瀲滟國的都城縱橫各有八大主干道,在民間有這樣的傳說,地處玄武之勢的慕容府邸是北禁城的最外一道關卡,而再往南走的官家府邸,天然地成為了瀲滟都城的最后一道關卡。故而煙花柳巷要遠遠地避開這條“龍脈”,古河流經(jīng)、地勢低平的西城池便成了那燕鶯香客的流連之地。
在西城九大深巷中,千柳閣的名氣最大,而花魁柳方君更是一眾官紳才子魂牽夢縈的佳人。如今,她正站在閨房的窗前,等一個說好會來的人。
這個人,便是慕容子岸。
柳方君第一次見到慕容子岸是在三年前,那時她還是欠著老鴇巨債的貧寒女子,每晚獨坐高臺彈奏古曲,等著某個男人為她一擲千金。
“姑娘,別彈了,快下來陪大爺們聊聊吧。”三年前,柳方君的一曲《霜鬢》無人欣賞,卻招來臺下一群聲色之流出言不遜。
柳方君不為所動,這是她被迫接客的第一個晚上,怎么能夠輕易給出?
“春宵一刻值千金啊!姑娘這是要讓我們著急死嗎?”人群中嘲弄的聲音一波一波襲來。
“五十萬銀兩在此,買你一個晚上!”一個肥頭大腦的男人將銀票擲于桌上,幾個箭步便登上臺來。
柳方君心里緊張,竟彈斷了弦,琴聲戛然而止,臺下的喧囂更甚。
“怎么,我這五十萬銀兩都不夠一親芳澤嗎?”胖男人抓起柳方君的手,將頭湊到她的發(fā)絲上,努力地嗅了嗅。
柳方君下意識往后退,卻一個趔趄摔在了地上,頭上的銀釵也跌在地上,半邊頭發(fā)垂落在腰際。
“喲喲,看這個可憐的小人兒,你家人把你賣到這里的時候,怎么就沒有想到你是這樣的下場呢?”胖男人一手將柳方君拽起,她的手腕瞬間覺得撕裂般疼痛。
突然間一股強大的力量將柳方君和胖男人分開,等到她回過神來的時候,那個男人已經(jīng)摔出了好幾丈。
“我們家公子出一百萬,大家還有什么異議嗎?”一個樣貌清秀的少年將柳方君擋在身后,一沓銀票被他甩在地上。
“你個不知天高地厚的臭小子!,找死??!”胖男人掙扎著站起來,遠處一群彪形大漢沖了上來。
“一起上倒是省下了我許多麻煩。”年輕公子飛旋下臺,對著沖上來的壯漢胸口一記猛腳,壯漢應聲倒地,千柳閣里的看客們驚叫著四下逃開,就連擅長于周旋在麻煩之間的老鴇也沉默地站在一旁,臉早已煞白。
“所以,你現(xiàn)在還認為我是找死嗎?”少年幾個飛步來到胖男人身邊,說。
“你……你給我等著。”胖男人還想說什么,突然他看到了少年腰間的物件,失聲道,“你……你是?”
“如果你敢把這件事說出去,我賭你活不過今天。”少年蹲下湊到胖男人的耳邊說。
“小的……不敢。”胖男人顫抖地說。
“這五十兩你拿去好好養(yǎng)傷,可還有意見?”少年滿意地笑了,站起來大聲地說道。
“沒有。”胖男人虛弱地說。
“姑娘受驚了。”還沒等柳方君緩過神來,少年已為她抱起古琴,“我們家公子在房中等著你呢。”他將琴遞到柳方君懷里,“去吧。”
等看到柳方君登上樓梯,消失在視線里,金安才回過頭對老鴇說,“辛苦楚姨了,這是我們公子給的補償費,您拿去重新裝潢這千柳閣吧,畢竟檔次高些,才不會誰都能進。”
“替我謝謝慕容公子,剩下的交給我吧。”楚姨說。
柳方君站立在門外良久,她知道這一次必須把自己交出去了,深吸了一口氣后,她推門而進。
一個身著白袍的男子站在窗旁,背著雙手,袖口上一株南燭摻著銀線繡成,腳上踏著一雙黑絨面長靴,桌上一把玉骨絲扇,來頭很大。
“多謝剛才公子出手相救。”柳方君行了個禮,懷里卻是更緊地抱著古琴。
“我向來看不慣飛揚跋扈之人,姑娘不必道謝,若換做別人我也是會這樣做的。”少年轉(zhuǎn)過身來,微笑著說,“只是對你這樣的女子,我更加不舍罷了。”
“多謝公子垂憐。”柳方君說,“我的妝容已亂,公子可否給我點時間重整?”
“甚好,”慕容子岸看著柳方君手中的琴,說,“這把古琴雖聲線空靈,但是極通靈性,剛才已斷一弦,如今姑娘這么抱著,不怕它反噬嗎?”
柳方君怔怔地看著慕容子岸,這把古琴是家族落難前交給她的唯一信物,一個百年前就被滅族的大姓,蹤跡早已被歷史沖刷盡,面前的人卻對家族的物件了若指掌,居心何在?
“不過是把素琴,有什么要緊?”柳方君恢復冷漠的表情,“看來西疆九龍雪山的寒冰并沒有消磨公子聽琴的雅興,只是不知這風月之地能否對得起公子心憂天下的情懷呢?”
慕容子岸看著柳方君,眼角閃過一抹曖昧不明的笑意,當初果然沒有看錯她。
“姑娘果然是慧眼如炬,只是自古青樓多佳人,哪怕是心懷天下也需得紅塵知己嘛。”慕容子岸拿起桌上的扇子,跟柳方君比了個請坐的動作。
柳方君移步至凳前,緩緩放下古琴,說:“公子抬舉了,我出身卑賤,怎么能當?shù)昧斯拥闹海?rdqu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