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進村長家的院子就聞到了血腥氣,蕭天凡正煩躁地在院子里吸著煙。
村長臉色很難看,見我們進來立馬開始指桑罵槐:“不讓進偏要偷偷進!好心當成驢肝肺!全都死了干凈,少來禍害我們村!”
村長雖然是個村官,但平時官腔也挺足的,很少會這樣當眾發(fā)脾氣,可見竹林當真是他的逆鱗。
江慕堯臉色不對,我怕他給村長難堪,干凈拉著他進去看人。
逃出竹林的那人豈止是奄奄一息,簡直慘不忍睹。衣衫襤褸,不知道是被什么東西撕碎的,西裝褲都變成條狀耷拉在腿上了。最駭人的是,他身上的皮肉都被生生撕扯掉了!半邊臉頰血淋淋的跟生排骨一般,幾乎能看到白骨了!
他的眼皮和嘴唇都沒了,兩只眼珠子往外凸,下頜骨微張,好像看到了十分嚇人的東西!
等看到他的手時,我的胃里頓時開始翻江倒海。他手上的皮肉已經(jīng)沒了,血淋淋的指骨上居然戳著一只眼珠!
江慕堯毫不避諱地把我的臉按進了他懷里,我聽到周懷瑾的聲音在打顫:“在什么地方找到他的?”
“兩里外的竹林邊上……”
村支書還出聲,村長的眼風就跟利箭似的飛了過來,還伸手把我們往外趕:“問這個做什么?走走走,全都給我走,我們不歡迎外來人員!蕭總您也請回吧,等您拿到上頭批示的文件再來談投資,我這把老骨頭在一天都不會讓你們動林子的!”
村長這回是動真格了,居然當著我們的面喊了幾個人跟著我們:“要親眼看著他們離開!”
“我要回伊伊家收拾東西。”周懷瑾面如土色,經(jīng)過我身邊時居然拽著我就往外急匆匆地走去。江慕堯也不是省油的燈,拉住我另一只手就跟了上來,還宣示主權(quán)似的樓主了我的腰,一臉遭遇情敵的模樣。
周懷瑾不過是擔心我跟鬼物走得太近,并不是喜歡我??!
我們收拾好東西后就跟著蕭天凡的車子離開了竹骨村,村長顯然不放心我們,居然讓人開車跟著我們。
蕭天凡的保鏢們畢竟厲害,開了一會兒幾輛車就風流往不同的方向開去。甩開那輛車后司機并沒有掉頭往山邊開,而是直接開去了蕭天凡下榻的酒店。
他送了一堆東西給我們,工兵鏟、瑞士軍刀、強光手電筒……一堆高級玩意兒,比周懷瑾包里的那些都上檔次。周懷瑾也不客氣,挑了一堆東西裝包遞給了我,他自己只留了一把工兵鏟和手電,剩下的都沒要。
蕭天凡看我們拿得少,又把他手上的佛珠和脖子上的掛墜都取下來塞給了我們:“都是開過光的好東西,收著!”
周懷瑾沒推辭,悶聲不響地把佛珠給我套在了手腕上,這次江慕堯沒再發(fā)神經(jīng),想必是因為他不能碰這串佛珠吧。
“小周,我還有兩個人在里面,你們這次進去請務(wù)必把人給我?guī)С鰜?,活要見人死要見尸,不然我沒辦法跟他們家人交代。”他現(xiàn)在好像挺后悔,不過我們誰也沒料到跟進去的三個人會這么慘。
周懷瑾點點頭沒有說話,他這會兒一直不怎么說話。
“已經(jīng)兩點多了,我們快進竹林吧,天黑了就不好了。”老媽一催,蕭天凡立馬讓人將我們送了回去。
按照老媽的要求,車子是往曹山腳下開去的。
我們沿著山腳往竹林走,老媽好像完全察覺不到背上的疼痛,走得不比我們?nèi)魏我粋€人慢。江慕堯一直按照老媽的提示在最前面探路,周懷瑾斷后,唐欒沒有來。
“村里一直不許跨過那道柵欄,以前大家都編竹制品去鎮(zhèn)上賣錢,村后允許砍的竹子砍完了我就去遠一點的地方砍,有一次就砍到這里來了……”
老媽開始嘮叨一些有的沒的,他們都心不在焉地聽著,只有我心酸不已。
爸去世后,家里也沒賠到幾個錢,媽為了養(yǎng)家糊口并供我讀書吃了不少苦,除了出賣肉體的行當,但凡能賺錢的她都做過,附近村里有人蓋房子我媽都跟著去當小工。為了能多賺錢,她一邊當小工一邊學(xué)蓋房,愣是成了咱們村第一個女的泥瓦匠,手藝不比男人差。
我還記得小時候經(jīng)常天黑了才等到她回家,有時候直接累得吃不下飯。她腰背本來就在那個時候落下了毛病,如今又被鬼踩了那么多夜……我想想眼淚都快出來了,偷偷吸了下鼻子,趕緊打住心思。
“你們不知道,我們竹骨村小歸小,可是除了很多老板的,數(shù)數(shù)……有七八個的。那次我坐著休息,就砍到那幾個人往竹林里走,村長也在里頭呢。我好奇就跟了進去……”
她看到那幾人排成一長溜往里面走,明明到處都是路,可他們卻走得十分克制。
老媽知道竹林有古怪,好奇村里最有錢的這些人想做什么,就悄悄跟了上去。他發(fā)現(xiàn)那些人每走幾步都使勁跺兩下腳,停幾秒后再繼續(xù)往前走,然后再停下來跺兩下腳……她不知道原因,跟了幾米后才感覺蹊蹺,想轉(zhuǎn)身出去的時候突然聽到旁邊有東西在叫她名字。
她知道不對勁,那幾人走的路顯然有講究。既然她不知道怎么出去,只好硬著頭皮跟下去。
聽到這里,我們所有人都打起了精神,因為我媽說的故事顯然跟這片竹林的詭異有關(guān)。
竹子高且密,我們往里走了沒多大會兒光線就黯淡下來。我們走的這條路下面鋪了東西,跺跺腳就能踩到石頭,當時那幾個人應(yīng)該是在感應(yīng)石頭。
她因為害怕,很快就追上了那幾個人。她看他們?nèi)即钪耙粋€人的肩膀,便叫了下最后那個人的名字??赡菐兹藝樀枚哙铝讼拢瑓s沒有一個回頭。
老媽管不了那么多,顧自學(xué)著他們的樣子把手搭在了最后那個人的肩膀上。她本來還在想著該怎么跟他們解釋,哪知道壓根沒人提。
他們走了大概一個多小時,最后在一口枯井前停了下來。幾個人繞著枯井圍了一圈,等看到老媽的時候,非但沒人跟她說話,反而全都嚇得瑟瑟發(fā)抖。
老媽只覺得納悶,直覺告訴他這幾個人那么有錢肯定是因為當時在做的古怪事。所以她突然也起了邪念,他們做什么,她就跟著做什么。
“他們把阿姨當成鬼了,做了虧心事才會這么心虛。”周懷瑾若有所思地蹲下身翻枯葉,我回頭看了一眼,枯葉下壓根沒有石頭,反倒是有兩根骨頭!
周懷瑾重新用枯葉把骨頭蓋上,若無其事地朝我擺擺手讓我繼續(xù)前行。
老媽說當時看到接下來那一幕她差點暈過去,那幾個人在井邊跪成一圈后,一個個都拿小刀把手給割破了!他們很有秩序地挨個把血往枯井里滴,她聽到井下有東西吧嗒吧嗒響,跟以前我爸喝到好酒后吧唧嘴巴一樣。
她嚇壞了,等他們每個人都各滴了半碗左右的血下去后,我媽怕了,跪在地上久久不敢動彈。
可她的反應(yīng)卻嚇得那幾個人更不敢動了,誰也不敢起來,全都低著頭發(fā)抖。
我媽覺得這樣下去不是辦法,趕緊照著他們的樣子也割破手往井里滴血。
也不知道是不是她的血不對勁,她滴血的時候下面的吧唧聲沒了,取而代之的是一陣陣低吼。
她回歸自己跪的位置后,所有人都雙手合十開始祈愿,大致都是發(fā)財之類的話。她只好跟著隨便許了個愿望,然后照著他們的樣子恭恭敬敬地磕了三個頭。
“人血祭……原來如此。”周懷瑾嘀咕出聲,“那幾個人用這種邪術(shù)發(fā)財,日后不會有好下場的,這種邪術(shù)有損陰德,會禍及子孫。”
快出竹林的時候,老媽怕他們幾個找她問責,就站在原地沒有繼續(xù)往前走,只在心里默默記下了剩下那截路該怎么走。
幾個人走出竹林后,回頭看到我媽幽幽地定在那里不動,嚇得大氣也不敢出,面面相覷了兩眼后趕緊急匆匆地走了。
老媽回村后碰到他們也沒提這事,他們也跟沒事人一樣壓根不問老媽,反而是其中兩個膽小的每次看到老媽都繞道。我想他們壓根不認為自己在竹林里碰到的是我媽吧,他們只以為自己撞了鬼,是鬼變幻成了我媽的樣子。
江慕堯突然停下了腳步,他一只腳在前面枯葉上踩著探了好一會兒,疑惑地看向我媽:“沒路了。”
下一秒他微微瞇起眼睛,漸漸聚攏的眉峰里凝上了一分懷疑。
老媽打開電筒朝四面朝了朝,又抬起頭來不知道在看什么。找了半天她才突然抬手指著旁邊的竹子驚喜道:“在這兒,當年我在最下面留的記號,沒想到居然長到這了。”
標記很簡單,就是簡單的十字。江慕堯找著標記往前走了兩步后突然又停了下來,他快速轉(zhuǎn)過身來,盯著我媽問道:“這么說,你當初不止一次進過竹林?后來是單獨進來的還是跟著那幾人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