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我不懂……為什么要全家人來賠我一個人的命。”我真的想象不到如果真的是這樣那天理何在。
爹嘆了口氣：“那黑衣人告訴我，因果循環(huán)，善惡報應(yīng)，長生他娘在最后一口氣的時候生下了長生，天地不收，活不下去，只有我們老趙家全家慘死才能息了天怒人怨，我伢子才能活下去。”
天怒人怨，那個人指的是我娘么？
可是我不相信。
“伢子，你走吧，別惦記我們，窩囊了大半輩子了，也算是能給你做點(diǎn)事了。”爹的眼睛渾濁了，積淀了這幾十年的苦樂哀愁：“我也能去找你娘了，我得去陪她啊。”
爹的心里終究是有娘的，可是我不能看著爹和奶奶去送命，這樣代價換來的一條命我真的要不起。
“您放心，有我和大川在，長生不會出事的，只是虛無的讒言，不要輕信那個男人，你們都要好好的活下去，別讓長生的下半輩子活在痛苦和自責(zé)中。”林入畫安撫著爹說道。
是啊，別讓我下半輩子都活在痛苦和自責(zé)里。林入畫這一句話就擊碎了我的心。
爹終于還是哭了，我知道沒有人想死的，只不過在生命和我之間，他毅然決然的放棄了前者而選擇了我，因為在父母眼里，孩子的命就是天。
晚上的時間，林入畫讓我陪著我爹，她說她和李大川去守著我奶奶，臨走之前還給了我張符紙，她交代如果睡不著就把這張紙燒了，拿符灰沖水喝可以安神。
她知道我現(xiàn)在的狀況是極其不好的，我也沒有拒絕。
我很累了，長大后的我第一次躺進(jìn)了爹的懷里，這種久違的溫暖讓我格外的踏實，我真的怕哪天就這樣失去了我爹，在這個世界上舉目無親了。
不知不覺地就入了夢了。
雜草叢生的荒涼之地之中，我環(huán)顧四周失去了方向，我站在原地突然迷失了自己。
遠(yuǎn)處，一座墓碑孤零零地在雜草之中，我慢慢的走過去，扒拉開了碑前的雜草。
這墓碑，是我娘的名字。
“我的伢子。”一個溫柔的女人的聲音從我背后傳來。
我循聲望去，見得一個女人站在那里，渾身上下都散發(fā)著一種莫名的溫暖。
“我的伢，我是你娘。”那個女人張開雙臂做出了迎接我的樣子。
“娘？”這十幾年來這個字眼對我來說是多么的渴望但卻又陌生，看著這個女人，眉眼之間的柔情和那與我?guī)追值南嗨粕駪B(tài)，我不顧一切的想要沖上去抱住她。
“我的乖伢子，這些年真是苦了你了。”她緊緊的抱住我，親昵的叫我的名字，我正享受著這十幾年來的渴望的溫暖，可是她突然推開了我。
眼前的女人完全改了溫柔慈愛的模樣，一臉猙獰的沖著我大喊：“長生，快跑，你們斗不過他們的，快離開這個地方，離開這個村子！”
她發(fā)了瘋似的大喊：“快離開！”然后她一把推開了我，恍然間我感覺自己掉進(jìn)了無盡的深淵……
我猛的坐起，也驚嚇了爹，他連忙起身，問我：“伢，你怎么了？”
我摸了下滿頭的汗，想起來夢中的那個女人，嗓子酸澀起來：“爹，我夢到娘了。”
爹嘆了口氣，摟著我重新躺了下來，就像小時候那樣哄著我，有節(jié)奏的拍著我的后背，哄我安穩(wěn)下來。
腦海中，除了我娘的溫柔，還有她歇斯底里對我喊的那句話：
“長生，快跑，你們斗不過他們的，快離開這個地方，離開這個村子。”
我不知道這是我最近壓力過大做的單純的噩夢，還是真的是我娘投進(jìn)了我的夢里想要給我們預(yù)警什么。
思來想去以后，我還是把這個夢告訴了林入畫。
林入畫陷入沉思，她皺著眉不知道再想著什么，我沒敢打擾，等她眉頭稍微舒展開了點(diǎn)時，我才問她：“你在想什么？”
“我在想你娘說的他們是誰。”
爹在這個地方覺得幫不上什么忙，于是踩著鞋下了炕，一邊披上件外大衣一邊跟我們說：“我去給你們做早飯。”
林入畫點(diǎn)了點(diǎn)頭，沒有拒絕。
爹打開門的那瞬間就突然驚叫了聲，林入畫趕忙起身去看發(fā)生了什么情況，聞聲而來的還有李大川。
我被眼前這血淋淋的一幕也嚇到了。
一排被扒了皮的動物被鉤子直直的倒吊在我家門檐兒，每只身上還滴著血，腥臭的味道混著一股子騷味讓人不禁作嘔，它們的眼睛都被挖了出來擺在了地上，一排圓溜溜的眼睛占滿了血，黑色的瞳孔里藏著痛苦和不甘心。
“是黃鼠狼。”林入畫的聲音里透出了悲憫，她是真的不忍心看到這樣的死亡。
“他娘的，是誰這么畜生，下得去這狠手！”李大川伸出手指數(shù)著：“一、二、三……”
九只，九只被殺的黃鼠狼，每一只都是被扒了皮剜了眼滴著血的。
“為什么是九只？”我相信如果單純的是想殺害它們，那我們村的后山至少有幾十到上百只黃鼠狼，正如我那天親眼所見它們一起抬著我爹送回家。
林入畫思考了一下然后跟我解釋道：“九在道家是極致的數(shù)字，九九歸一，九氣朝元，在道門里九是個恐怖的數(shù)字，看來，這件事不單單是你家的事情了，有人再向道門宣戰(zhàn)了。”
“他娘的，還真就怕他不敢露面，做的越多錯誤越多馬腳就越多，看來我們很快就要和他見面了。”李大川嚴(yán)肅地說。
沒錯，第一個與他們見面的人確實是李大川，我想就連李大川自己也沒有想到。
萬物生來皆有靈知，林入畫找個塊風(fēng)水相對好點(diǎn)的土地挖了個坑葬了它們，林入畫把每只黃鼠狼的皮都洗干凈用針線縫合了上去，林入畫說：“死也要死有全尸，這是我們唯一能為它們做的維護(hù)它們最后尊嚴(yán)的地方了。”
我默默地立在旁邊，給它們恭敬的燒了紙又磕了頭，因為我知道，它們都是為我而死的，遲早有一天我會擒住惡人以其人之道還其人之身，以告慰它們的在天之靈。
做完這一切，林入畫說：“回去吧，我們找大川商量一下，敵人在暗我們在明，我們不能再被動了。”
我點(diǎn)點(diǎn)頭，握緊了拳頭，再一次跪下來磕了一個頭，這一磕，上敬蒼天下跪地，我發(fā)誓要把它們受得屈辱變本加厲地幫他們討回來。
還沒進(jìn)家門之時，林入畫似乎就感受到了什么，連忙跑進(jìn)去去看奶奶和爹，索性奶奶依舊在睡著，平穩(wěn)的呼吸證明她沒有事，而爹在廚房里低著頭抽著旱煙。
林入畫自嘲自己是壓力過大草木皆兵了，可事實上，林入畫的每分察覺都是靈敏的。
因為她去喊李大川的時候，李大川并沒有回應(yīng)，她踏進(jìn)了屋門兒后發(fā)現(xiàn)了問題……
此刻的李大川仰面躺在了地上，一張被肉擠滿的臉已經(jīng)失去了血色，林入畫蹲下來伸手去探尋他的鼻息，可是李大川已經(jīng)停止了心跳。
“他怎么了？”我不敢相信，但是現(xiàn)實就擺在我的眼前，這不是睡著的樣子，可我始終接受不了李大川這樣一個“高人”居然在我們這出去前后不到半個小時的時間里就這樣沒了。
“死了。”林入畫語氣雖然沉重，但是并沒有傷心，相反她的口氣里還有說不出來的情緒，我不知道那是悲還是喜。
“他……”聽到她親口跟我說出這句話，我不禁悲從中來。
我感覺自己就是一個喪門星，凡是跟我有了接觸的人都不會有好下場，也許那個黑衣人說的對，我就是一個天地不容的人。
林入畫卻在此時笑了：“你知道他是怎么死的么？”
我搖了搖頭。
“你還記得大川身上那個用朱砂寫的符咒么？”林入畫站起來，讓我搭把手把李大川一起弄到炕上，可是無奈他太重了，也只得作罷。
那個符咒……我還記得那幾個字……
酆都大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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