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被自己這個想法嚇了一跳,一下子就渾身發(fā)冷,連忙往后退??晌覅s忘了,高臺實(shí)在太小,我屁股后邊就是高臺的邊緣,我這么一退就立馬坐空了,整個人就往后倒去,竟然就那么摔下了高臺,后腦勺猛地磕到一塊石頭,頓時兩只眼睛里都是星星,耳朵里嗡嗡作響。
好不容易緩過來,那兩顆頭顱又從高臺的邊緣探出來,居高臨下的看著我。我一看,個娘嘞,果然是倆怪物!幸虧我想到了老頭那個莫名其妙的故事,如果真的和它們之中的誰一起走,那我不出事才怪了。它們的頭已經(jīng)變了樣子,不再是那兩兄妹的模樣,上面光溜溜的一根毛都沒有,呈現(xiàn)出一種很奇怪的灰褐色,因為太過于光滑,高臺上那一點(diǎn)火光竟然也能把它們的頭照得亮閃閃的。而那張臉……我看得頭皮直發(fā)麻,它們的臉上沒有除了嘴巴之外的任何五官,可我卻覺得,它們正“盯著”我,“盯”得我后背一陣陣的發(fā)冷。
不過話說回來,那頭好像玉米餅子啊……啊……
它們的身邊,竟然又有無數(shù)顆一模一樣的頭探出來。
讓我覺得肚子有點(diǎn)兒餓。
我站起身,一邊后退一邊尋找著能用來打的東西,可我的身后就只有一片黑暗,能夠照明的煤油燈和手電筒都還在高臺上面呢,光線根本不可能照到高臺下,唯一的益處就是高臺上我視線能看到的地方,從高臺下都能夠看到,而那些怪物從高臺上往下看卻很難看得到我。因為我自己都伸手不見五指。我摸到了剛才磕到我頭的石頭,發(fā)現(xiàn)那塊石頭其實(shí)方方正正的。
咦,不是石頭,是塊碎掉的磚頭,顯然是年代太久遠(yuǎn)了,遠(yuǎn)沒有石頭那般堅硬,被我的頭那么一撞,居然就已經(jīng)碎成兩半。我頓時哭笑不得,不過有總比沒的好,再一摸,就摸到旁邊也零零散散堆放著一些磚頭,硌得慌,估計隨便一個力道砸一下都能碎掉。
我抬頭一看,我徹底傻眼了,那群無臉的怪物正從高臺上跳下來。我忙深呼吸一口氣,伸腿掃掉兩個剛剛跳下來的無臉怪,見跳下來的怪物越來越多,便一手撿起一塊磚頭沖著那些怪物的腦門上猛拍,一拍一個準(zhǔn),拍得它們哇哇大叫。
但是它們的數(shù)量漸漸變得有些多,我一個人一雙手慢慢地就有些應(yīng)付不過來,好幾只都已經(jīng)沖到了我的旁邊,我腦門被它們拍了好幾下,只覺得暈乎。
拍掉了離我最近的幾只,不由得頭皮一麻——黑暗中我隱約看見,有幾只無臉怪物的臉上已經(jīng)長出了五官,變得與我的臉一模一樣!
原來這些怪物,會變成它們見過的人的模樣么?那就是說,趙停棺和趙停妝他們剛剛也到過這里?
我心知不妙,可就我愣住的那一秒鐘,那幾只臉已經(jīng)變成了我的臉的怪物趁機(jī),擰笑著伸出雞爪子似的雙手,一把抓住我的臉就猛扯,力氣老大了,扯得我整張臉都疼,似乎是要把我的臉扯下來似的。我舉起磚頭正要拍開,旁邊兩只無臉怪物就迅速沖了上來,張嘴一口咬在我手臂上。這東西牙齒比刀還利,我挨了那兩下子疼得眼睛里直閃淚花,差點(diǎn)沒哭出來。
這時候我就聽見高臺上面有人喊我的名字,聲音輕輕的。不是我現(xiàn)在這個名字,而是以前那個名字,“唐果”。我心里邊疑惑至極,抬頭一看,心里一陣恍惚,連身上被那些怪物撲咬、撕扯的疼都忘了。這回我是真的哭出來了,有個字卻卡在喉嚨里。
哥。
整個世界上就只剩下那張與我一模一樣的臉,那個長著與我一模一樣的臉,只比我大一歲的人。
伊叔說,他是每個人的心魔,那鈴鐺的聲音也是所有人的心魔。那是伊叔第一次向我透露哥還沒死的消息。因為沒人知道他到底是死了還是活著,不論是希望他死了的人還是希望他活著的人,那都是心魔。
于是哥也成了我的心魔。
我不是把它當(dāng)成了哥,而是那一瞬間我想到了,哥也來過這個地方。哥來過這個地方,所以才會有無臉怪物變成哥的樣子。
我們搬到村子里才三年,在此之前離這里很遠(yuǎn)很遠(yuǎn),所以那時候哥不會有機(jī)會到這邊來。串聯(lián)起來也就一句話,哥在三年之內(nèi)來過這里。
也就是說五年前他根本沒有死,根本還是個大活人,而且可能一直跟著我們,只是我們不知道罷了。
我一下子不知道是該哭還是該笑。
我呆愣著好久都沒反應(yīng)過來,山體卻轟隆一聲,頓時地動山搖。
這時我才回過神來,知道是有人炸山了。只是奇怪,誰炸的山?這座山可沒有被誰包下,不然也不該荒成這樣。今年雖然大旱,可是開采山石一類的活兒還是一樣沒落下,有些農(nóng)民見自家地里沒收成,干脆就改去了搬磚或者開山搬石,被開的山每天總有人走,不時就會響一炮,整個村子都能聽見。而這一響似乎小了點(diǎn),不像是大規(guī)模的爆破。
我一頭霧水,這時候,地上又傳來了轟隆隆的聲音,像是哪兒要塌掉了,頭頂不斷有碎石掉下來。我給一群無臉怪物圍在中間,只能眼睜睜的看著幾塊石頭往我身上砸,怎么躲也躲不開,硬生生的挨了幾下,被砸得七葷八素的。耳邊嘩啦一聲,我心里大叫不好,同時幾個怪物尖叫起來,一股流水已經(jīng)沖了過來,我頓時全身涼透,嘴里邊嗆了一大口水,我?guī)缀踅o一下子嗆暈過去。那些怪物都尖叫著,一下子都給沖散開。
這炸山的也忒不道德了點(diǎn),哪兒不炸,怎么就炸到了地下水呢!
不過這股水流也夠猛的,我所在的這塊地方已經(jīng)算很高了吧,居然都還能沖上來,那么被炸的地方都不知道被沖成了什么樣子。
我被這股水流帶出去老遠(yuǎn),接連撞了好幾次墻壁,不是面門就是后腦勺,最后一次,大概是我撞的那堵墻年久失修了,給水流一下子拍開,就把我沖到了后面去。過了這一下猛勁,水總算停了。
這期間我原本在慌亂中抱住了一塊大石頭,可是被一個浪一拍腦門兒,整個人就懵了,就被水流帶著走了。
這時候我感覺我的身上已經(jīng)沒有一塊地方是自己的了,頭一陣一陣的眩暈,幸好意識還在,都被我咬著牙齒硬挺過去了。
水進(jìn)來得極少,好不容易等我恢復(fù)了知覺,忙找了個高一點(diǎn)的地方,周圍黑得啥都看不見,我也不用顧忌啥了,干脆就把上衣脫掉,擰掉上面的水,掛在一邊。
至于褲子,我是真沒那個勇氣脫了,等會兒突然闖進(jìn)來個人就尷尬了,上衣我還能草草披上,穿褲子可沒有那么快。
隨后我又自嘲一笑,這種時候我還希望有人,可是這兒怎么可能還有人?估計都不知道被這股水流給沖到哪里去了,運(yùn)氣不好的,說不定就撞在什么東西上,連命都沒有了。
我趁著晾衣服的當(dāng)兒,把這里都摸了一遍,發(fā)現(xiàn)有一扇門。試著推了推,一推就發(fā)出咔嚓咔嚓的聲音,除此之外再沒有別的動靜,也不知道門后邊是個什么地方。我推開一道門縫兒,從門縫里面漏出了一絲光,我有些驚訝,也不敢直接進(jìn)去,又把門縫拉大了一些,小心翼翼地打量著里面的光景。
所有的光源都來自于兩個足有一人高的燭臺,從我這里能看到,燭臺上面燃燒著的并不是蠟燭,不知道是什么材料,但一定不是一般的燃料,就這么兩團(tuán)火,照亮了門背后的整個空間。
周圍的墻壁不再是石墻,而是人工修建過的,上面畫有一幅十分巨大的壁畫,畫上都是些面目猙獰的妖魔鬼怪,雜七雜八的,我這人沒啥文化,看著只覺得亂,可能換個什么專家教授的來看,說不定能講出不少門道來。從我的角度看并不能全部看到,但是能看得出來它的做工十分精致,那些鬼怪的表情都十分逼真,搞得我都懷疑它們其實(shí)就是真的鬼怪,只是被什么人封印在了壁畫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