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看阿桂整個兒被他搞懵了,根本不知道如何應對,只能替他打圓場道:“是嗎~~~”我故意拉長了語調,裝出一副剛剛知道內情的模樣來,“十分驚喜”道:“原來阿桂大哥是您的親小舅子?哎呀呀,我的龐大師啊,那我林肇沾一沾阿桂的光,厚著臉皮喊您一聲老龐,怎樣?!”
龐兆軍連連擺手道:“哪里的話!是我龐某人沾了阿桂的光才對,那我就厚著臉皮喊您一聲林兄弟?”
“要的,要的,”我和他肩并著肩往里走,好似交往了很多年的樣子,感情深厚的幾共生死。
后面的阿桂徹底崩潰了,傻傻道:“這...林肇...你們唱的是那一出兒?我怎么感覺有些不太習慣吶。”
龐兆軍回過頭來,熱情招呼他:“阿桂兄弟,還愣在哪兒干啥?快點進來請茶??!”隨即,他大聲招呼自家婆娘,也就是阿桂的遠房表姐:“快給我滾出來招待客人!”
偌大的龐家院落里沒有任何仆從,只有一個小伙子忙碌其中。那人長得非常清秀,據(jù)說是龐兆軍最得意的弟子——龐作吉。
龐作吉是龐兆軍的小侄子,家學淵源。又因龐兆軍膝下無子,從來都拿他當成親兒子看待。如果細說起來,龐作吉算是這個宅子半個主人。本來,阿桂帶著我前來拜訪的時候,應該由龐作吉出門迎接。可是龐兆軍的婆娘說:“都是些窮親戚,直接攆走便是。”
正在客廳品茶的龐兆軍抬起頭來看她一眼,并無責怪之意。自從龐兆軍發(fā)達以后,平日里不怎么來往的窮親戚紛至沓來,不是借錢就是托關系,煩都煩死個人。
雖然阿桂這小子不曾求過他什么,龐兆軍卻因為阿桂家境貧寒的緣故,疏于往來。誰曾想,僅僅過了幾秒鐘,龐兆軍卻一反常態(tài),不僅僅親自出門相迎,甚至還熱情的招呼自家婆娘“好生款待!”
他們兩口子之間早有約定,通過話語語調便能分辨出形勢如何。此時此刻,龐兆軍的婆娘赫然收到這樣一條暗示:最高規(guī)格。
龐兆軍的婆娘一時半刻捉摸不透自家男人的想法,又從他話語里聽出十足十的鄭重其事,頓時不敢怠慢,一路歡笑著跟我們打招呼,緊接著跑上二層樓,不知道取什么去了。
和龐兆軍的婆娘不同,龐作吉是個乖巧之人,早就看得出龐兆軍“分外重視我們”,早就跑進客廳收拾停當。等我們踏入客廳的時候,原本稍顯凌亂的廳堂里整潔如新。
龐兆軍沖著一位年輕人揮手示意,笑著跟我說:“林兄弟,這是我侄子,龐作吉。”
我點頭笑道:“是個乖巧之人。”
龐作吉有些不高興,大概埋怨我“居高臨下”。或許在他看來,我倆明明年齡相當,我卻點評他如何乖巧,語氣姿態(tài)上不自覺的高了他一層。小伙子很不開心,臉面上自然帶了出來,小伙子站在他叔叔身后,一臉的不忿。
我若無其事的端起茶水,小小飲下一口。有片茶葉進入我唇齒間,我咬住那片茶葉慢條斯理的嚼著,瞇起眼睛看龐作吉,似笑非笑。龐作吉以為我故意向他示威,更加不忿,氣鼓鼓道:“林肇,你看什么看?!沒見過活人啊?”
“你這個侄子脾氣挺大的,”我把那片茶葉輕輕的咽下去,扭頭對龐兆軍說:“我挺喜歡有血性的人,就是不知道您這位侄子到底是有血性,還是...”我再一次看向龐作吉,瞇著眼睛說:“還是空有魯莽?”
龐兆軍笑道:“年輕人嘛,氣盛難免。作吉這孩子學習能力還是不錯的,大概有我七八成功力。可是呀,他被我慣壞了,脾氣有些大,林兄弟多多擔待。”
“哦~~~”我仍舊盯著龐作吉看,笑道:“這么說來,龐作吉能耐不小。這樣吧,”我扭頭看向龐兆軍:“讓他給我算一卦,您看怎么樣?”
不等龐兆軍說話,龐作吉嚷嚷道:“我不給死人算命!”
“作吉!”龐兆軍猛地一拍桌子,目光凌厲道:“剛剛夸你兩句你就不知道好歹了?什么死人活人的?給我滾回二樓反省去,想不通不許出來!”
就在龐作吉說出那句“不給死人算命”的時候,我仿佛聽到一道炸雷響起,險些癱軟在椅子上!
我死過十年的事情極為隱秘,尋常人根本看不出來,竟然被龐作吉一眼看穿了,讓我如何不驚?可是聽龐兆軍說,龐作吉只有他七八成功力而已!由此可見,龐家叔侄大概有些真本事,并不是一般意義上的江湖騙子。
龐作吉被龐兆軍呵斥以后,心里頗為不服,當時就要還嘴。卻聽龐兆軍語氣陰冷道:“難道你忘了族規(guī)?!”
這句話說出以后,龐作吉勃然變色,再也不敢頂撞半句,老老實實的跑到二樓反省去了。另外一邊,阿桂目瞪口呆的看著我,滿臉疑惑道:“林肇,你怎么了?”
這時候我終于意識到自己失態(tài)了,趕緊調整狀態(tài),笑著說:“想起一點兒往事而已,現(xiàn)在沒事了。”
龐兆軍滿臉堆笑道:“林兄弟,我那侄子學了幾手三腳貓功夫,自以為算無遺策,其實啊,他是知其然不知其所以然,希望林兄弟不要介意。”
“我怎么會介意呢?”我把震驚之情強行壓下,笑道:“也許他說的有點兒道理。”
“有個屁的道理,”龐兆軍笑呵呵的說:“他只看出你死過一回,卻沒看出你死而后生,這一次算是丟人丟到家了。”
“什么死呀生的?”阿桂聽得一頭霧水,忍不住發(fā)問道:“林肇兄弟,難道你真的死過一回?”
我有心考校一下龐兆軍,笑道:“你問他,他可是當世高人。”
龐兆軍謙虛道:“高人談不上,稍微懂點面相觀瞻和風水學說罷了。依我看,林兄弟八歲或者九歲那年有一劫,歷經數(shù)年方解,至于以后的事情嘛,我確實看不出來。”
雖然龐兆軍并沒有確切計算出我哪一年逢災哪一年重生,卻也說了個八九不離十,聽得我連連點頭,由衷贊嘆道:“老龐,好手段!”
龐兆軍連連搖頭道:“天道迷蒙,人力有窮。干我們這一行的不怕算不準,就怕亂開口。就拿我侄子來說,他分明只能看到一半兒,卻要到處逞能,我怕他難以善終。”
我笑道:“老龐,你未免太悲觀了些。我們異象事務司那有如此小氣?僅僅憑借一句難聽話便要取人性命?”
“我說的不是你林兄弟如何為難他,”龐兆軍怕我誤會他,趕緊解釋道:“作吉那孩子鋒芒太盛,我怕他得罪其他人吶。”
來此之前我真沒想到龐兆軍如此謹慎,更沒想到他真材實料,只想借著異象事務司狐假虎威一把,好讓龐兆軍賣我一個面子,準時會見高清和廖光輝。這時候我卻改了想法,想要拉攏他一番。
可是那龐兆軍圓滑謹慎,尤其善于自保之道,想要從他身上打開缺口何其艱難?
坐在龐家客廳里,我皺著眉頭苦苦思索,到底怎么做才能拉攏到龐兆軍?思前想后,我把主意打在他不太成熟的侄子龐作吉身上,笑道:“老龐啊,我有個小小的想法,你有沒有興趣聽上一聽?”
“請講。”龐兆軍笑著跟我說。
我低頭想了一會兒,感覺措辭上沒有什么漏洞以后才說:“我剛剛加入異象事務司不久,手頭上正好缺人。您看這樣好不好,以后您和作吉幫我做事。作為回報,只要我林肇力所能及,不管作吉闖下什么禍端,我替他擔當一次,如何?”
“真的嗎?”龐兆軍驚喜萬分道:“那可太好了!別看我們龐家精通面相觀瞻和風水學說,實際上,縱觀整個華夏國,比我們水平高的人一抓一大把。此番能得到林兄弟支持,實乃我們龐家之福。”說到這里,他沖著樓上高聲喊道:“作吉,趕緊下來一趟!”
龐作吉一頭霧水的跑下來,納悶道:“叔叔,您不是讓我閉門反省么,為什么又把我喊出來?”
“當然是有重要的事情啦!”龐兆軍一臉嚴肅道:“作吉,跪下!”
龐作吉聽得連連眨眼,不解道:“給誰跪下?”
龐兆軍指了指我,沉聲道:“給林肇林先生跪下,以后你跟著他混。”
“???!”
我和龐作吉同時驚呼道:“不一定非得跪下吧!”
龐兆軍笑道:“林先生,不瞞您說,我這個侄子命中有一劫。如今有您開口擔待,必然逢兇化吉。由此,讓他給您叩頭為謝已經算是輕的了。”
這時候我才反應過來,龐兆軍定然看穿了我陰差的身份,他所說的抵擋劫難多半應在陰差上。至于龐作吉先前做出的種種幼稚舉動,多半是他們叔侄兩個早就協(xié)商好的。如若不然,龐作吉為何前倨后恭,現(xiàn)在更是開心的笑出聲來?
你妹啊,這兩個家伙太狡猾了,竟然利用我算計他們的契機提前把老子擺了一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