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還真是奇了怪了哦……”獨頭撓了撓頭,過去抽出了那柄金匕首,比劃兩下,說,“這玩樣兒居然在這兒!”
我記著的,那紫檀老棺里頭,插在那黑人胸口的黃金匕首,這怎么會在這無名古董店里頭?難道是那個偷走匕首的人,把它以物易物了?
我連忙朗聲道:“店主,店主在不在的?”
叫了老半天,還是無人回應(yīng)我。
“獨頭,我看我們還是換這柄金匕首回去吧,指不定還能從中抽絲剝繭,找出那晚偷走匕首,襲擊了我的那個家伙!”
經(jīng)過胡家祖墳、成焦化工廠的這一系列危機后,我心里基本是相信魏連海是清白的,這人雖然長得面目冷峻,但從他再三救我們的俠義行為來看,這人絕不是會做背后襲擊這種卑劣行徑的人。
所以我就有理由相信,那個從背后給了我一腳的那個人,極有可能就是在我的裝備箱里留下兩張字條的人,這家伙很有可能就是想獨吞這金質(zhì)匕首,從而留下假線索、模仿魏五的腳法,讓我懷疑到魏五的頭上。
雖然我是很想揪出那罪魁禍首的,但獨頭似乎就非常不情愿把這尊無面金佛給換成匕首:“這恐怕——不太合適吧?這東西可是咱們私下搞來的,如果換了那匕首,只怕又被老薛充公了去……”
人總是有私心的,我想也是如此,既然事情過去了也就算了,如果真要追究那個犯人,還不如直接問下這家店的老板,不就一清二楚了?
我剛想開口詢問,耳邊就有道蒼涼的老聲傳入耳畔:“你們要換就換,不換就給我滾出去。”
這話雖然措辭十分不友好,但聲調(diào)卻是十分平緩。
我倆尋聲一找,原來在這積壓如山的古董后頭,一位干瘦的老者正坐著輪椅,腿上蓋著毛毯子,面目平和得休憩著,而他那深邃的眼窩里、兩只眼睛黯淡無光。
獨頭想要發(fā)作,我阻止了他,畢恭畢敬說:“老先生,您可別見怪,我只是想問問您,您店里頭插在那青花瓷瓶里頭的那柄金匕首,是哪位顧客換來的,您能不能——”
那老頭子罵道:“能個屁,顧客是誰我李老三從來不管,只要你肯以物易物、價值相當,老頭子非常樂意,但如果你們要打聽什么,哼,恐怕天王老子來,我也不買賬!”
我尷尬地“呵呵”一笑,說:“老先生,只是因為這金匕首本是——本是在下所有,有一日被賊人給盜了去,當然,我也不是來要回它的,我只想當停下,這人究竟張什么樣?”
“哼哼,你這年輕人,我看你是故意為難我吧?”經(jīng)這李老三一說,我才反應(yīng)過來,這老家伙的眼睛……似乎有問題,他可能是個瞎子!
“哼,你們快滾吧!”
被這么罵,獨頭哪還忍得住,他呸了聲,指著那老頭罵道:“嘿我這暴脾氣,我還真是……我說老瞎子,咱們來你店里給你做生意那是抬舉你了,你可別出口傷人啊,不然啊……!”
乎爾,只覺得身后一陣涼風襲來,一道嬌小的身影捏住了獨頭的手腕,細聲喝問:“死胖子,你指什么指?以為自己張兩個眼睛就能欺負我爺爺?”
我定神一看,這女孩也就二十來歲,可能還不滿,但身段與長相都已經(jīng)十分標致,可謂是個小美人。若不是看見她輕易就能捏住獨頭的手,讓他毫無還手之力,我還真以為她是個柔弱的淑女嘞。
“疼,疼疼疼!”獨頭這家伙也真是虛,這么大的塊頭,被個小姑娘一把捏住手腕就疼得面紅耳赤的,也真是丟咱們巡河隊男子漢的臉啊。
“姑娘,我們可沒有冒犯你爺爺?shù)囊馑?,這一切都是誤會。”我見這姑娘也沒有松手的意思,我也只能好言相勸,畢竟這是人家的店面,而且一個女人外加個瞎老漢,我也不能和他們置氣。
在我再三勸說之下,那李瞎子就叫自己的孫女兒——‘雪兒’松手送客,把我們一股腦兒就趕了出來,當然我也嘗試著問了這李雪,關(guān)于那金匕首的細枝末節(jié),可她也說無可奉告。
就在我們心灰意冷要離開的時候,她叫住了我:“喂,陳南人,看你倒挺會做人說話的,本姑娘就提醒你下,你手里的‘無面佛俑’可別再放家里了,不然一定讓你觸霉頭的。”
“無面佛俑?”我問他這究竟是什么東西,會有什么危害。
她說:“這東西啊,是古代時候,用來祭祀宗室的老祖宗的,通常都是送一個童子進到棺材里活祭,就做一個佛俑。傳說那活祭童子的靈魂無處藏身,就會進到這佛俑里頭,永世不能超生。”
“童子?”我的腦子里立馬閃過了胡月蓮那可憐兒子的尸體摸樣,心中不由得一顫,當我再看那佛俑的時候……
——那本來就像個雞蛋般光滑的面部,居然凹凸不平了!
我還真操了,難道這尊無面佛俑,最后還能張出個臉來?
我和獨頭兩個人看得是眼睛都要瞪出來了,他連連搓著眼睛說:“他娘的啊,這東西……這東西是個邪門玩樣兒啊,難怪那些懂行的掌柜都不要?。?rdquo;
雖然我膽子不小,可手里捧著這么一個讓人毛骨悚然的玩樣兒,始終有些難以名言的不適感,就像是數(shù)千只螞蟻爬進了我的衣領(lǐng)、袖管,是脫也脫不得、撓也撓不了。
李雪搓著尖細的下巴,皺眉說:“呀,看來這佛俑已經(jīng)要‘化面相’了,我看你還是趕快找些道士、和尚來念念往生咒吧,不然只怕這玩樣兒會化成厲鬼纏上你了。”
我問:“那,那我能不能找個金匠把它化了去?”李雪忙搖頭,斬釘截鐵道:“不行的,爺爺寫的書上寫過,這佛俑本來就是封住被活祭之人的冤魂,如果你把它給化了,冤魂就無處容身,那是鐵定要上你的身啊!”
我急忙追問:“那丟了它呢?”李雪不耐煩地嘆了口氣,說:“你以為是垃圾嗎?隨手一丟就完了?這東西可是有靈性的,就怕丟了它,它還上你的身,到時候你找不到這佛俑,就算有高僧法師能解,也無從下手咧!”
我還想再問,但李雪已經(jīng)頗為不耐煩了,只和我說:該說的我也都說了,趕快去找道士先生吧,其余的我也幫不了你。
說完,她就鉆進“無名古玩店”,把門牌換成“休息中”,即刻砰砰關(guān)上鐵門。
我剛想回頭和獨頭商量下接下來該怎么辦,只見那獨頭早已走遠了,只見他肥碩的身軀扭動著,說道:“小陳啊,兄弟看你最近生活拮據(jù),應(yīng)該沒本錢結(jié)婚,這佛俑就當哥哥給你的紅包喇,我還有事先走咯!”
我他媽的,這個畜生有好處總沖在第一個,遇著爛攤子就往別人那兒送,難怪上天給他頭上長了個大包,給人叫“獨頭”咧,真娘比不是個爺們兒!
這真是難辦了,丟也丟不得,留也留不得,我只能這佛俑捧回了家。
上了一支香煙,我盯著桌上的佛俑看了半個多小時,心里是思緒潮涌,感覺這東西的面孔,是越來越像那被活祭的孩子了。
心累,還是先睡上一覺吧。
我把這佛俑放在了家里的五斗櫥上頭,那是我家擺菩薩的位置,我心想這東西放在菩薩便邊上,應(yīng)該是最能鎮(zhèn)住它的了吧?
我躺上床,小睡了一會兒,直到吃上晚飯,我老母親叫我起床時,我才起來。
吃飯當口,她問我:“南啊,你什么時候又請了尊菩薩回來啊,怎么也不和媽說一聲?是玉佛寺請來的,開光了沒?”
我搖搖頭。
她皺了皺眉:“那是靜安寺,還是光華寺?”
見我沒有回應(yīng),她面色就凝重了起來:“這菩薩可不能嚇請啊……南,你要知道‘請神容易送神難’啊,萬一是個不正規(guī)壞東西,可就……”
哎,我也不知道該怎么給我媽解釋,只能安撫她搪塞過去,明早就去玉佛寺拜訪方丈大師,看看有沒有辦法可以解。
而當我吃完飯,再度來到五斗櫥前時……
我簡直不敢相信眼前的畫面,那佛俑的面孔,居然又變化了!
可是這次的變化,并沒有向我預(yù)料之中,變成胡月蓮的兒子那樣。
我眼前它那挺拔的鼻梁,深邃的眼窩子……
——這不就是我自己的摸樣嘛?!
當我再眨眼,睜眼之后……
我醒了,原來這一切都是一場夢而已。
起來,上班打卡去吧,過往的所有都歸于平常,再也不會泛起漣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