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人并肩在夕陽下走著,暖陽映得他們的影子斜長,晃晃悠悠好似站不穩(wěn)一般。
街頭拐角處的柳枝長長的垂到了地上,章一一在兩個人身側(cè)蹦跳著,時不時還上去打懷素一拳,但懷素也不生氣,偏著頭和她笑著,不知是把她當成了自己未過門的妻子還是當成了侄女兒。
后半程,兩個人不住的扯皮。長浮走在他們身側(cè),嘴角微揚,臉上一副云淡風輕的模樣被夕陽映得就像是到了耄耋之年一般,沉穩(wěn)、安逸,嘴角帶笑看著跑到了他前面的兩個年輕人,不得不說,他是有羨慕的,羨慕他們干凈的心思,羨慕他們,能在這樣好的年紀做自己心愛之事......
臨近家門之時,章一一這才想起長浮,她忙停下腳步,回頭去找長浮,她笑瞇瞇的站在原地,等長浮走過來,他走到身邊的時候,她笑著用胳膊肘撞個撞他的胳膊道:“喂,長浮公子,你也說句話啊。”
長浮停住腳步,認認真真的看著兩個人。
兩人被他這突如其來的嚴肅給嚇得愣在了原地,只聽長浮緩緩道:“我餓了。”章一一一聽這話氣得拎起了拳頭,但臨到長浮頭頂?shù)臅r候她才猛地想起這不是別人,這可是長浮啊,打不得的。
但拳頭已經(jīng)出了收不回了,只能轉(zhuǎn)移方向。
“嘭”的一聲拳頭砸到了懷素的臉上,好在這一拳力道不重,懷素只是捂住了臉,并沒有叫出聲兒。
可這一幕被站在門口等他們的懷母看到了,懷府的大門褐紅色上頭帶著兩柄獅頭鐵環(huán),此時懷母的臉兇的就像是那兩個獅子頭。章一一看著她不禁縮了縮脖子,她在心里小聲的嘀咕:“真像我娘啊。”她抬頭看著高懸于大門之上的大牌子上鍍著金漆寫著“懷府”,兩個大字,心里正要接著嘀咕,卻被懷母:“啊呀,”的一聲嚇了一跳,下意識的跑到了長浮身旁。
“哎呀呀,這是誰家姑娘啊,怎么把我兒子打成這樣。”懷母邁著小碎步跑到懷素面前,一邊柔懷素的臉一邊瞪章一一,懷母身后頭上扎著銀花兒的丫鬟也學(xué)著她瞪著章一一。
章一一的脖子縮的更短了。
懷素見自己母親的樣子是要把章一一煮了燉了,懷素忙笑著說:“娘,這是您未過門的兒媳婦,章二叔的孫女兒,名叫章一一。”
聽到懷素這話,懷夫人愣了,剛剛那兩兒老頭兒進去的時候也沒和她提過這茬,且不說這小丫頭是懷定柔不知何時給定的親,就單單說這小丫頭是那章二叔的孫女兒自己便不該如何這般責備。
懷夫人站在懷素和章一一、長浮的中間,捏了捏手里的手帕,很快便選擇面無表情的說了句:“走吧。”接著先所有人一步,轉(zhuǎn)身,走去大門,小丫鬟反應(yīng)慢了半拍,一張臉皺成了包子,也忙跟了上去。
懷素攬過長浮的肩,笑瞇瞇指點江山般的抬起一只胳膊小聲在長浮耳邊說道:“這是我娘,人稱柳城母老虎。”
章一一撲哧一聲笑出聲:“你娘要是聽到了非把你皮扒了。”
“可不嘛,到時候你可得幫我攔一攔,我剛剛可是救了你的。”懷素轉(zhuǎn)頭看著章一一笑道。
長浮微微側(cè)身,將自己從懷素的胳膊中解救出來,他往后退了退,站的位置稍稍離那二人遠了些,長浮的臉色不大好,嘴唇上頭一絲血色也沒有,懷素的心思要比其他人細膩一些,一眼就看了出來,他眸色沉了又沉。
片刻后便笑道:“快快,進屋兒吃流沙包。”
章一一對流沙包是不感興趣的,但是她對懷夫人感興趣,她想知道為什么天下的娘都一個樣兒,她先于他們二人一步,蹦蹦跳跳的往懷府里頭跑。
懷素見她跑走便不動聲色的移步到長浮身側(cè),低聲詢問道:“身體不舒服?”
長浮擺擺手笑了笑,他看著懷府院子內(nèi)中央的櫻花樹眼里閃過一絲哀傷。
“大禹之國,櫻樹之都。”前朝的國花是櫻花樹。
......
懷定柔等人在正廳坐了好一陣子,懷定柔在已經(jīng)問了章太醫(yī)長浮的身份,章太醫(yī)只說:“皇帝的使臣,是個好人。”單這二句懷定柔便已想好了要如何待長浮。
懷府正廳是南北朝向的長廳,除了主座朝向門之外,其余客座皆是排在兩側(cè),此時懷定柔和懷老夫人坐在主位上,手里各持一顆流沙包,章太醫(yī)和懷夫人各坐在靠近主位兩側(cè)的客座上,懷夫人雙手揪著手絹上下交疊著放在腿上,一副安穩(wěn)的樣子,章太醫(yī)這邊則是一盤子的流沙包。
懷老夫人最喜歡她兒的這位結(jié)拜兄弟,特意將原本準備給懷定柔的流沙包給了章太醫(yī)。
這時,懷素和長浮一前一后的走了進來,長浮前腳剛踏進正廳后腳便被不知從哪兒竄出來的章一一給拉住了胳膊。
“公子,你怎么這么慢。”章一一邊晃長浮的胳膊邊撒嬌般的說。
她這一動作,讓章太醫(yī)黑了臉,章太醫(yī)一手拍上了懷定柔家里金絲楠木的桌子,一邊沉著臉呵斥道:“章一一,過來。”
章一一被她爺爺突然的動作給嚇了一跳,忙松開長浮的胳膊,轉(zhuǎn)頭問道:“怎么了?”
“女兒家家成何體統(tǒng)。”章太醫(yī)的臉越來越黑,先不提和懷府定的親算不算數(shù),單說這未出閣的女兒家便不該當著長輩的面兒和一個大男人拉拉扯扯,章太醫(yī)想著,她章一一算是要把他這張老臉給丟盡了。
“好了好了,別說了,穿皮裘的那孩子,過來過來,讓我看看。”懷老夫人在長浮踏進門的時候便看到了他,他覺得這孩子不一樣,此時正向他招著手
“娘,這是皇帝派來的使臣。”懷定柔忙攔道,他身子微微前傾,似乎很急切。
“哦,是么。”懷老夫人笑著收回了手,她對當朝的皇帝很是痛恨,她的小女兒是前朝的妃子,宇文蒼穹屠宮之時沒給留過一個活口,她那小女兒那時還帶著身孕,五個月大的孩子和她的小女兒統(tǒng)統(tǒng)歸了西,他們一家恨著宇文蒼穹,也連帶著對他派的使臣沒什么好印象。
雖然懷老夫人因為長浮是宇文蒼穹派來的使臣便沒在看過他一眼,但她總覺得這孩子和那狗皇帝不一樣。
原本大家聚到正廳就是要敘敘舊順便聊一聊章一一和懷素的婚事,可此時有了外人在場,一時間不知道話該從哪兒說起了。
懷定柔先于眾人開口說道:“長浮公子趕路定是辛苦,不如讓下人帶您去歇息。”
“好。”長浮微微躬身,他深知自己所處的境地。
“來人。”懷定柔起身喊道。
小廝聞聲,忙從外面感到廳前,噗通一聲跪了下去:“老爺。”
“帶長浮公子去休息。”懷定柔擺擺手。
“是。”懷家小廝都見過章太醫(yī),廳內(nèi)的人唯獨沒見過長浮,便也知道老爺口中的長浮公子定是那位氣宇不凡之人。
“長浮公子,請吧。”懷定柔面無表情的說,小廝也躬著身退到了門外,長浮微微躬身道:“在下先行告辭。”說完便轉(zhuǎn)身離開,章一一被她爺爺拉著胳膊走不開,可她急得直皺眉,她看得出這些人對長浮有偏見,可她又幫不上忙,只能急得說:“他不是你們想的那樣。”
“爹,我去個茅房。”懷素沒等眾人回答章一一的話,自己扔下一句話便跑。
懷夫人看著跑出去的兒子皺了皺眉,她覺得那孩子越發(fā)的不像樣子。懷定柔倒是沒覺得怎么樣,招呼章太醫(yī)接著吃。
......
他跑出來是要找長浮的,長浮流沙包沒吃上,卻被懷素給盯上了。
懷素問了家中的小廝得知長浮被安排在了西院兒廂房后,忙跑回自己院子,跑進屋里拿了床被子,接著又給長浮送去。
長浮見到懷素的時候也不驚訝,只是微微側(cè)身讓他進來。
懷素抱著床被子,雙眼環(huán)視著西院兒這間廂房,棚上頭有蜘蛛網(wǎng),一張木床上頭什么也沒有,懷素心里有些不舒服,他把被子放到床上,邊幫長浮鋪邊說:“你知道么,這園子以前是我小姑姑的,其實啊,是個風水不錯的地兒,小姑姑十四歲就被皇上選中了,進了宮成了貴妃。”
長浮聽著彎了彎嘴角,他是記得懷素小姑姑的:“我聽說過,是叫懷謹?”
“對對,就是懷謹。”懷素還以為這世上除了他們家沒人記得他小姑姑了,沒想到長浮這樣的人都能記得他小姑姑,看來他小姑姑的一生不算白活。
長浮記得懷謹,也知道懷謹年紀不大在宮里犯下的那些錯事,或許,沒有懷謹大禹不會那么快便亡了,當時懷謹腹中又懷了龍?zhí)ゼ敝胍獮槟呛⒆愉伮罚雷约翰皇軐?,沒有支撐這孩子可能都生不下來,那時她急于尋找倚靠,便受了奸人的蠱惑,奸人是宇文蒼穹派進宮里的線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