發(fā)生的變化。
可惜，為時已晚。
大夫來了一批又一批，面對著渾身血淋淋，卻躺在床上死不了的趙溫柔，一個個都束手無策。誰都沒有活死人肉白骨的本事，只能灰溜溜的離開。那些初見趙溫柔的奴才，甚至被嚇得拼命嘔吐。
趙溫柔睜著一雙眼睛，連枝只能找油布墊在趙溫柔身下，這樣就不會粘著血肉。
從最初的麻木，到后來一點(diǎn)點(diǎn)恢復(fù)痛覺，趙溫柔幾番痛暈過去。
趙溫柔生不如死，卻死不了。
慕容無垠封鎖了消息，便是那些大夫，也不敢在外頭多說半個字。王府畢竟是慕容無垠的王府，誰也不敢置喙。
經(jīng)此一事，府內(nèi)的人也都知道，咱家王爺寵洛璃姑娘，寵上了天。所以，萬萬不可惹怒洛璃姑娘。洛姑娘心狠手辣，這手段更是令人發(fā)指。
離歌可不管這些，第二天照樣出門。趙溫柔的事，絲毫不影響她的行程。
鏡月閣內(nèi)，小妾已經(jīng)蘇醒。
乍見陌生的環(huán)境，陌生的人，似乎有些害怕。畢竟是鬼門關(guān)上走了一圈的人，這時候?qū)λ劳鲞€心有余悸。離歌緩步上前，“還記得我嗎？”
小妾點(diǎn)點(diǎn)頭，離歌便在她床邊坐下，“你叫什么名字？”
“桃花。”說這話的時候，錦畫在旁笑了一下。
桃花道，“我出身貧賤，區(qū)區(qū)賤名怕是惹各位笑了，不過還是要多謝諸位救命之恩。”至今她還記得，棍棒加身的痛苦。
“桃花，那日你在尚書府所言，是否屬實(shí)？”離歌問。
桃花點(diǎn)點(diǎn)頭，“桃花沒有欺瞞大人，說的確系事實(shí)。”
離歌深吸一口氣，“既然沒什么可說了，那我只好把你送回尚書府了。”
一聽說要回到那虎狼之地，桃花嚇得一骨碌便從床榻上滾了下來，顧不得身上的疼痛，直接抱住了離歌的腳踝，“恩人，恩人。”
“還不肯說實(shí)話嗎？”離歌不為所動。
桃花淚如雨下，“其實(shí)是我不敢說。”
“說！”錦畫厲喝，“這個時候還有什么不敢說的？”
“那天夜里……”桃花整個人都顫抖起來，似乎想起了什么極為可怕的事情，“老爺起夜歸來，嘴里一直喊著有鬼，有鬼。我當(dāng)時整個人都是懵的，壓根不知道到底發(fā)生了什么事?？晌业拇_也看到了窗外，那張鬼臉。我——我當(dāng)時直接被嚇暈了，所以……所以老爺什么時候死的，我其實(shí)壓根不知道。”
“你醒來的時候，尚書已經(jīng)死了，對嗎？”離歌問。
桃花連連點(diǎn)頭，眼淚珠子不斷往下墜。
離歌俯身蹲下，指尖輕柔的挑起她精致的下顎，“這話你還跟誰說過？”
“沒有，我不敢說，說了也不會有人相信我。我怕連累我，所以這件事一直到大小姐要打死我，我來不及說。”桃花淚流滿面。
“記住，以后這話得爛在肚子里，沒有我的吩咐，不許吐露半字，否則我有辦法能讓你生不如死。”離歌松開手，起身往外走，“這里很安全，你好好養(yǎng)傷。”
重言坐在涼亭里，看上去神情有些凝重。
“怎么了？”離歌上前，含笑坐下。
重言起身，“把你的紫銅鈴給我。”
離歌先是一愣，而后蹙眉望著重言，復(fù)低頭望著腰間的紫銅鈴。不過是個鈴鐺，最多與殺死侍郎的兇手有關(guān)，可重言的臉色為何這么難看？
難不成這其中有什么不可與人言說的秘密？
“有什么問題嗎？”離歌問，握緊了手中的紫銅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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