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走了兩步,發(fā)現(xiàn)聶晨沒跟上來。
“怎么了?”我問。
聶晨一副不安的樣子,“我忽然想到一件事…”
“什么事?”我問。
高老頭兒和聶天義也看向她。
聶晨指指聶天義,“我二爺爺只是回來祭了下祖,就沖撞到了那東西,我爺爺每天都來,會不會也沖撞到?”
氣氛一下子凝固了下來,四人面面相覷。
那煙鍋早就滅了,高老頭兒還在用嘴吸,雖然一縷煙也沒吐出來,但他的嘴還是‘吧嗒’一下子。
“這說不準(zhǔn)哩…”高老頭兒說。
“那要不,咱們一起去我爺爺家吧,讓高大爺看看我爺爺?shù)那闆r。”
“成。”高老頭兒把煙袋往褲腰里一別。
聶天義有點猶豫,“我哥那人脾氣那么怪,又那么唯物主義…”
“再怎么樣,我們也不能眼睜睜看著他死啊。”聶晨焦急的說。
聶天義把牙一咬,“走!”
聶天國居住的那座小院,距離那老宅子不算太遠。
來到院門口,聶天義停了下來,“晨晨。”
“嗯?”
聶天義擺擺手,“你,你走前頭。”
這聶天義看起來好像挺怕他哥。聶晨打頭,我們進到院子里,只見聶天國老頭兒正仰在葡萄架底下的躺椅上喝茶,一條腿翹在凳子上。
“爺爺。”聶晨一蹦一跳走到跟前。
聶天國把小茶壺一撂,坐了起來,“呦,晨晨來了,聽你爸說,你考上高中了?”
“是呀…爺爺你看,還有誰來了?”聶晨往后一指。
聶天義似乎有點緊張,手不知該往哪里放,勉強笑了笑,叫了聲,“哥。”
這兩兄弟,身材長相差不許多,而且都戴副花鏡,可是,給人的感覺卻一點兒也不一樣。
高老頭子兇起來的時候像山魈一樣,就夠可怕的了,這聶天國板個臉,看著比高老頭子還兇…
“是天義啊。”聶天國面無表情的說。
“嗯,哥…”
聶天國沒搭理他,目光落在高老頭兒身上,可能見他邋里邋遢,眉頭皺了皺,問聶晨道,“他是誰?”
“他是…”
高老頭子搶著道,“我是那啥,你弟喊來,給你家那老宅子看風(fēng)水哩…”
小院兒里一下子靜了下來。我、聶晨、聶天義,張口瞪眼的看著高老頭子。
“你們這是咋嘞?”
高老頭兒疑惑不解的分別看看我們,用手摸了摸臉,“我臉上有啥子?xùn)|西么…”又往身上這里摸摸,那里拍拍,“還是身上有啥子?xùn)|西?”
聶天國兩眼盯著高老頭兒,緩緩的站了起來。聶天義嚇得往后一退,眼鏡嘟嚕一下滑到了鼻梁上,“哥…”
聶天國看都不看他。
“爺爺…”
聶晨想要拉他,聶天國用手一擋。
我隱隱的似乎感覺到有一股戰(zhàn)火味兒,趕緊小聲喚了下高老頭子,“大爺…”
“嗯?”高老頭兒停止摸身上,茫然問,“咋嘞?”
“你來給我家老宅子看風(fēng)水的?”聶天國一字一頓的問。
高老頭子一笑,臉上堆滿褶子,“是哩是哩,我那啥…”
聶天國打斷他,“有經(jīng)過我同意么?”
高老頭兒一怔,指指聶天義,“我說啦,你弟帶我來哩。”
聶天國轉(zhuǎn)頭看向聶天義,“你帶他來的?”
聶天義又退一步,“哥,你聽我…”
“沒什么好說的。”聶天國手一擺,冷冰冰說,“請他出去。”
“哥…”
“我說,請他出去,沒聽到嗎?”
“哎呀爺爺。”聶晨趕緊道,“人家高大爺是好心好意的,過來看你的,聽別人把話說完嘛。”
聶天國臉一板,“這么說,帶他來看風(fēng)水,也有你的份兒了?”
“有又怎么樣?”聶晨嘴一撅。
聶天國臉色一下子變的鐵青,頭一扭,手指向高老頭子,“我不管誰帶你來的,請你從我家里出去,我家老宅子,不需要看什么風(fēng)水。”
我再也忍不住了,指指聶天義,焦急之下,脫口道,“要不是我高大爺,你弟這老家伙就死了。”
“對對…”聶天義也沒在意我喊他‘老家伙’,一口氣說,“哥,咱家那老宅子里,不知道住進去個什么東西,我上個月回來祭祖,沖撞到那東西了。要不是這高老哥之前救我,我就死了…”
聶天國看他一眼,“你這不是活的好好的么?”
我心說,這老家伙簡直不可理喻。
“被高大爺救活了,當(dāng)然活的好好的了。”聶晨說,“我親眼見證高大爺救我二爺爺?shù)倪^程,你愛信不信!”
“晨晨。”聶天國火了,“我看你被慣的越來越不像話了,連我都敢頂了哈?牛鬼蛇神糊弄人的東西你都信,你還讀書,讀個狗屁的書!”
我也火了,“你怎么罵人呢?”
“我罵我孫女,關(guān)你屁事?”聶天國朝我看過來,“對了,你不是晨晨的姨表弟么,又跑過來干嘛?”
其實我比聶晨還大一個月的。
“他是我哩干兒子…”高老頭兒說。
聶天國眉頭一擰,似乎有點理不清關(guān)系了,“愛誰誰…他也從我家里滾出去!”
“嘿…”高老頭兒把煙袋往褲腰里一別,“他奶奶個腿兒的,你這人咋連點道理都不講哩?”
“跟你牛鬼蛇神,有什么道理可講的?我沒拿火槍摟你出去,算很客氣了!你要是識相,抓緊自己滾出去!再敢給我弟跟我孫女洗腦,把你腿打折嘍!”
“呦呵…”高老頭子冷笑一聲,“你還牛逼哩躥起來??!還把我腿打折嘍,你打打試試?”
“大爺,你少說兩句吧…”我趕緊過去推他。聶晨和聶天義,則過去擋聶天國老頭兒。
“干嘛少說哩?”高老頭子氣乎乎道,“他個老小子都要把大爺我腿打折啦,我去他個球蛋哩!”
那邊聶天國往上一蹦,“你個老東西喊誰老小子?!”
這邊高老頭兒也一蹦,“你個老小子喊誰老東西?!”
這倆老頭兒加起來都一百多歲了,居然像斗雞一樣在你一蹦我一跳的在這小院兒里吵了起來,吵的天翻地覆的,要不是被拉著擋著,倆就打起來了…
終于,聶天國最先吵累了,一屁股敦在躺椅上,呼哧呼哧喘粗氣。聶晨趕緊把小茶壺遞給他,用手幫他拍背。高老頭兒也累的不輕,蹲在地上,把旱煙點著,‘噗噗’的吸著。
我跟聶晨兩個對視一眼,都有點哭笑不得。
“爺爺,你都這么大年紀(jì)了,怎么還跟小孩兒似的?是你不對在先,趕緊給高大爺賠個不是吧。”聶晨說。
聶天國喝了口水,“讓我向牛鬼蛇神低頭?想…想都別想。”
高老頭兒‘嘿’的一笑,“他給我賠不是,我還不接受哩。”
“他奶奶的…”
聶天國掙扎著想要站起來,聶晨急忙扶住他,把他扶坐下去,“別激動,爺爺你別激動…”
聶天義走過來,勸高老頭子說,“老哥哥,你先少說兩句,咱正事要緊,好不?”
高老頭兒‘哼’了一聲,脖子擰了擰,沒說話了。
“晨晨啊…”聶天國說,“牛鬼蛇神都是騙人錢財?shù)募一?,千萬別信他,你二爺爺身體好好的,怎么會死呢?肯定是他不知用了什么手段,先把你二爺爺弄暈,然后再弄醒,就說把他給救了…”
“嘿…”
高老頭子脖子一挺,我急忙扶住他肩膀,“噓,噓,大爺,咱別吵吵,讓他們說下去…”
聶晨道:“哎呀爺爺,人家高大爺救我二爺爺根本就沒要錢,怎么會騙錢財呢?”
聶天國愣了愣說:“那他肯定就是有別的什么企圖。”
“哪有什么別的企圖?”聶晨說,“高大爺跟我們過來,就是想問你點事兒。”
“什么事兒啊?”聶天國問。
聶晨說:“你不是每天早上,都去咱聶家那祖宅里,擦我太爺爺他們的牌位嗎?”
“是啊,怎么啦?”
“那你有沒有在哪一天的時候,看到供牌位的那八仙桌子上落了很多土?”
聶天國一愣,“有啊。”
“那是哪一天?”聶晨喜道。
“這個…我得想想了,問這個做什么?”
“那土是老鼠在房頂上掏洞,落在桌子上的。”聶晨說。
“老鼠掏洞?”
“是呀。”
“那不是…不是蛇洞嗎?”
聶天國說,他那天早上去老宅子里擦牌位,看到桌子上落了很多土,一看就是從房頂落下來的。聶天國把太師椅撂桌子上,踩著往上去摸,摸到梁縫那里有個洞。他以為是蛇洞。我老家有一個說法,家蛇是靈物,護宅的。凡是有蛇居住的人家,運程都會特別旺。聶天國心說,反正老宅子空著,沒人住,蛇要住就住吧,所以就沒管…
“爺爺,那不是蛇洞,那是老鼠打的洞。你快想想,你發(fā)現(xiàn)那洞,是哪一天?”
聶天國耐不住聶晨的纏磨,正要想,高老頭子突然‘哈哈’大笑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