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能想起來的最早的事情,好像除了后來忽然記起來的在爺爺?shù)脑岫Y上看見白錦堂的這一幕之外,就已經(jīng)到了十歲大病的時候了,至于這之前的都不記得了,家里人曾說可能是因為我害了大病的緣故,所以后來也沒人去計較這些事,我也一直是這樣以為的,并未做他想。
白錦堂聽我說了之后問我:“你不覺得奇怪嗎?”
他現(xiàn)在不問我的話我是不會覺得奇怪的,但是因為他問了,我心里就開始懷疑了,我開始覺得這件事似乎并沒有這么簡單。
白錦堂顯然已經(jīng)預(yù)料過了我知道這件事之后的反應(yīng),他說:“你記不起這些事,就和你三魂不歸的體質(zhì)有關(guān)。按照常理來說,人應(yīng)該有三魂,陰魂,也叫地魂;陽魂,也叫天魂,命魂,也叫生魂。正常的人應(yīng)該是三魂健全,有些人會丟魂,或是陰魂或是陽魂,都不會斃命,只是這個人會顯得極其不正常,命魂是不能丟的,因為命魂丟了人就會死。而你三魂不歸,也就是說三魂你都沒有,但你卻活著,你說這是不是一件非常奇怪的事?”
我聽得有些驚悚,而且完全想不到這樣的事竟然會發(fā)生在我身上,就問說:“可是我……”
白錦堂打斷我說:“我知道你想說什么,你一時間不能接受這樣的事也是正常的,畢竟這么多年誰都沒有和你提起過。”
看來我第一次見白錦堂他就已經(jīng)知道一切了,我現(xiàn)在的問題只有兩個,第一我既然是無魂體為什么還能活著,白錦堂自己也說,沒有命魂人是不能活得;第二就是,既然我已經(jīng)是這樣了,可為什么現(xiàn)在我覺得我基本上和正常人是一樣的,并沒有哪里不同。
第一個問題白錦堂無法解答,他已經(jīng)說過了,至于第二個問題,他猶豫了,我看出來他好像還有什么內(nèi)情沒有說在瞞著我,而且從他為難的表情上來看,這不是小事,我向他追問,他遲疑了片刻,就和我說了。
他說我之所以覺得自己正常,其實是有原因的,而這個原因就是我借了別人的三魂。聽見說借魂,我既驚訝有好奇,我第一次知道魂竟然還能借的,但白錦堂說到這一茬的時候卻顯得很是鄭重,表情也并不像我這樣輕松,我才發(fā)現(xiàn)我太低估這件事了。
白錦堂告訴我魂這種東西不是隨便就能借的,借一魂都是極其困難的事,更不要說借三魂,而這個借字只是一種非常謙遜的說法,如果要說的直白些,就應(yīng)該用“搶”這個字,所以借魂其實就是搶魂。
我聽見“搶”這個字的時候不禁倒吸一口涼氣,驚問說是怎么一個搶法,白錦堂的臉色則一變再變,良久之后才艱難地吐出兩個字——殺生!
殺生?!
我對這個行當(dāng)里的事并不是很懂,所以一時間并未能完全理解這兩個字所代表的含義,白錦堂見我的神情依舊是疑惑,才和我解釋說:“就是說,殺了一個人,搶了他的三魂封在你的身體里,然后作為你的三魂來用。”
我只是看著他,腦袋的反應(yīng)慢了半拍,甚至還沒完全明白過來是怎么回事,白錦堂則繼續(xù)說:“你應(yīng)該記得你小時候生長的村子有一個人,你們都叫他傻子。”
這個人我有印象,因為他的確是個傻子,所以所有人都喊他傻子,但是我很怕他,一種莫名其妙的怕,我還記得我十四歲的時候在村里遇見他,結(jié)果他一直跟著我走了好遠,我發(fā)現(xiàn)之后就問他為什么要跟著,他愣生生地給我來了一句——哥哥,你要死了。
當(dāng)時我就撿了石頭扔他,他傻笑著就跑走了,邊走還邊喊“你要死了,你要死了。”
結(jié)果一個月后他就在村子里的一個池塘里溺死了,因為他是個孤兒,也沒人給他收尸,后來村里草草幫他的尸體送到了火化場,就這樣火花掉了,火花掉之后骨灰也沒收回來,也不知道是怎么處理了??傊@樣一個人也沒能引起過多的注意,也沒人想知道最后他怎么樣了。
白錦堂不會無緣無故提起這個人,他見我已經(jīng)勾起了一些回憶,就接著說:“你身上的魂,就是他的。”
我雖然已經(jīng)大致猜到了是這樣,但真正挺白錦堂說出來的時候,還是覺得倒吸了一口涼氣,有種不可思議的恍惚感,情不自禁地說了一句:“怎么會?”
白錦堂說:“這其中的內(nèi)里非常復(fù)雜,一時半會兒也和你說不清楚,而且即便和你解釋了,你也不會完全明白是怎么回事,但有一點是可以確定的,就是傻子之所以會死,完全是因為你,或者他之所以會傻,也是因為你。”
我說不出話來,一時間也不知道該說什么,只能愣愣地看著白錦堂,白錦堂也看著我,似乎是在等我說話,我心里復(fù)雜的很,覺得很難受,最后卻只重復(fù)出了三個字:“怎么會?”
雖然依舊是同樣的一句話,前后卻已經(jīng)截然不是同樣的心情,白錦堂說:“父母為了子女能夠做出任何事來,包括犧牲別人的孩子。”
我發(fā)愣了好一陣才稍稍緩過神來一些,接著提出了一個問題,就是我家里并沒有懂這樣的人,他們不可能自己萌生出這樣的想法,總要有一個提出這種做法的人,那么這個人是誰,難道就是白錦堂?
我驚訝地看著白錦堂,在我看來,好像除了他也不會有別人了,白錦堂看見我神情變化,和我說:“我知道你現(xiàn)在在想什么,這個人不是我,其實建議你家里并堅持要做的這個人,你已經(jīng)見過他了。”
我瞇著眼睛問:“是誰?”
白錦堂說:“就是你已經(jīng)見過的馮先生,否則,馮先生作為一個死人亡魂,他又是如何能找上你的,任何巧合的事都有一段因果,他當(dāng)初為你做了這樣的事,結(jié)果后來自己死了,也不得不說,他的死就和這件事有關(guān),現(xiàn)在找上你,也就不足為奇了。”
我沉默不語,我問白錦堂:“那他們看見的我身后的那穿著壽衣的人,就是傻子的亡魂是不是?”
白錦堂看著我,在我提出這個穿著壽衣的亡魂時候,他的神情猛地就變得嚴肅了起來,在我問出這個問題的時候,他輕輕地搖了搖頭,嘴里吐出兩個清晰的字:“不是。”
我以為一直困擾我的謎團就這樣解開了,可卻發(fā)現(xiàn)并不是這樣,白錦堂和我說:“傻子沒有亡魂,他的三魂全在你身體里,既然三魂都在,那就不存在有無亡魂這一說法,自然也就不存在來找你的情形。”
我似乎能明白一些白錦堂說的話,感覺事情比我想的要復(fù)雜太多,我問說:“那這又是誰的亡魂?”
白錦堂依舊搖頭,他說:“所以之前我和你說,這就是我現(xiàn)在出現(xiàn)在這里的原因,因為我也想弄清楚答案,這個謎團困擾了我將近二十年,從你六歲那年接觸到這件事一直到現(xiàn)在,我一直在探究這件事。”
我問:“那你得到了什么沒有?”
白錦堂沒有說話,然后他又問了我一個問題:“你知不知道你小時候睡覺會發(fā)夢?”
我問:“什么叫發(fā)夢?”
白錦堂說:“發(fā)夢就是你會無緣無故地大哭大鬧,但整個人卻處于睡眠當(dāng)中,包括你會像夢游一樣起來四處游蕩,甚至和你的父母說一些非常奇怪的話,甚至?xí)鲆恍┓浅NkU的事。”
我說:“那不是夢游嗎?”
白錦堂搖頭:“夢游不可能有這樣清醒的意識,我見過你發(fā)夢很多次,你的意識是完整的,也就是說,其實你是醒著的,但你所做的事卻完全是按照這夢里的場景來做的,所以我們把這樣的現(xiàn)象叫發(fā)夢。”
我看著白錦堂,嘆一口氣說:“我不知道自己有過這樣的情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