還未完全跑過去,就聽到那邊傳來一陣哭聲,一邊哭一邊喊著大喜,我當時就猜到了一些。
等我跑過去的時候,果然跟我猜的一樣,是結陰親。
一座墳已經(jīng)被挖開,里面的棺材被抬到外面,棺材面前,放在一張黑白照片,是個男人,看年紀也不過二十幾歲,但從棺材的腐爛程度看,估計也埋了好幾年。
棺材的旁邊,放在一頂紙糊的轎子,轎子中間似乎被什么固定了,陳娟的尸體就坐在轎子當中,臉上化了妝,看起來就跟閉著眼睛的活人一樣。
但不知道為什么,我看過去的第一眼,總覺得陳娟的嘴角掛著笑。
陰親我從未真正的見識過,但以前在網(wǎng)上看過一些,什么偷挖女尸賣錢,父母收錢給女兒結陰親等等,以前都只是看看,但現(xiàn)在,卻真是憤怒了。
我沖上前,一把將孫泉的領子抓了起來,吼道:“你馬勒戈壁,你想錢想瘋了是吧!”說著就是一拳打了過去。
孫泉被我打了一拳,也橫了起來,扯著我要動手,還大叫說我的錢沒到位,若是錢到了,就不會動這個注意,他也是沒有辦法。
他不說還好,越說我越是惱火,我們兩人扯在一起,我也不管打不打得贏,又是一拳砸了過去。
估計孫泉被我打的也發(fā)火了,正要還手時,被男方那邊的人給拉住了,其中一名臉上還掛著淚痕的中年人,估計是男死者的父親,他問我是誰,要做什么。
我說是陳娟的表哥,現(xiàn)在要把尸體帶回去。
我剛說完,就引來一陣吵鬧聲,男方那邊質問孫泉究竟怎么回事,孫泉說陳娟已經(jīng)嫁給了孫濤,已經(jīng)是孫家的人,夫家有權利做主,表哥只是外人。
我氣的又要動手,這時,也不知道是誰,喊了一聲,說陳娟的眼睛睜開了。
這句話,頓時讓剛才還吵的熱火朝天的場面寂靜下來,所有人的目光,全部轉向了坐在紙轎中的陳娟。
棺材和轎子都是面向眾人,此時看過去,只見陳娟雙眼睜開,沒有任何生氣的眼神直勾勾的盯過來,尤其是我覺得她嘴角還掛著笑容,猛地一看,我嚇得差點坐在地上。
這也不是我膽子小,其余人也嚇得不輕,畢竟死人睜眼,太詭異了。
“老李,出什么問題了?”還是男方父親第一個開口,朝著旁邊一名六十來歲的老者問道。
老李很瘦,瘦的只剩皮包骨,但一雙眼睛很亮,手里拿著一根旱煙槍,是這次陰親的媒人。
說是媒人,只不過是主持陰親事宜的負責人,壓根就不是雙方陰親的介紹人,他此時臉色也很難看,狠狠吸了一口煙,讓大家不要怕,說陳娟只是見到親人,才看一眼,讓我勸慰陳娟幾句。
他這話一出,眾人的目光都朝著我看過來。
可是我渾身的寒毛,一下就炸了開來,別人不知道,可我知道,我這個表哥,只是裝的,哪里是陳娟的親人。
我說我這個表哥的身份是裝的后,老李的神色明顯變的更難看了,隱隱還有一些發(fā)白,說這樁陰親到此為止,立馬要把陳娟的尸體弄回去,最好讓孫濤勸慰幾句,還要好好安葬,一點都不能馬虎,還必須要火化,不能土葬。
男方那邊一聽,立馬把孫泉圍住,讓他把錢退了,然后一伙人三下五除二,將棺材重新下葬,就離開了這里。
男方家人走了,孫泉他們罵罵咧咧后,也朝著村子跑去,完全不顧陳娟的尸首還在這里。
不過老李卻留下了,說事情有些麻煩,要跟我一起送陳娟尸首回去。
我感激之余謝了一聲,眼前這個狀況,老李若是不在,說實話,我也會嚇得跑,一個人,面對能夠睜眼的陳娟,我真沒有膽子留下來,更不談把她的尸首弄回去。最多,也是等到天亮找人過來幫忙。
但老李說的嚴重,必須現(xiàn)在把尸首弄回去,說話的同時,走到陳娟面前,伸手在陳娟眼睛上一抹,似乎要將陳娟的眼睛弄得閉上。
只是老李手一松,陳娟的眼睛又睜了開來,老李見此,嘆息一聲,咬破食指,在陳娟的眼皮上,畫了兩道血跡。
血跡畫上去,陳娟的眼睛還真的閉了起來。
老李也不廢話,讓我把陳娟的尸首背著,他跟在后面,跟我一起回孫濤的村子。
我想拒絕,因為實在是害怕,老實說,作為同學,為了孫濤家喪事,我到處借錢,還騙父母,已經(jīng)對得起孫濤了。
但一想到一對新婚夫妻,喜事變成喪事,死了還要被賣,就覺得很陳娟可伶,我現(xiàn)在是幫她,總不能她連我也要害吧?
想著,我咬了咬牙,把陳娟背了起來。
都說死人的身體很重,我算見識到了,陳娟身材嬌小,可我背著都覺得吃力,老李在后面跟著,叫我一路回村就行,不要回頭看任何東西。
我點了點頭,使勁讓自己別胡思亂想,埋著頭朝著孫濤村子走去,心想也不遠,最多二十分鐘就可以到。
估計走了五分鐘左右,不知道是凌晨后的氣溫變低,還是背著陳娟的緣故,我覺得渾身發(fā)冷,忍不住都打擺子起來,加上這一路走來靜悄悄的,老李也不說一句話,我忍不住叫了他一聲。
我沒有得到任何回應,似乎老李從來就沒跟著我一起,四周的一切,變得更靜了。
我真的嚇住了,也開始后悔,后悔為什么要叫一聲老李,就這樣一直走,心里壓力還沒現(xiàn)在大。
我想回頭看一眼,看老李是否在后面,可想到老李之前說,無論如何,不要回頭,這讓我退縮了。
還有就是,我怕回頭后,第一眼看見的,是陳娟睜開眼睛的臉龐,想到陳娟就趴在我的背上,這種感覺,讓我都快瘋了。
此時的我,不敢往前,又不敢回頭,只希望后面?zhèn)鱽砝侠畹哪_步聲,或者他跟我說一句話。
可是足足等了一分鐘,老李的聲音依舊沒有出現(xiàn)。
老李不出現(xiàn),我甚至希望孫泉他們能夠回去后叫人來幫忙,人就是這樣,明知道看孫泉不爽,可現(xiàn)在這種情況,也希望他出現(xiàn)在面前,有個活人一起,就會好很多。
只是這些都是我的期盼,孫泉也沒有出現(xiàn),再次等了一下,我知道我承受不住了,在這樣下去,我恐怕會被嚇死,不死也會被嚇瘋。
我要把陳娟的尸首弄下來,然后一口氣跑回村里,等天亮后,在過來把尸首弄回去,至于老李說必須要現(xiàn)在把尸首弄回去的話,我已經(jīng)不管了。
不敢回頭的我,只能把陳娟搭在我胸前的手弄開,可真要弄的時候,才發(fā)現(xiàn)陳娟的手不知道什么時候交叉起來,在我胸前交叉著,似乎想要把我箍住。
我這個時候管不了許多,雙手用力,硬是將陳娟僵硬的雙手掰開,順勢往后一推,在一聲倒地的悶響后,我撒開腿就跑了。
估計我這輩子跑的最快的一次,就是現(xiàn)在。
我不敢停歇,就算現(xiàn)在傳來老李的聲音,我估計也不會停下來。
不知道跑了多久,在極其恐懼的情況下,我辨識不了過去了多久,只是覺得越跑越累,身上似乎壓著一塊巨石,在跑過一塊稻田的時候,我被田埂絆倒了,一個狗吃屎趴了下去。
十月底,田里已經(jīng)沒了稻谷,腳裸深的水濺射在我的臉上,讓我稍微冷靜了一些。
可突然,在月光之下,我看見了稻田里面倒影出第二張臉,一張臉是我的,另外一張,在我的右肩膀之上。
我的呼吸,在這一刻似乎停止了,只覺得身子在劇烈的顫抖著,一股暖流,在下面蔓延開來。
等水紋的漣漪平靜下來,我清清楚楚看見,右肩膀的那張臉,是陳娟的,她的眼睛,再次睜了開來,在水中倒影下,直勾勾的盯著我看,嘴角的笑容,也更加濃郁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