錦雀愣怔片刻,問道:“我自己進去?”
“是的,大人吩咐過,只要見你一個人。”那家丁說罷便退下了,只剩錦雀一個人在門口站著,手放在門上進也不是退也不是。
最后,她還是推開了門。推開門,熾烈的熱浪同濃濃的酒香撲面而來,不禁讓錦雀站在原地發(fā)呆。她抬起頭來,細細凝望著這個房間。
偌大的房間里,窮奢至極的擺設(shè)讓錦雀大吃一驚。平日里她在嚴(yán)府里逛,只見這嚴(yán)府同別的宅院也沒多大區(qū)別,只是要比尋常宅院大一些罷了。沒想到這后園之中竟別有洞天,還修著豪華如宮殿的樓宇。
更讓她驚訝的是,重重帷幔間,數(shù)名舞女在殿中輕歌曼舞,嚴(yán)洄便坐在上面同幾個嫵媚妖嬈的美人一起說笑觀舞。
不知為何,錦雀心中覺得很不好受,本想轉(zhuǎn)身離開,可雙腳就像是灌了鉛一般,怎么都邁不出第一步。
嚴(yán)洄本與身旁的女子說笑得正歡,轉(zhuǎn)向這邊睇了錦雀一眼,臉上的笑容莫名又大了些。錦雀不自覺地看向他的臉,如施了脂粉一般明艷照人的臉,疏眉淡淡,桃唇微薄,一雙狹長的鳳眸欲仙欲妖。
“錦雀。”他隔了半個大殿喚著她的名字,聲音冰冷而帶著絲絲沙啞。
聞聲,錦雀忙將目光轉(zhuǎn)移開來,低著頭向著他的方向走去,一直走到他的面前才停下腳步,即便如此,她低下的頭還是不肯抬起。
嚴(yán)洄伸出手,用食指挑起她的下巴,笑道:“怎么不敢看我了?方才在門口看的那么認(rèn)真……”
錦雀把頭向一旁側(cè)了一下,脫離了他的食指,又低下頭來,說道:“怎么會?不過是大人身旁的女子都太美,錦雀一時間不禁沉迷了。”
“哦?是么?”嚴(yán)洄沉默了一下,又接著說道,“既然你覺得她們美,我就把她們賞給你好了。”
“大人!”錦雀覺得心里悶悶的,她著實不懂這嚴(yán)洄在做些什么,若是欲擒故縱,也縱得太多了吧。
先前她盯著那半塊玉看了一陣,他便要將那半塊玉贈與她,如今她說那幾個女子美,他又要將這幾個美人送給她。
她自然不是想感激,她本也以為這從一開始便是戲本兒中強搶民女的戲碼,心想這嚴(yán)洄官做的大,人又長得好看,也算是一樁便宜事了,不過后來卻在他身上發(fā)現(xiàn)了另半塊玉佩,若說她的身世之謎與他有關(guān),她寧愿她從不知道這一切。
“你想要什么需要什么就跟我說,我會盡量滿足你的。”嚴(yán)洄見她不太高興,便說道,伸手去撫摸她的臉。
他的冰涼的指尖觸及她的面龐,讓她不禁打了個寒戰(zhàn),退了好幾步,對嚴(yán)洄說道:“為什么?”
嚴(yán)洄臉上的笑容消失了,冷哼了一聲,道:“你們都先下去吧。”
殿中的舞姬都停下了腳步,紛紛從另一邊的門退了出去,先前坐在嚴(yán)洄身邊的女子也次第離開了,直到殿中只剩下了他們兩人。
“若你是問我為什么對你好的話,無法言說。”嚴(yán)洄苦笑了一下,“若你問我為什么不能娶你……我只能說無可奉告。”
“鬼才想嫁給你!”錦雀聽了這話是又羞又憤,臉憋得通紅,頭也不回地跑了出去。
等她回到房間時才發(fā)現(xiàn),那兩塊玉佩不見了,她走的時候明明是放在桌上的,回來把屋子里都翻了個遍都沒有找到半點那玉佩的蹤影。
她在翻妝奩的時候,竟翻出了一張紙條,那紙條上的小楷雋秀整齊:“明日下午申時在后園一見。”
錦雀知道這紙條肯定不會是嚴(yán)洄留的,腦海中立馬浮現(xiàn)出一個身影,十分確信一定是他了。
錦雀準(zhǔn)時赴約,本來還擔(dān)心會被什么人看到,結(jié)果一路上竟然連一個家丁都沒有碰上,那后園更是靜謐得很,繞到那假山前,方才有人從假山中出來將她拉了進去。
假山中還有不算狹窄的空間,里面燃著油燈,明明滅滅的燈火下她能看清這面前人的容貌,正是那晚在月下遇見的人。
“不知找我何事?”錦雀開門見山地問道。
只見那人拿出了她丟失的玉佩,她連忙伸手去拿,那人又很快地將玉佩收了起來。
“好啊,原來是你偷了玉佩!”錦雀氣不打一處來,雖然嚴(yán)洄不拿這玉佩當(dāng)回事,可畢竟是他送給她的,她還是比較在意的。
“我只不過是替你保管罷了,要是嚴(yán)洄哪日看見這另一半玉佩,必要如何與他解釋?”那男子笑著說道。
錦雀聽罷,便停下了搶玉佩的動作,她從沒有想過這個問題,那半塊玉佩是他娘給他的,而這半塊玉佩又與她的身世有關(guān),她莫不是與那嚴(yán)洄有什么血緣關(guān)系?她突然想起了嚴(yán)洄的那句“無可奉告”,或許他知道,才將自己接進府中然后對自己有求必應(yīng)。
不知不覺間,她竟然放下了對這個男子的所有警惕,一點一點開始信任他。
后來,錦雀回到房間,昨日那幾位美人已經(jīng)在房中候著了。卸下了臉上的濃妝艷抹,換上了素色的衣衫,依舊清麗,同昨日相比更有一種別樣的美。錦雀簡直是看一眼便再不敢抬起頭直視她們第二眼,那種美攝人心魄,讓她不禁有些自卑,她心里有些怨怪嚴(yán)洄,將這些美人賞給她簡直是為了羞煞她。
“錦雀姑娘,你恐怕不知道,我們幾個都是嚴(yán)大人挑選回來的。”一位看著最為年長的姑娘說道,“在他身邊待得久了他便心生厭倦了。”
“哦?你跟我說這些不怕我告訴嚴(yán)大人?”錦雀開玩笑地說道,她原本也想象得到在這嚴(yán)府中應(yīng)該不止她一個被帶回府的女子,只是沒想到都集合在她面前了,這妒氣都要直沖霄漢了。
“說了也不過是那樣,他并非不娶妻,這些年他一直在物色夫人,只是沒找到合適的便隨便玩玩罷了。”那女子說話句句刺痛她的心,她卻也不得不承認(rèn)這是事實,像嚴(yán)洄這樣年輕有為有地位的人本就會選一門門當(dāng)戶對的親事,自己卻還曾抱有幻想,也是可笑。
最后她又去了后園的假山,尋到了那個男子,在他的幫助下逃出了嚴(yán)府,她寧愿自己的身世永遠是個謎,也好過繼續(xù)待在那個隨時可能讓她窒息的地方。之后她便住進了客棧,打算第二日一早就離開奉賢郡,一晚不安,沒想到正好遇上了嚴(yán)洄派來的人。
“不過……你只是逃走嚴(yán)洄不應(yīng)派人下死手啊,還有,照你說的話,你很有可能和他是兄妹,他怎會這樣做?”白慕霜聽得迷迷糊糊的,這事如一團亂麻,聽她說了事情的原委和什么都沒聽說沒太大本質(zhì)上的區(qū)別。
“我也不知道。”錦雀看上去有些糾結(jié),淚水在眼眶中打轉(zhuǎn),“今晚還是多謝二位相救了,否則我這條小命就沒了。”
“哎,你說嚴(yán)洄為啥這樣做?”白慕霜自己想不大通,既然不能在一起又何苦要強留她在身邊,即便要留她,活捉便好,為何要殺人?
杜奕寧漫不經(jīng)心地說道:“褚昱寒不愛你,也想把你留在身邊,后來還不是對你下了死手。”
白慕霜無言以對,一時間沉默了,這杜奕寧真是哪壺不開提哪壺,專往人傷口上撒鹽,如今她也是悔不當(dāng)初,又何苦再揪住那段過往不放呢?
她想了一會兒,說道:“褚昱寒想留下我是有所圖,莫非錦雀也有嚴(yán)洄需要的,而且自己得不到就必須毀滅的東西?”
“說的就像你有褚昱寒得不到就要毀滅的東西一樣。”杜奕寧雖然覺得她說的有些道理,卻也忍不住損起她來。
“有啊,我還是很厲害的好吧。”白慕霜有些不服氣,“我娘以前就很聰明啊,我爹之所以能……”說著說著,白慕霜轉(zhuǎn)過頭來看著錦雀,一下子噤了聲。
錦雀看著他們二人,眼神中流露出羨慕的感情,道:“你們的感情真好。”
白慕霜覺得有些無語,她和杜奕寧明明就經(jīng)常吵架,而且杜奕寧對她也很不客氣,也有些嫌棄她,但就有人說他們感情好,以前縣令大人就那樣說,如今錦雀又這樣說。
“你誤會了,我們不是你想的那種關(guān)系。”還沒等白慕霜解釋,杜奕寧就搶先與白慕霜劃清了界限,“等天亮了我們就分道揚鑣了。”
錦雀瞪大了雙眼看著他們兩個,杜奕寧這才意識到這句話有些歧義,輕咳了一聲緩和尷尬地氣氛。
他的臉上戴著面具,看不到面色變化如何,只是他自己覺得臉上竟有些微微發(fā)燙。
“多謝杜公子搭救之恩,小女子無以為報,天亮以后不再煩你就是我最好的報恩了。”白慕霜強裝笑顏對他說道。
“二位今后要去什么地方?可否帶上錦雀?”錦雀聽說這二位不能留下來,便想著要跟著他們離開。
杜奕寧想了想,拒絕道:“實在是不太方便。”本來他就很在意男女之別,更何況他今后要去做的事還有很多,好不容易甩掉了一個包袱又怎能添新的累贅?
白慕霜疑惑道:“錦雀姑娘不打算留下來把事情弄清楚么?”
見錦雀不回話,她又說道:“若是想離開,我不介意與你同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