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前電子游戲還非常單一匱乏的時候,賈建仁就經(jīng)常玩這種游戲,方法很簡單,就是將幾個完全一樣的圖案連在一起消除掉,就可以贏得更多的分?jǐn)?shù)。
不過腦袋里這個連連看似乎有些不太一樣,相對于傳統(tǒng)連連看來說,它的界面更接近老虎機,每個圖標(biāo)也不是小動物或者水果,而是各種各樣表情的黑臉,喜怒哀樂,并且一直在慢慢轉(zhuǎn)動。
噩運連連看?難道是能帶來噩運的東西嗎?
賈建仁琢磨半天,也沒有想出所以然來,困意陣陣涌來,兩眼一抹黑,關(guān)燈,睡覺。
江源市,粉紅浪漫酒店584房間,充滿曖昧氣息的粉色窗簾上人影交錯。
三分鐘過后,情侶專用的大圓床上,內(nèi)科的陳醫(yī)生轉(zhuǎn)過身去,滿臉幽怨地整理內(nèi)衣。而李立身則躺在一邊,心滿意足地抽著煙,并不知道剛才他堪稱百米王的舉動讓身邊的佳人意猶未盡。
他再一次證明了,有時候速度太快的男人,也贏不了女人的金牌。
梳妝完畢,陳醫(yī)生作勢想走,但想想還是留下了,依偎在李立身懷里說道:“立身,不行咱就到男科看看吧,是不是前列腺出毛病了?”
李立身瞅了她一眼,拍拍大肚腩,略顯沮喪地說:“唉,人老了,很多方面都不行了,看醫(yī)生也沒多少用。沒事,過幾天我跟我那大侄子討幾副靈丹妙藥,肯定藥到病除。”
“嗯?那藥有那么厲害嗎?”
“呵呵,你不知道其中的妙處。算了,你趕快回去吧,知道回去該和你老公怎么說吧?”
“切,用不著你管。”
陳醫(yī)生扭搭著腰肢,一步三搖地離開了。
偌大的房間里只剩下李立身一個人,他搖搖頭坐起來,打開一瓶香檳,坐在靠近窗戶的搖椅上,品著酒,看著窗外燈紅酒綠的都市夜景,臉上的笑容消失不見,取而代之的是陰沉和狠厲。
他打開手機,看著李振海發(fā)來的短信,自言自語地說道:“賈建仁啊賈建仁,天堂有路你不走,地獄無門你闖進來。你是真要和我處處做對??!看來,不使點手段,你還真以為自己是正義衛(wèi)士?”
第二天,氣溫回升,天高云淡。
醫(yī)院里依舊忙碌,每個人都像是一臺巨型機器上的齒輪和軸承,不停地轉(zhuǎn)動和運作。
賈建仁幫黃主任到各病房詢問了患者的情況,并記錄在冊以后,基本工作就做完了。看著身旁來來往往的同事,他有些感概,自己只是那一個微不足道的小螺絲釘,看著雖然不太起眼,但也有鋒芒、扎人見血。
高東走過來,手里拎著一個保溫餐盒,胡子拉碴的,一臉憔悴,好像好幾天都沒怎么好好洗漱過。
賈建仁打了個招呼,高東朝他笑了笑,舉起手里的餐盒說道:“兄弟,要是不嫌棄的話,過來一起吃點吧。”
正好早上沒怎么吃飯,可卿姐一大早就出門進貨去了,也沒辦法蹭飯。賈建仁沒有矯情,笑呵呵地攬過高東的肩膀,兩個人就在嬰兒監(jiān)護室旁邊的休息區(qū),有說有笑地吃了起來。
“賈兄弟,你這人沒得說,沒架子,有義氣。醫(yī)院里的人都恨不得躲著我走,你倒好,還和我一起吃這種糟飯。”
高東啃著粗糧饅頭,就著蘿卜咸菜條說到。
賈建仁餓壞了,一口氣將小米粥喝了個底朝天,呼了一口氣說:“哎,吃啥不是吃啊。以前我在農(nóng)村老家的時候,經(jīng)常喝棒子面糊糊,那時條件差,饑一頓飽一頓,好多人都得浮腫病餓死了?,F(xiàn)在有口吃的就算積了大德了。”
“有道理。”
吃完之后,兩人靜靜地望著厚玻璃后面的嬰兒。
高東的兒子叫高書華,按他的話說就是希望這孩子以后能好好讀書,考上大學(xué),腹有詩書氣自華,不要像他老爸一樣在工地上賣苦力,到頭來連自己最心愛的女人都保護不了。
高書華此時睡得很熟,他的長相明顯隨黃麗珍,鼻梁高挺,睫毛細(xì)長,小臉紅撲撲的,看起來好像熟透的紅蘋果,非常可愛。他剛出生的時候有比較嚴(yán)重的黃疸,照了幾天藍光燈后,就恢復(fù)正常了。
“東哥啊,給孩子找一個后媽吧,畢竟你一個人又當(dāng)?shù)之?dāng)媽,太艱難了。”
賈建仁好心勸導(dǎo)。
高東笑了一聲,笑容里帶著幾分苦澀和執(zhí)著:“不找了,麗珍死了,這世間的女人,已經(jīng)勾不動我的心。書華還小,我?guī)е煤脪陰啄赍X,等這小子結(jié)婚成家以后,我就等著他孝順我嘍。”
他似乎看到了那一天,家里喜氣洋洋,兒孫滿堂,本應(yīng)該長輩坐的高臺椅上只有滿頭白發(fā)的自己,卻顯得那么孤單寂寞。
“對了賈兄弟,昨天晚上招待所里的廁所壞了,我一時尿急,就到醫(yī)院里上廁所。當(dāng)我路過太平間的時候,你猜我看見什么了?半夜三更,太平間里竟然還亮著燈!”
“你說什么?!”
聽到高東說的話,賈建仁大驚失色,先前自己就是在太平間里看見張?zhí)m在吃胎盤,而且自己還被第三個人從背后偷襲,打了一悶棍。難道昨天晚上張?zhí)m還在里面?
江源市說大不大,說小不小,泱泱幾十萬人口,每天都會有很多人到醫(yī)院里打胎流產(chǎn),甚至好多女人的肚子里,嬰兒已經(jīng)成形,五官和毛發(fā)都依稀可見,依舊被挖出,剩下的胎盤暫且保管在太平間里,等待銷毀。
所以很多人都傳言,太平間里充滿了死嬰的怨氣,甚至還有人半夜聽到里面?zhèn)鱽淼膵雰禾淇蘼暎欠浅P伴T的地方。
“東哥,燈亮著,里面有沒有人?”
賈建仁趕緊問道。
高東想了想,不太確定地說:“應(yīng)該沒有吧,當(dāng)時我一時害怕,沒敢進里面瞧仔細(xì)。不過可能是值班人員忘了關(guān)燈。”
忘了關(guān)燈?不,不可能!雖然醫(yī)院里是長明燈,不過太平間是特殊區(qū)域,它的線路系統(tǒng)是獨立于醫(yī)院電力之外的,由電腦控制,所以并不存在下班沒有關(guān)燈的可能。
除非,里面有人,手動打開了太平間里面的開關(guān)。
賈建仁越想越驚悚。
這個時候,不遠(yuǎn)處的婦科科室卻傳來一陣嘈雜的吵鬧聲。
賈建仁定睛一看,好幾個染著黃毛、耳朵鼻子上打著鋼環(huán)的不良青年在科室門口叫嚷,嘴里三字經(jīng)罵起來沒完沒了,非常難聽。
周圍圍了好多看熱鬧的病患和護士。
他連忙跑了過去,看看到底出了什么事。
透過人群,他看見黃主任一臉陰沉地坐在辦公桌前,手里捏著一份藥方。一個同樣殺馬特打扮的腦殘女孩坐在對面,捂著肚子,濃妝艷抹的臉上滿是痛苦之色,哎呦哎呦直喊疼。
“對不起,請讓一讓。”
賈建仁對著擋在前面的一個身穿破洞骷髏頭牛仔服的男青年說到。
“臥槽,你擠他媽什么擠。告訴你小子,我小妹正在里面看病,誰都不許進去。真他媽的,哪蹦出來的垃圾醫(yī)生,給我小妹開這種藥,不讓你身敗名裂,我王發(fā)發(fā)還他媽怎么在道上混?”
他拿手指頭杵著賈建仁的肩膀,后面的這句話是沖著黃主任說的。
旁邊的非主流也都不干不凈地連連罵道。
“哦?”
賈建仁向來討厭這種問候自己爸媽的人,他冷著臉,伸手掰住非主流的手指頭,使勁往下壓。
“哎哎,哥們,哥們,輕點輕點!”
男青年痛苦地彎著腰,連連求饒。
賈建仁原來在大學(xué)里練過兩年的鉛球和跆拳道,肱二頭肌也曾發(fā)達到比屁股蛋子還大的地步。只是這兩年疏于鍛煉,身材消瘦了許多,但也不是尋?;旎炷軌蚱圬?fù)的了的。
李副院長走過來,親切地和女孩問清楚了情況,賈建仁這才知道,原來昨天下午這姑娘來院里看病,說自己小腹脹痛,白帶有異味,而且小便里面帶有血絲。黃主任讓她做了一系列常規(guī)檢查,檢查結(jié)果都顯示這女孩沒有婦科疾病,奈何她一再聲稱如果醫(yī)生不開藥自己就快死了,黃主任迫不得已,開了幾副藥。
而且賈建仁拿過藥方一看,立馬就看出這方子沒有任何不妥之處,只是尋常的當(dāng)歸、黃精一類的滋陰補氣的中成藥,體虛的女人服用的話沒有任何問題。
而哭起來不停的女孩,一聽賈建仁說藥方?jīng)]有問題,立刻坐在地上,嘴里嚷嚷著自從吃了黃主任開的藥以后頭痛欲裂,腹痛如絞,早上起來還便血,反正是要多慘有多慘,就跟得了癌癥一樣。
王發(fā)發(fā)揉揉手指頭,有些驚懼地看了眼賈建仁,走上前來,戳著藥方說道:“你們開的這些藥,簡直就是要人命的毒藥。你血奶奶的,今天不把這事給我整明白了,我就帶著我一幫哥們,天天堵在你們醫(yī)院門口,讓你身敗名裂!”
說完,領(lǐng)著身后一幫小弟齊齊坐在科室門口,掏出香煙和撲克牌,喊著不給補償就在醫(yī)院里斗地主,警察來了都不好使。
賈建仁明白了,原來這些人就是來訛錢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