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九三的聲音形成了兩股回響,一股回蕩在這空蕩蕩的密室里,一股在甬道里長久都不散去,像是和聲一樣,意尤未絕。
我不確定朱九三這么做有什么深意,也只能看著。
朱九三回過頭來道,“看起來,我們要向出去,還真得進這個甬道了,小子。”
我走過去搖頭道,“你不是說不能走的嗎,現(xiàn)在改口了?”
朱九三給了我一個咧嘴的臉,“走這里,這不是上策,如果有其他的選擇,自然其他的選擇更好,但是如果沒有,那也只能走這個甬道,在這下面,不可能坐以待斃,因為你得做好持久戰(zhàn)的準備。”
被朱九三這么一說,我猛然警覺,戴著能充饑的食物,我這里一點也沒有,不由得心一急,大聲道,“那我們得趕緊找到他們啊,不然就他媽的完蛋了!”
“急什么,這點時間你就餓了?”
朱九三似乎很不滿意我的表現(xiàn),一臉嫌棄道,“我們在同一個地方進來的,即便是走散了,也不會太遠的,他們?nèi)绻行模匀荒苷业玫轿覀?,但是就怕他們那邊出事,到時候我們連給他們收尸都做不了。”
我不再說話,朱九三就站在那里,不知道在想些什么,一動不動。
其實從剛開始到現(xiàn)在,我一直都無法理解一點,那就是明明我們是在同一個地點進入的陵墓,怎么一下子,人就全散了?
這完全不符合物理規(guī)則吧?
就這么靜悄悄地過了一會,朱九三開始有了動作,他先是掏出一個瓦泥匠的小鏟子,彎著腰在地上不停地敲打,一路從甬道口走到我面前,然后很小心地敲著地面,一邊敲,一邊停,歪著頭耳朵貼在地面,像是古代聽聲音的震動來分辨敵人的遠近。
我不由得問道,“你在聽什么?”
“聽水聲。”
朱九三回答我,但馬上就呵斥我道,“別說話,安靜一點。”
我立刻閉嘴,這個時候還是不要給朱九三添亂的為好,現(xiàn)在的朱九三,倒真的像是一個土夫子的模樣,認真的樣子讓人根本不會聯(lián)想到之前的那個神經(jīng)質(zhì)。
人總是有兩面,或者說,至少有兩面,完全相反的兩面,一面是偽裝,一面是則是本質(zhì),不然,怎么會一句古老的話,人總是戴著面具而活呢?
“小子,麻煩你個事。”
我道,“什么?”
朱九三站起來道,“幫我找一找機關(guān),這里一定有機關(guān),但是在哪,我倒是還沒有頭緒,不想死的話,那就快點找,我感覺這里已經(jīng)不是很安全了。”
朱九三的話讓我一頭霧水,我環(huán)顧四周,不解問道,“不安全?這兒好像沒什么危險吧?”
說完這些話,我就后悔了,因為我感受到了上方,似乎正在掉什么東西,我伸手去接,竟然接了一小點的沙子,我不確定這沙子是不是現(xiàn)在才開始往下掉的,但看著朱九三一臉嚴肅的表情,這并不是一個玩笑!
我和朱九三所處的壞境,其實是一個相對封閉的密室。
頂部離地面至少有三層樓那么高,我感覺到有沙子從頂部流瀉了下來,這是一個很不好的信號,因為沙子摸在手里,單憑那細滑的觸感,就不是什么好東西,而根據(jù)朱九三的反應(yīng),以及甬道的突然變暗,似乎一切就都變得明朗了起來。
“出去的路,就在這一條甬道的下面,但關(guān)鍵是開關(guān)在哪,這里一定有一個開關(guān),到底是在哪兒呢,”朱九三像是在和我說話,又像是在自言自語,“到底是在哪兒呢……”
我冷不丁搖頭道,“會不會……機關(guān)根本不在這里???”
“不可能的,能設(shè)計出這陵墓的人,都不是什么凡夫俗子,他能給你設(shè)下圈套,自然會有解決的辦法,這和游戲是一個道理,不管關(guān)卡多難,都會有通過的可能,不會有絕對的死局的。”朱九三拿著鏟子鐺鐺地在一旁敲擊,顯然,他在尋找墻壁是否有空心的部分。
我也沒閑著,打了小手電筒仔細地檢查著墻壁和地面。
老實說,這里的一切都太過平實了,檢查墻壁和地面,也是無奈的選擇,因為這地方的東西,一眼就能夠看到全部,幾乎不存在被遺漏的情況,就連我預(yù)想當中的瓶瓶罐罐,也都沒有,就像是一個沒有經(jīng)過裝修的地下室,除了燈光暗一點,壓根找不到可以深究的理由。
朱九三最終放棄了他的動作,抬頭看了看頂部,反而說道,“這下子,就很有意思了,小子,省點氣力吧,我已經(jīng)找到了它在哪。”
我順著朱九三目光看過去,確實,在墻壁和地面都沒有異樣之后,頂部便是唯一的答案,我相信朱九三在做了這一個決定之前,一定對周圍的環(huán)境有了一個認識,那就是給出墻壁和地面都沒有可能有機關(guān)的存在,但換一句話來說,墻壁這么光滑,如何才能碰到頂部?要知道,我們現(xiàn)在可沒有任何的工具可用,如果手電筒也算的話,那也只是換一種說法。
“坐下吧,我們聊聊天,反正現(xiàn)在什么也干不了了。”
朱九三說話的同時直接就盤地而坐,“你快過來,咱們聊聊,你是張半仙的孫子,我對你很感興趣,趁現(xiàn)在還有一點時間,我有事情要問你。”
我半驚半疑,不過還是聽從了朱九三的建議,走了過去和他面對面的坐了下來,一坐下,朱九三就道,“你不蠢,所以你應(yīng)該知道將會發(fā)生什么,這一個密室的設(shè)計其實很常見,不常見的是,把機關(guān)設(shè)計在了頂部,上面的沙子也不是一般的沙粒,而是墓葬常用的流金砂,這會兒它往里面灌的速度還不算快,一旦過了臨界點,那可就是瞬間的事……”
“不會吧……”我抱著僥幸的心理道,“這個地方也不能算是密封的環(huán)境吧,那得多少的沙子才行?”
“只有你想不到的,沒有他們做不出來的,明白嗎?”
朱九三很快就打翻了我的幻想,苦笑了一聲道,“你真的覺得,進了這個甬道,可以有路走?不知道你是年輕呢,還是太天真,這甬道一看就是一個死路,你進去了,死得更快,在這種地方,越是容易的東西,就越是會出問題,當然,這個在大多數(shù)情況下都適用,也有一些會玩點心理游戲的。”
“也許這個就是心理游戲呢?”我還是不死心。
“這么跟你解釋好了,你只要進去了,前面和后面,給你來兩個石門,那么狹小的空間,你被沙子埋了也只是瞬間的事,”朱九三表現(xiàn)的很淡然,語氣也很平和,“不信的話,你自己小心點,好好去看看,是不是我說的那樣。”
我將信將疑,翻過身去,便朝著甬道里看了看,由于朱九三已經(jīng)指出了問題,所以我只是朝著斜上方甬道的頂部看過去,環(huán)境雖然灰暗,但是仍然依稀可見上面有暗格的痕跡,當然如果朱九三不說,那一點異樣,常人根本察覺不出來。
如果被困在甬道那狹小的空間,這后果不堪設(shè)想。
我回過身,又坐回了朱九三的對面,掐了電筒,朱九三見我坐定,不由嘆息道,“其實,我這也是很冒險的做法,成功與否,全是看天了,老毛這回坑的我有點慘。”
我道,“此話怎么說?”
“很簡單啊,因為我根本就無法確定,機關(guān)在頂部,”朱九三搖頭道,“我仔細勘察過了這里的墻壁,每一塊地板,我也都踩過,并沒有特殊的地方,而且這里干凈得有些過分,幾乎一點時間上的痕跡都沒有,你不覺得很蹊蹺嗎?”
我遲疑了一下,點了點頭,朱九三見我點頭,也就繼續(xù)道,“自然,目前我不會去考慮為什么的問題,而是考慮的是怎么做,我的方法是非常冒險的方法,你必須得清楚的知道這一件事,因為不能確定的機會,只有一次,這是一個不是機會的機會……”
不是機會的機會……
像有一道閃電瞬間穿過了我的腦海,我立刻就明白過來朱九三指的機會,是什么樣的機會。
不錯,按照朱九三的設(shè)想,那確實是唯一的,也是最后的機會。
朱九三的意思很明顯,就我們目前的工具而言,根本具備不了檢查頂部的能力,所以,想要觸碰到頂部,就必須要等沙子完全地倒灌進來才行,然而,沙子的倒灌速度是不確定的,這從朱九三的話里也能推測一二,換而言之,這個幾乎就是等同于自殺的選擇,但也是沒有辦法的決定。
“哎呀,沒想到我朱九三一世英名,會毀在這里,”朱九三自怨自艾道,“都是那個龍毛啊,早知道就不貪這一趟了,跟重八去內(nèi)蒙多好啊,怎么我就著了這個道了呢!”
我一聽,下意識地就問道,“朱弎他老爹,去了內(nèi)蒙的事情,你也知道?”
“是啊,重八糾集人馬的時候,是想叫我過去幫他的,但是他比我還瘋啊,他那個架勢,幾乎就是沒想著活著回來,你想想,我他媽的還沒到三十,我會去跟他一起瘋?想多了吧,真是的。”
朱九三話音剛落,又接話道,“龍毛叫我來,是拿了地圖給我看的,我這人喜歡求穩(wěn),有了地圖,還有明器的誘惑,我想作為一個倒斗的,是個人都不會拒絕,我也沒有理由放棄這么好的機會。”
我對朱九三的理由倒不是很在意,反倒是他對龍叔的稱呼,引起了我的興趣,“你為啥叫龍叔……龍毛?。?rdqu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