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朝那叫道,“司無?司情?”
黑影晃動,淡淡的血腥味鉆入鼻中。
我猛地打了個冷顫,是誰?
頭皮發(fā)麻的耳邊在嗡嗡作響,我咽了咽口水,又朝那喊道:“是誰在那!”
血腥味越來越濃烈,銀光晃得我眼睛睜不開,我側了側頭,待銀光掠過后,我再看去,整個人猶如被驚雷劈中,連呼吸都在瞬間停住。
屏風后百里玹胤走了出來,他的俊雅臉龐卻陰冷的教人不寒而栗,透著寒冰般的暗沉黑眸,頭發(fā)披散著,近乎邪魔般邪氣迫人。他朝我詭笑著,一手拿著沾滿血的劍,劍直指著我。
而另一手,拿著的是司無和司情血淋淋的人頭,他們瞪著充血的眼珠子,在昭示著他們死的多慘烈。
血還在不停的滴在地上,每一滴就像是無形的刀子,在剜著我的肉,劃著我的心,讓我難受的無法言喻。
他獰笑著,“即使再輪回幾次,你仍是改變不了孤身一人死去的命運。”
不……
我的心跳好像是爆開似得,額上的汗水不停的滑落,身子無法控制的在發(fā)抖,痛苦和憤怒還有仇恨讓我想要撕心裂肺的大叫,可喉嚨像是堵住一般,困難的一點聲音都無法發(fā)出,所有的話語都卡在了喉嚨那。
血,滿地的血蔓延開。
百里玹胤的臉跟藍羽池的臉重合到一起,他們在獰笑著,在嘲笑著我的自不量力。
“不……”我尖叫著,他們瘋狂的笑著。
“主上,主上……”
“不要!”
我睜開眼,汗珠滑入眼,婆娑了視線。
好一會,眼前視線清晰,映入眼簾的是司無和司情焦急關切的臉。
“你們……”
不等我說完,司情說道:“主上,你又做噩夢了。”
我在司無的攙扶下坐起身,身上的內(nèi)衫已經(jīng)濕透了,我緊握住司無的手,又拉住司情的手,感受著他們手心的溫度,確定這不是夢了,心底的恐懼在漸漸被驅散。
我說道:“我做夢了,夢見你們被百里玹胤殺了。”
司無安慰道:“主上,你也說是做夢了,夢都是相反的,不可能成真。”
“夢中夢。”我低喃著,夢里的夢,真的很滲人。
“主上,我去給你倒杯茶。”司情說道。
“去吧。”我松開他的手。
司情轉身出去幫我倒茶,司無去幫我取來內(nèi)衫,“主上,衣裳都濕了,先換身衣裳,以免著涼了。”
“恩。”在司無的攙扶下,我下了床,身上軟軟的感覺在告訴我,剛剛那個夢中夢帶給我的沖擊力很可怕。
換了內(nèi)衫,我看了一眼屏風,頭皮仍是有些發(fā)麻。
我握緊了拳頭,我絕對不能讓夢里的事發(fā)生,所以我要比百里玹胤要更狠,下手要干脆,否則那就會成為我的下場。
忽然,敲門聲響起。
我松開手,跟外邊的司無說道:“司無,去看看。”
司無出去開門,司情端著花茶進來,我接過喝了一口,問司情,“什么時辰了?”
“亥時了。”司無回答。
“額,還早。”我才睡不到兩個時辰,一直都如此,一夜總是要噩夢醒來幾次。在那半年間,我?guī)缀跏强恐幉牟拍苋胨?。后來,二師父說藥材一旦有了依賴性,會長此以往,藥材的毒性也會在體內(nèi)殘留。他讓我必須克服依賴湯藥入睡,自己走出這個噩夢夢魘,否則神仙妙藥都對我無用。自那后,我再沒用過藥材,從此也沒有睡過一個好覺。
司無走了進來,“主上。”
“怎么了?”我問道。
“方才這家客棧老板娘靈兒過來問,說是聽到了尖叫聲,問我們是不是發(fā)生了什么事?我說主上差點摔倒,所以發(fā)出尖叫。”司無回到。
我淡淡一笑,“倒是看得緊。”
“她也沒說什么,往里邊瞧了瞧確定沒什么異常,她才離開。”
“恩,由她吧,她也是奉命做事。”我說著,走到梳妝臺旁坐下。
梳妝臺的銅鏡已經(jīng)用黑布蒙上,我不愿看到鏡中的自己。
我都快忘記,自己的臉變成了什么樣子。
“司情,開一下窗戶,透透氣。”我說道。
司情把梳妝臺旁邊的窗戶打開,夜風拂過臉頰,我抬頭一看,天空明月圓若銀盤,月光皎潔。
“今兒個月真圓。”我眼睛酸澀,父皇,幕后,朝陽好想你們。
恨意也接踵而來,藍羽池和莘梧那對畜生,一定過得很逍遙。
我微抿唇,等著吧,你們的逍遙日子很快就結束了。你們讓我承受的,我會千倍百倍還回去。
復仇之路,不死不休!
我低聲道:“月圓相思夜,思家無家歸。”
——
偌大的房間中,百里玹胤負手而立在窗邊,黑眸望著天上明月,腦海中浮現(xiàn)的是少女的音容笑貌,又是一個月圓夜。
今夜,他們是否依舊會在夢中相遇?
開門聲,讓他收回心思,回過身看著走進來的靈兒。
火風也推著百里玨從里邊出來,靈兒跟百里玨和百里玹胤說道:“皇上,爺,方才的尖叫,她的護衛(wèi)給出的話是她差點摔了。”
百里玹胤淡淡說道:“說謊。”
百里玨也認同百里玹胤的話,“她一定有所隱瞞。”
“那要不要讓向左進去查探?”靈兒問道。
“不必了,她心有提防,不會讓人察覺出什么不對勁。”
靈兒點點頭,又說道:“皇上,爺,向左說她休息之前,要將屋內(nèi)的燈都點上,而且用的是自己的香薰爐,里邊點的熏香都是安心寧神的。還有一點更奇怪,她房間里的鏡子用黑布蓋上。”
百里玹胤聽了,黑眸微瞇。
百里玨說道:“這么說起來,我她喝的茶也是靜心凝神的。”
“恐懼,畏懼。”百里玹胤薄唇輕啟,“她害怕黑夜,她內(nèi)心心底有著恐懼,那種恐懼成為仇恨之源。”他嘴角微微勾起,眼底冷笑浮現(xiàn),他明白她方才的尖叫了,那是噩夢醒來的尖叫。
正如他,也曾如此。
靈兒聽不明白百里玹胤的話,但是百里玨聽明白了,百里玹胤應該更能體會玉華的心境,他曾經(jīng)那樣艱難的走過來??磥恚袢A的身份八九不離十,就是鐘家的人了。
百里玹胤更是確定,玉華就是鐘家的人,只有鐘家的人才如此想要報仇。
想到她那虛假,像是帶著假面的笑容,還有世故深沉,令人難以琢捉摸的眼神,百里玹胤心底里的狩獵因子在沸騰著,很好,他就讓鐘家知道什么叫做用她之手,還他一切。
“今晚就到此為止。”他說道。
“靈兒遵旨。”靈兒應著,然后轉身出去。
門關上,百里玨問百里玹胤,“哥,接下來你打算怎么做?”
“當然是讓鐘家灰飛煙滅,在這世間再也不留半點痕跡。”百里玹胤語調(diào)冷銳無比。
百里玨望了一眼窗外,月圓了,怪不得百里玹胤的情緒又被挑動。遇到那個女子的時候,正好是中秋宴。
百里玹胤轉身,又望著天上明月,一陣出神,他腦中不知道為何想到,第一次見到玉華,她的眼睛跟她好像。
——
這一夜,我無眠,司無陪著我下棋,直到天蒙蒙亮,司情醒來,換司無去休息一會。
司情又接著陪我下棋,司情問我,“到了蘭陵,主上打算怎么做?”
“只怕不等我想怎么做,百里玹胤就開始行動了,還有鐘家的余黨也會有所行動。蘭陵,那是漩渦的中心。”我放下白子,“敵不動,我們不動,敵一動,打他七寸。”我還得找個機會接近鐘家的余黨,告知他們這家客棧跟百里玹胤的關系,這樣一來,百里玹胤會更認為我是鐘家的人。
約莫一個多時辰后,向左來敲門,讓我們下去用早飯。
司無和司情洗漱后,司無幫我梳發(fā),換好衣裳后,我們下去一樓廳子。
一樓廳子內(nèi),百里玹胤他們已經(jīng)等著。
我笑了笑,“看來玉華遲到了。”
百里玨溫和道:“無妨。”
這溫和的語氣雖然跟往常一樣,但是我聽得出來,百里玨溫和之中生疏了不少。
他認為我是鐘家的人,所以不愿意跟我走的太近吧。
用完早飯,我們準備啟程前往蘭陵。
金羽兒依依不舍的跟百里玨和百里玹胤告別。
我正要上馬車,百里玹胤叫住我,“玉華公子,不知你是否介意與朕共乘一輛馬車?”
我皺眉,他如此邀請,定是有所圖謀。
司無和司情要說話,我先說道:“皇上若是不擔心,玉華自然愿意。”
百里玹胤道:“朕怎么會擔心。”
我心中冷嗤,若是不擔心怎么會讓我一道?他知曉我不會現(xiàn)在殺了他,現(xiàn)在殺了他對我沒有任何好處。
司情在我耳畔低聲道:“主上,這樣……”
我打斷了他的話,“無妨。”
于是,百里玨和火風上了我的馬車,由無心駕車,而我跟百里玹胤的馬車,則由司情駕車,那個冷面侍衛(wèi)冷血坐在后邊。
這樣的安排,誰都占不到便宜。
到了馬車旁,百里玹胤先上去,撩開簾子坐下。
我將手置于司情手心,踏著臺階,上了馬車。
撩開簾子,馬車內(nèi)冷香襲來,百里玹胤靠在軟枕上,一旁的茶幾上置著紫玉壺,兩個月光杯,還有翻開的書卷。
而翻開的書卷旁邊放置的東西是……
我睫毛微顫抖,瞪視著那東西,藏在衣袖中的手,指尖深深陷入手心,努力壓抑著內(nèi)心的憤恨,讓自己保持風輕云淡的態(tài)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