鋼針似的頭發(fā)撲面而來,我下意識地側身一個閃避。
學校寢室的陽臺是單門加窗戶的那種,我側身避的地方,恰巧是關著的窗戶。
嗤——嘩啦——
黑色的長發(fā)刺穿了鋁合金門框,沒能穿過玻璃,但是卻也把那塊厚重的雙面玻璃直接擊得粉碎,掉落在地上,滿地渣滓。
好家伙,要是直接扎我身上,還不得瞬間把我穿成刺猬!
僥幸之余,心頭的驚悸更盛了幾分。
鬼遮眼雖然可怕,但那里比得上眼前這種直接要命的玩意來的更加兇戾。
那女鬼見一下沒刺中,馬上把長發(fā)收了回去,桀桀笑著又一次筆直刺了過來。
我連忙低頭,把身子遮掩在墻體后面,借著躲過第二次攻擊的間隙,掃了眼陽臺的外面。
黑漆漆的,看不到隔壁樓層,也不知這是在幾樓。
不過我們的寢室在三樓,我從寢室出來后,就一直在走廊,沒上樓也沒下樓,現(xiàn)在這個窗外應該是也是三樓……三樓的高度,跳下去活命的幾率還是比較大。
但又一轉(zhuǎn)念,我就否定了自己的這個逃命方案。
我們寢室在三樓沒錯,但我們那邊是男生寢室,而我現(xiàn)在處的位置,是在女生寢室!地點都不一樣,鬼才知道這是幾樓……
咦,鬼呢?
好像在我思索的這點時間內(nèi),那女鬼居然不叫了也不笑了,整個寢室內(nèi)一片死寂。
我小心翼翼地雙手搭在窗臺上,慢慢彈出頭,想看看那女鬼跑那里去了。
隔著只剩下一個框架的窗戶,我愕然發(fā)現(xiàn),寢室內(nèi)居然空蕩蕩的沒有一個鬼影。就連最開始進來的時候,四張床鋪上形色迥異的蚊帳都消失不見了。
不管怎么說,那只要命的女鬼暫時不見了。
和這點比起來,寢室內(nèi)的一些其他的變化,我反倒是不怎么在意。
就在我長長噓了口氣,心情放松的時候,一片烏黑的長發(fā)自上空筆直垂下,白色的頭骨、漆黑空洞的眼眶,倒懸著和我瞪了個對眼。
“啊——”
“噠噠噠——”
我和那只骷髏頭,發(fā)出不同的響聲。
似乎那個骷髏頭,比我更加慌張,在一片噠噠噠的聲音中,像漏氣的氣球,瘋狂地在寢室內(nèi)到處飛撞,一片延綿不絕的鐺鐺哐哐聲。
嘭——
到處亂飛的骷髏頭,撞在房頂?shù)陌谉霟羯希褜嬍覂?nèi)唯一的光源,徹底摧毀。
一片漆黑。
我怔怔地站在陽臺上,想大聲尖叫,卻叫不出來;想放聲大笑,但是也笑不出來。所有的情緒,都好像不足以表達我現(xiàn)在的心情。
正在我不知道自己該做什么,能做什么的時候,手機鈴聲響了起來。
誰會這個時間段打電話?
我拿出手機后,發(fā)現(xiàn)在屏幕上來電號碼,顯示歸宿地是武城。
在手機的右上角,則是顯示著十二點零三。
正午時分。
我滑動屏幕,接通了電話。
“喂,是胡來胡先生嗎?”聽筒里,傳來一個銀鈴般的聲音,甜而不膩,很是動聽。
只是,我聽到那個聲音的瞬息,整個人就感覺像是被電擊了似得。
這個聲音,我一點都不陌生。
或許在現(xiàn)實中我從來沒有聽到過,但夢里,那是我魂牽夢縈許久的。
“對對對,我就是胡來。”我連忙回答道,絲毫沒有掩飾自己的驚喜和意外,“親,有什么事嗎?”
明顯的,電話那邊愣了下。
“親,是這樣的,麻煩你能不能把差評改了?現(xiàn)在生意不好做,您的那個差評,對我們來說很重要的……”
我愣住了。
差評?你和我開什么玩笑。
把手機從耳邊挪開,我再度仔細看了下來電號碼歸屬地,沒錯啊,是武城的……燕子的學校在的地方,施琳的家鄉(xiāng)。
雖然我好奇施琳怎么會有我的電話,但你跟我說差評是幾個意思?
我最多也就是夢里非禮過,外帶有過一些不正當?shù)暮侠睚e齬念頭。
“喂,親,有在聽嗎?喂,喂,喂……”
“你是誰?”我深吸了口氣,強行按捺下心中的煩躁,低聲問道,“聽你的聲音,我好像并不認識你。”
“喂,啊,電話沒斷啊。親,是這樣的,一個星期前,您在我們店里買了個充氣娃娃。我們的寶貝質(zhì)量都是經(jīng)過嚴格檢查,按理說不會出現(xiàn)問題,所以在您給予差評后,我們一直在努力地聯(lián)系您,希望能溝通下關于寶貝的質(zhì)量的詳情……”
突然,我有種想撞墻的感覺。
聲音我沒聽錯,百分之百的是施琳,是燕子的朋友,我夢中女神……之前我還和朋友開玩笑,說讓燕子把施琳介紹給我。
結果,寢室里五個渣渣買充氣娃娃的店家客服是施琳?
這他大表妹二姨媽的都是些什么事!
“好說,好說,好說……”我一面說著,一面打量著周圍,“你先等會好嗎?我現(xiàn)在這邊有點忙,等回去了我給你回電話,我們再好好聊聊……”
接到施琳的電話固然開心,得知買充氣娃娃的事被知道了固然懊惱。
但這所有的事情的前提,是我先搞定現(xiàn)狀。
我撞鬼了,明知現(xiàn)在是中午時分,能和外界打電話溝通,但周圍黑漆漆,顯然是我還沒能走出鬼遮眼的范圍。
掛掉電話,我打開了手機上的手電筒功能。
小心地繞過地上的玻璃渣,我再度進入寢室內(nèi),一點一點地觀察著情況。
原本四張床上的蚊帳都消失不見,那些擺放在書桌上的書、雜物,同樣不翼而飛,甚至還能看到書桌上落著的一層灰塵。
手指拂過書桌,留下兩道清晰的痕跡,顯然很久沒人居住了。
那個到處亂晃的長發(fā)骷髏,不知跑到了什么地方,似乎在撞碎白熾燈后,就消失不見了。
天花板上,僅剩一個光禿禿的燈頭和幾根鎢絲吊在上面,燈罩的破爛碎的掉在地上,只能偶爾看到一片指甲蓋大小的透明殘片。
進來時擺放在門口的三雙拖鞋,只剩下一雙。
除此之外,房間內(nèi)一片靜悄悄的,沒有任何異樣之處。
我把手摸向裝在兜里的印章,卻意外地發(fā)現(xiàn),印章冰冷,一點都不發(fā)燙。
那枚‘冥通快遞’的印章不發(fā)燙,就意味著這附近沒有鬼。
沒有鬼,為啥周圍還一片漆黑烏糟?
想著,我關掉了手機上的手電筒,放緩呼吸,開始仔細聆聽周圍的動靜。
起初,我只能聽到自己的呼吸聲和心跳聲,直到過了許久,一點輕微的聲音,自外面?zhèn)鱽?,是兩個女生交談的聲音。
“今天的青椒肉絲好難吃啊,青椒是不知道放了多久的焉貨,肉絲炒的比骨頭還硬!”
“我都說了讓你和我去外面吃,你偏不聽,現(xiàn)在后悔了吧。”
“哎,吃完還得自己洗碗,我明天中午一定和你去。”
“得了吧,你這句話都說了不下十遍……”
“……”
對話中,夾雜著些許水流聲。
十二點半,的確是正常的午飯時間點,在食堂打飯回寢室吃的學生的話,吃完后洗個碗屬于再正常不過的事情。
學校……女生寢室……不見天日……
猛地,我打了個激靈。
在我們學校,一號樓女生寢室的七樓,有一個寢室是被隔絕起來的。
傳聞,那寢室里有位學姐因為失戀,從七樓自由落體,沒過多久,那寢室的另外兩位學姐也自由落體了……僅剩下的那位學姐,則是據(jù)說進了精神病院,迄今還沒出來。
總之,三位學姐相繼自由落體后沒多久,學校就把那間寢室封了起來。
陽臺用磚壘住,原來的木門換成了鐵門,鐵門外面還又加了一道防盜門。走廊里又安了道鐵柵門,把那間出事的寢室和隔壁的寢室一起隔絕。
平日里,班上的長舌頭女生都會時不時地聊起這個。
知道自己的處境后,剩下的事情就比較好辦。我先是瘋狂地錘著那扇鐵門,引起了邊上寢室女生們的注意,最終在一群縮身露頭的女生們的驚詫好奇的目光中,狼狽地被宿管大媽趕出來。
至于我是如何悄無聲息地跑到那個房間里,宿管大媽連問都沒問。
別人不問,我自然不會強行辯解一波。
從女生寢室出來,呼吸著四月的空氣,感受著溫暖的陽光,我長長松了口氣。
躺在操場的假草坪上,我撥通了施琳的電話。
“喂,親愛的,你在哪呢?”我隨口問道。
不能算是劫后余生,我知道那個壽衣一天不解決,我就一天不得安穩(wěn)。但這并不能影響我現(xiàn)在的愉悅心情。
“???”電話那頭怔了下,馬上回答道,“我在渝城,你們學校門口。”
這次,輪到我驚呆了。
“等等,你跑這邊來做什么?”驚喜之余,我更多的是錯愕,“你和燕子一起來的還是你自己來的?過來玩的話怎么不提前通知我一聲……”
搞什么飛機?
“???燕子是誰啊,您打錯電話了吧?親,我是淘寶賣家。您買過我們的一個充氣娃娃,我是特意來渝城找你,和你聊關于寶貝的質(zhì)量問題。請問你在學校嗎?我到你們學校的操場了,要是方便的話,我們當面聊聊吧……”
吧嗒——
我的手機掉在了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