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青家的小女兒嗚嗚咿咿說不清楚,被媽媽打了屁股,委屈的離開。
我趁著去方便的機會,爬窗戶往西屋看了看,那只野貓在炕上爬來爬去,幾個孩子趴在炕沿上,好像在看它走秀一樣。
劉青女兒很討厭它,離得遠遠的去看她的動畫片,時不時的回頭瞅一眼。
是不是我多心了?
貓怎么會說話?貓怎么就不會說話?
這真是貓嗎,怎么看都像困擾著我們的野貍子,當然野貓和家貓的區(qū)別,在幼崽身上根本看不出端倪。
吃完喝完,大家打了一會兒麻將,剩余的幾個人把孩子哄睡著了,都分別抱回自己家,然后又回來湊熱鬧。
女人對孩子和小動物都有股天生的慈愛,在我看來,這只小野貓就是個妖怪,在她們眼里覺得是個孩子??粗沧驳淖呗?,佟姐家的大貓捕捉了一只老鼠,放在小野貓面前,它嚇得柔弱的縮在墻角,女人們哈哈大笑。
我覺得,它在偽裝。
它太陰險了,在孩子面前,它自由自在,在女主人面前,居然懂得用可愛去討好。
接下來的兩天里,因為要等趙律師那邊的消息,一直沒出山?,F(xiàn)在是農(nóng)閑時節(jié),婦女們也少有農(nóng)活,每天就是聚在一起吹牛比打牌。
而大頭我們的神經(jīng),也是可保持警惕狀態(tài)。
這天早上,我早起去鍛煉身體,在河溝對岸的一片玉米地,遇見了翠蓮。
“海兄弟這么早啊。”
“你不是也挺早的。”
“吶,頂尖帶刺兒的小黃瓜,吃完這一茬,立秋后想吃都沒了。”翠蓮擰下一根黃瓜,掐掉黃花遞給我。
我就坐在地頭啃,翠蓮沒孩子,這是她娘家,現(xiàn)在只跟著媽過生活,她媽還患有半身不遂,連地都下不來。
“海兄弟,咱們都不是外人,你說……”
“有什么話你就說吧。”我以為她家里有活讓我們?nèi)兔Α?/p>
翠蓮看看左右沒人,坐在我旁邊,臉突然就紅了:“海兄弟別笑話咱,我這兩天……這兩天晚上總做一個夢,夢見有人從我家窗戶爬進來。”
我嘴里嚼的黃瓜驟然停下來。
“然后他鉆進我被窩,還用,用手摸我胸。”
我驚訝的看著她:“翠蓮嫂子,你該不是懷疑我吧?”
“我,海兄弟你別著急,我不是那個意思??墒悄阏f現(xiàn)在六家就你們仨男的,昨晚上他又來摸我,手法,手法特別會摸……”
我尷尬著要站起來。
翠蓮?fù)蝗焕∥腋觳舱f:“我昨晚睡得輕,他一摸,我就醒了,你猜我看到了什么?”
“什么?”
“不是人?”
“啊?”
翠蓮晃了晃頭嘆了口氣說:“人家說日有所思夜有所想,其實是我家的小貓半夜爬我懷里了,它像個嬰兒似的,在舔我……”
我倒吸一口冷氣,翠蓮離婚好多年一個女人過,她單純的以為是自己想男人了。而我現(xiàn)在更加確信,這四只突然出現(xiàn)在六家的小貓,它不是貓,是人。
我說:“聽我的吧,把貓埋了,你要不忍心,明天我開車,把它丟到鎮(zhèn)上去。”
“殺貓?那怎么行,貓有九條命,都記著上輩子呢。再說咱們就是說閑話,我就是覺得挺怪的。”
這件事在我心里蒙上一層陰影。
我跟她說了會話,打算去挨家挨戶串個門,順便試探一下她們家的小貓怎樣。
我從網(wǎng)上查了一下類似的事情,搜索頁面只有幾十條,不過絕對不是什么好兆頭,其中有一個帖子說的更玄乎。
網(wǎng)友說,如果一個人過日子,家里盡量不要養(yǎng)貓,陰氣中招邪不說。貓這種寵物本身就很妖,這個帖子組織了一個非常有趣又非常恐怖的實驗,給了我一定的啟發(fā)。
我開車去鎮(zhèn)上,在一個山寨的營業(yè)廳買了五部山寨手機回來。
這次我?guī)狭税⒕?,連哄帶騙,沒有告訴她發(fā)生在翠蓮身上的貓?zhí)蛉斯质隆?/p>
第一家,先去翠蓮家。
翠蓮的母親是個面色蠟黃行將就木的老太太,躺在炕上一動不動,屋里頭一股臊臭,連大小便都是翠蓮幫著解決的。
我假裝讓阿九幫翠蓮掐豆角,悄悄的拿出山寨機,把所有模式調(diào)到靜音,然后放在翠蓮家房頂貼著“抬頭見喜”對聯(lián)的后頭,留出手指肚大小的攝像頭,做好偽裝。
第二家,去劉青家。
劉青家的有一個三歲的女兒,蹣跚學(xué)步,在院子里玩她的玩具熊。劉青家里以前沒寵物,對這只小貓咪愛不釋手,走到哪兒抱到哪兒,就連她的穿著都揚起起來,還問我城里人是不是就這樣。
同樣的手段,可劉青家有個問題,家里的家具很先進,棱是棱角是角不好隱藏手機,不像翠蓮家比較窮。
我就把手機弄成錄音模式,然后藏在鞋盒子里,哪怕是聽到夜里發(fā)生什么,對我來說也是個重大突破。
第三家,甩臀嬸家。
她也有一個五六歲的兒子,我們?nèi)サ臅r候,她兒子抓著小貓的兩條前腿,滿院子捉蜻蜓。
甩臀嬸家還有一只大黃貓,很老,瞇在太陽底下一動不動,像死的。
第四家,秀秀嫂。
秀秀嫂是六家唯一一個單身過日子的女人,丈夫很多年沒回來,連孩子都沒有。
正因為沒孩子,秀秀嫂愛貓超過任何人,她把自己對嬰兒的愛,都轉(zhuǎn)移到這只貓上。而它也樂得逍遙,盤子里放著金鑼火腿腸,見到我們來了,喵了一聲。
第五家,大頭家。
我們當然沒領(lǐng)養(yǎng)貓,大頭問我跟阿九逛啥呢。
阿九幽幽的看了我一眼沒說話。
我暫時不打算告訴大頭,就說去串門,打個掩護后,去最后一家。
第六家,佟姐家。
佟姐是寡婦,她也有一個四歲的女兒,不是她親生的,是縣里姐姐家的第三胎女嬰,姐姐還想要兒子,就把女兒過繼給了她。
佟姐是五個女人中,唯一沒領(lǐng)養(yǎng)小貓的,因為她家里就有三只,一個黃的,兩個黃白花。
但我還是放置了一個攝像頭,因為,我感覺這四只野貓有問題的話,在夜里蛻去偽裝后,它們是可以來去自由的。
我全部做完這些,已經(jīng)晚上八點多。這時候,國產(chǎn)機的牛比程度就要顯示出來,待機時間超強,至少八個小時沒問題。
晚飯,大頭說:“趙律師今兒打電話了,他們找到韓老板媳婦,曉之以理動之以情唄,韓老板媳婦答應(yīng)回來處理喪葬。”
我說:“好事啊。”
“媽的,韓老板這些年沒少掙錢,殯儀館接一單生意,里外里好幾千的利潤,其實就費點電費和人工。加上這種民政行業(yè),縣里每年都有十好幾萬的財政撥款。”
張皇上說:“打官司賠錢是她的事,我現(xiàn)在犯愁的是韓老板和兩個工人的后事。”
我連忙搖頭:“就一個忠告,再尼瑪也別摻合了。”
大頭很不樂意,啐了我一口說:“草,老韓先不說,柱子哥倆是我讓人家看火場,不然也不會出事。要是連面都不露,還是人嗎。”
張皇上也說:“趕上了就沒辦法躲,除了我們,誰都不敢往南洼地湊合,總不能讓他們一直挺尸。”
我心不在焉的敷衍幾句,早早的睡了,心里砰砰的跳,因為明天早上,我或許就能揭開一些謎團。
睡到半夜,突然,一聲犀利的叫聲,把我們都驚醒了。
幾個人慌忙穿上衣服,帶上家伙事,沖出院子。
六家各家各戶的燈全亮,翠蓮家里頭,傳來哭天搶地的聲音。
“我的媽耶,你走了留下我可怎么活……”
在院門口,我們看到匆匆忙忙的佟姐經(jīng)過,一問才知道怎么回事。
翠蓮她媽死了。
除了熟睡中的小孩兒,住在六家所有的人都沖過去了。
翠蓮前兩年就替她媽準備了板材,大頭打電話給鄉(xiāng)里,讓那邊的朋友連夜過來趕制壽材,一應(yīng)白事,全是大頭和張皇上操攬。
這時候,女人們都慌了,她們住在六家太久太久,她們甚至已經(jīng)忘了出現(xiàn)緊急狀況該怎么應(yīng)對,還好有我們在。
但我更懷疑,是我們給她們帶來了霉運。
而翠蓮媽的死,蹊蹺的有些詭異。
一個常年癱瘓,連翻身都不能的老太太,一頭扎在柜子的角上,將腦袋活活磕出了血,當場身亡。
大家都覺得怪,翠蓮媽多少年都沒動彈了,是怎么下地,然后撞在柜子上的呢。
女人們都不敢看翠蓮媽的血臉,我們幫著穿上壽衣,先搭在地上等壽材木工。
大頭一口一口的吸著煙:“哭什么哭,老太太這么活著也是痛苦,早走了早解脫。”
佟姐:“一定是老太太回光返照,對,回光返照下了炕,然后摔倒了。”
這個夜晚又忙碌又煎熬,在女人們哭哭啼啼的聲音中,終于捱到了天亮。
幾個木匠的電鋸刺啦啦的工作著,喪事逐漸步入正規(guī)。
秀秀嫂看翠蓮的狀態(tài)不好,纏著她去她家休息,木匠活和墳地的事有大頭在。
大頭儼然成為婦女之友,樂此不疲的幫著忙。
而這對我來說也是個天賜良機,所有人都不在家,該是我收獲的時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