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些就是那個村莊里的村民?”我驚呼。
枯木一棵,兩棵,三棵……樹身正面全是跪在地上的人形,唯有背面才和普通的枯木一般無二。剛登岸那會,我們所看到的是樹的背面,看不出名堂。只等進入枯木樹林之后,才真正察覺到其中的詭異。
所有的樹木都成環(huán)形圍繞在那座石塔面前,以萬眾朝拜的方式在跪地懺悔。就在這一個個皺成樹皮的面孔當中,我看到了三張相對嶄新的面孔。比起其他人的褶皺,這三人的血肉明顯較新,依稀還可以辨認出他們脖頸上的領帶。
三十幾年前的村民是不可能戴領帶的,這三個人不是村民,而是填湖計劃中最先死掉的那三個經(jīng)理。
在這三個經(jīng)理之后,湯主管的面容也出現(xiàn)在我的視野之中。那也是一株枯木,或者說是湯主管被捉來后,身體化作肉尸,繼而演變成的枯木。
“湯有才?”我失聲輕呼。
傳言湯有才失蹤,原來是被捉來這里了么。
聽見有人呼喊自己的名字,湯有才猛的睜開雙眼。大股鮮血從他的眼睛里流淌出來,順著面部輪廓流向地面。他發(fā)出嗚嗚的悲鳴,似乎是想跟我說點什么。但無論他怎么努力,從他嘴里發(fā)出來的都只是嗚嗚的怪聲。
我頭皮發(fā)麻,這血腥的一幕簡直比恐怖片里的還要詭異。
我知道湯主管是想求我救他,可我哪有本事救他?本能的,我后退,湯主管大急,揚起他那已經(jīng)開始變得干枯的手臂,對著我張牙舞爪。
我害怕被這種古怪的樹枝給觸碰上,情急中手起刀落,桃木劍一劍斬下湯有才的這條手臂。
“咿咿……”鮮血噴灑,湯有才痛苦長嘶。但那古怪的聲音絕對不是一個正常人類所能發(fā)出來的。
我頭皮簡直就快炸開了,我發(fā)誓我這輩子從來沒有聽過這么恐怖的聲音。我背后直冒冷汗。這次無論我再灌下多少口烈酒,我的雙腿始終都在發(fā)軟。
我總算明白馬道長為什么要逃了。在這種邪異的力量面前,只怕除了逃跑以外,再也不會有第二條路可以走。
我打起了退堂鼓,想要盡快離開此地。然而另一棵大樹上的人臉,引起了我的注意。
這是一張女人臉,枯敗程度和那些村民的枯敗程度一般無二。她年紀很輕,五官精巧,從周邊裂開的樹皮來判斷,她身上穿的應該是一件道袍,一件和小玲身穿的一模一樣的道袍。
“你是為了這個人才來的嗎?”不知道為什么,我總覺得現(xiàn)在的小玲沒有我剛遇到她那會的活潑了。似乎自打踏上這孤島祭壇以來,她的神情就一直很冷漠。
一開始我以為是此地特殊,讓她不得不莊重對待。但現(xiàn)在看來,那似乎早已超出莊重的范疇。就比如剛才斬斷湯有才手臂的那一劍,她作為修道之人,手里也有一把桃木劍,距離我更不是很遠。我現(xiàn)在才想起來,剛才那一幕里她一直是在冷眼旁觀!
此時,面對我的提問,她照樣是神色默然的站在原地,動也不動。
我皺了皺眉頭,看了看小玲,又看了看那枯木上的女人臉。這一看,我大驚。這女人臉的面容也和小玲一模一樣。
“這……”我大驚失色。
這次,我看到小玲的神色變了,變得猙獰無比。
“你都知道了,那么,就來做我的替身吧。”小玲化身厲鬼,猙獰的向我撲來。
因為先前的隊友關系,我和她之間的距離本來就近,此時被她突然這么一撲,我根本無從躲避。輕而易舉就被捏住了喉嚨。
“你是修道的,就算你是鬼,你也不能害我。”我驚恐掙扎。
但小玲根本不聽,她奮力捏著我的脖子,想要把我按倒在那棵屬于她的肉尸枯木上。我知道那東西絕對不能輕易觸碰,更加奮力的掙扎想要擺脫。
小玲力氣奇大,但我在恐懼邊緣爆發(fā)出來的求生力量也不弱。我掙脫出她的雙爪,一腳將她踢成側(cè)翻,然后掉頭拼命往回奔逃。
小玲從地上爬起來,張牙舞爪的跟在我后頭猛追,我知道她是不會就這么放過我的,奔逃途中有好幾次我都能清楚感覺到那股冷風直逼我的脖頸。我狂奔,卻也忽略了一個重要的因素,那就是她先前給我那把桃木劍。等我反應過來的時候,這把桃木劍已經(jīng)變成一根繩索,主動向我捆來。
我大驚,然而不等我做出反抗,這跟繩索卻是自主斷裂,碎的一干二凈。我不知道這是怎么回事,但既然這東西沒能把我給留住,那就是最好的結(jié)果。
我極力往前狂奔,卻聽身后小玲的驚呼:“你已經(jīng)被內(nèi)定了?不可能,這是不可能的……”
“我明明盯了你好幾天,不可能有人搶在我前頭!”
我根本管不了那么許多,此時此刻,趕緊逃離出此地才是要緊。我一口氣逃回岸邊,跳上小船就往來時的方向猛劃。
為了保險起見,我往回看了一眼。我看到小玲站在岸邊看著我,她沒有追來,但那雙血紅色的雙眼中,卻是充滿了不甘和憤怒。
我用力搖槳,還把先前從小玲那里得到的黃符也扔到了水中。桃木劍都能變成繩索,顯然這張黃符也不是什么好東西。但符咒剛一脫手,我就感覺到一股倦意襲來,很快就昏睡了過去。
“醒醒,醒醒!”耳邊有人在呼喊。
我迷迷糊糊睜開眼睛,發(fā)現(xiàn)我已近上了岸。天色蒙蒙亮,夜晚已經(jīng)過去了。一位清晨出來遛狗的老太發(fā)現(xiàn)了我,把我給叫醒。
我揉了揉腦袋,扭頭去看湖水,卻沒有發(fā)現(xiàn)那艘小船的影子。
老太以為我遇到了賊,要幫我打電話報警。我說不用,也沒把我經(jīng)歷的事情告訴給她,因為沒有證據(jù),這事情說出來鐵定不會有人相信。
我很奇怪我是怎么上的岸,老太告訴我說,她發(fā)現(xiàn)我的時候我就躺在這里。那時候太陽還沒有升起,她依稀看見一個漂亮女人蹲守在我身邊,但一看見她,那女人馬上就跑了。
漂亮女人?!
我心中一驚,急忙把小玲的模樣特征形容出來,告訴給老太。
老太說她看見的不是這個女人。
我暗暗點點頭。也是,小玲要的是害我,如果是她蹲在我旁邊,她肯定會趁機把我拉去做她的替死鬼。
那么這個守候我的女人又是誰?
如果是鬼,她為什么要好心的守候我,如果是人,她又怎么會恰到好處的出現(xiàn)在這個地方?
我腦子有些亂,理不清頭緒。
我搖搖晃晃的起身,向著我那輛電瓶車走去。離去前,我告訴老太,以后散步千萬不要來湖邊,最好白天也不要來。
老太很吃驚,她那黃皮大狗一個勁的對我狂吠,認為我不是好人。
我沒有解釋,跟她道了聲謝,就離開了。
回到家,我從抽屜里拿出一盒止疼藥,用水沖服下去,以緩解我此刻的頭疼。喝完藥后,我坐在床上,極力的思索著這天晚上的所得。
水鬼拉人做替身,這大概就是我所要探尋的真相了。為了探尋真相,險些命喪黃泉,我不想討論結(jié)果是否值得,但如果是要重來一次的話,我依然會做出同樣的選擇。我不能像馬道長那樣茫無目的的亂跑,跑到最后連為什么要跑都弄不明白。
但要說查出真相之后,我能做出什么樣的對策,我的第一個反應,仍然是跑。
是的,跑。
除了這個方法,我想不出其他的保命手段。
但這個想法很快就被我給否定了。馬道長也是選擇的逃跑,但逃跑下來的結(jié)果,依舊是被我給揪了出來。
是被我揪出來,但卻絕對是假手于我。
如果我也選擇逃跑,那么沒準幾天以后我也會收到一個陌生人的電話,繼而被從茫茫人海中揪出來。換句話說,我可以逃跑,但卻改變不了我被鬼盯上的事實。
還有小玲咆哮時說的內(nèi)定,還有死掉的第一任經(jīng)理郵寄給我的包裹,還有30多年前死掉的數(shù)百號死尸……
我腦袋很亂,即便止疼藥的藥效開始產(chǎn)生作用,我的腦袋依舊很疼。
我根本理不清思緒,我需要休息。
容叔打來電話,說今天該我值班,我怎么到現(xiàn)在還沒有過來。我含糊不清的告訴他說我得了感冒,想請假休息。
容叔告訴我說:“你今天最好過來一趟,湯主管的失蹤已經(jīng)立案,通知說今天會有警員來了解情況。你要是不來,恐怕會有些麻煩。因為有人說小區(qū)員工里最后一個見到湯主管的人是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