經獨頭這么一吆喝,我也嚇得夠嗆,要知道他面對那瘋女人的腦袋、殘肢都如此淡定,居然指著我身后如此緊張。
究竟是什么東西在我背后?
我忙彈起身子,轉身向后一看,整張面孔都被嚇白了。
我想剛才為什么通氣的管道會突然涌入污水,還有那下水道短短十來米的距離,我花了一分多鐘才游回來。
原來在我的身后,居然掛著一具腦袋被砍了的浮腫女尸,她的那翻起皮的手,居然扣著通氣管道上的那個補?。?/p>
難道是這瘋女人的尸體會動,扯開了那補丁,想害死我?還是我自己在游回來的路上自己掛到了什么東西?可是那女人的手就緊緊掰著通氣管的補丁啊……
我皺著眉頭,注視著著那尸體。再三思量后雙手合十連連拜了幾下,畢竟我剛才由于情勢所迫,也算是對她的尸體不敬。
“嘿真奇了怪了,這無頭女尸怎么會趴在你背后吶?”禿頭就合我不一樣了,她反倒是對這女尸為何會趴在我背后感興趣,上下打量了一番,就作沉思狀,自言自語道,“我猜啊,她是想借你的陽氣出這窨井蓋,讓你做她的替死鬼,她好下去投胎。”
這借陽氣出洞我倒是聽上一輩的老人提過,這種橫死在陰氣重的山洞、地洞的鬼,是出不了洞,也投不了胎的,只有借著陽氣重的男性方能出來。
我越想越覺得滲人,因為獨頭的這個說法似乎還挺有道理,不過既然事情已經了結了,我也不愿意多去做追究:“不管有沒有鬼,或者她想怎么樣,反正咱們的活兒干完了,余下來的就都交給警方吧。”
獨頭點了點頭,我們兩個就把張小姐扶回她家,安慰了她幾句,隨后從工程車拿出一塊白布,把尸體蓋了起來,撥通了“110”。
警方還是十分有效率的,約莫一刻鐘過后,兩名警官就帶著法醫(yī)一同前來取證,我們在做完了筆錄,留下了聯系方式后,也就驅車回到了十六鋪巡河隊洗澡、更衣。
“小陳,不錯嘛,第一次下窨井、遇到‘洞拤子’還這樣鎮(zhèn)定地把它搞了出來,不錯不錯,有膽色!”
老薛聽完獨頭繪聲繪色的講述,他就拍著我的肩膀夸我,還遞給了我一支“牡丹”,為我點上。
伴著熱騰騰的羊肉湯,這一晚,也就平靜地度過了。
接下來的數天,臺風來襲上海,我們巡河隊呢?也就例行巡查蘇州河、黃浦江,除了撩些水葫蘆,就是一些生活垃圾,并沒有再遇到離奇的事兒。
那無頭女尸的案子,也并沒有偵破,警方倒三番四次地傳喚我去警署,反復詢問,可始終未果??蓱z那女人的遺體還沒家人來認領,就草草送到龍華火葬場火葬,實在讓人覺得哀憐。
而關于那13號頭盔原來主人——朱子健的死因,問東問西,整個巡河隊的人也沒人愿意提起,所以此事也就作罷,但我那時隱約總覺得有些不對勁。
直到10月底、下著大雨的一天晚上,老薛辦公室的座機響了:
“薛老板,趕快派獨頭、和那個新來的小陳、還有王勇、阿明來我這幫忙,外灘蘇州河這里情況非常棘手!”
老薛搖搖扇子,說:“誒呀,阿毛啊,你經驗這么豐富,‘洞拤子’、‘河漂子’、‘騰江浮尸’你啥沒見過?你篤定的~”
我喝著小酒,和獨頭談著山海經,就聽見那聽筒里的男人,破口就罵開了:“他娘的,老子剛剛差點死在河下頭,頭燈、呼吸機都歇菜了,你叫我一個人怎么搞,下面有個大東西咧!”
大東西?我一皺眉想著,無非又是胖子的死尸?
老薛是典型的吃硬不吃軟,被魏頭在電話里這么一罵,忙點頭哈腰地安慰道,接下來不用他說,我和獨頭兩個就放下了酒杯碗筷,去倉庫準備家伙了。
10點08分,我們上了工程車,冒著磅礴大雨一騎絕塵,沒過10點半,我們就與王勇、阿明兩個人在外白渡橋匯合了。
他們躲在橋墩子下頭抽著煙,一個高瘦、一個矮胖,看起來就像是馮鞏和潘長江的組合,頗有喜感。
我們四個約莫等了五分鐘,從南面河上突突地駛來了一艘巡河隊專用的工程船,雙身雖然不是很寬敞,但撞上咱們四個、再加上若干裝備應該不成問題。
只見一位模樣兇橫的男子坐在船頭,一臉晦氣:“你們四個可算是來了,老子差點就死在下頭!”
長得像個秤砣的王勇呵呵一笑,說:“咋會死呢,咱們哥四個不都來幫你了咩,誒對了,下頭究竟是啥東西,你毛大帥都搞不定?”
這大帥二字并不是現在年輕人口中的帥哥的帥,而是元帥、大帥的尊稱。說來我在十六鋪巡河隊這半個月也算有所聽聞,這名叫魏五兒的人,那是整個巡河隊資格最老的,什么樣的尸體他都撈過,沒啥他搞不定的,所以大伙兒都稱他為‘撈尸大帥’。
“哼,什么東西……你們下去瞧瞧就知道了,廢話少說,上船!”
那魏五兒火氣還挺大的,板著臉命令我們。
雖說心中都有些疙瘩,但大家都是同事,況且也都是分內的工作,也都沒有計較。大伙兒都拎著各自的裝備,上了工程船。
工程船向回行駛了約莫十來分鐘,到了蘇州河的一個岔口。
“大東西就在這兒底下,阿明、王勇、小陳,我們四個下去把那東西撈上來,獨頭你看著船,時刻注意呼吸機的運作。”
魏五兒掃視了一遍我們仨,目光最后落在了我臉上,他嚴肅地說:“美國佬的無線電裝備還沒到,到了河底下還是沒法說話,一切看手勢,學聰明點兒見機行事。”
這小子,沒比我大幾歲,居然小看我。我這個人平時脾氣都好,但在自尊心這一項上從不妥協(xié):“這你放心吧,我在部隊……”
魏五兒還沒等我說完,橫眉呵斥道:“這和在部隊不一樣,朱子健怎么死的知道嗎?他就是不聽我的,才丟了自己的小命!”
朱子健這名字一出,所有人都安靜了下來,包括我和魏五兒。究竟這朱子健是怎么死的,這個疑問在我心里是越來越大。
接下來數分鐘,我們都沉默著,各自冒著大雨穿上了潛水服,戴上了頭盔,連接上了呼吸管道,最后檢查各個方面。
于是,就兩兩坐在船檐,向后一倒。
噗通、噗通四聲。
我們都下了水。
這次的水下感覺,要比在下水道好太多了。蘇州河的水質雖然算不上清澈,但至少比下水道的污水好許多,再來寬敞,手腳都能自如活動。
我們一個挨著一個,跟著魏五爺潛了20來米,整體已經能感受到非常大的水壓了。
忽然,只見他停了下來,懸在水中,他轉身對象我們,做了個下潛的手勢。
我們就一齊向下再潛了數米。
雖然雨夜中的河床是伸手不見五指的,但是我們頭頂上的頭燈光圈,卻迷迷糊糊在河床上照出了一個黑色的虛影,它好像存在,又好像是幻影,透露著影影綽綽的陰森意味。
說實在的,我真想快些知道這底下究竟沉著什么“大家伙”,居然能讓十六鋪巡河隊的“撈尸大帥”都覺得棘手?
隨著逐漸下潛,我們四個都看清楚了這東西的正體,我、阿明、王勇三人不禁都長大了嘴,半晌啞然。
這東西,可以說是我撈尸生涯之中,最為詭異、最讓人我覺得毛骨悚然的一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