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個世界不只有男人和女人,還有人妖;同理,這個世界也不只有活人和死人,還有……”
……
我叫蘇童,今年二十五歲,是一名從業(yè)三年的刑警。上面那句話是入職第一天師傅對我說的,一直以來我都覺得他在扯淡。
我承認,人妖的確是存在的,在我加入警隊不久,就曾破獲過一起人妖賣淫的詐騙案,當時的景象著實惡心了我一把。
可活人和死人之外,又有什么呢?
我知道,師傅所指并非半死不活的人,而是另有它意!
只不過,我沒有辦法說服自己去相信那些東西,畢竟對于見慣了死亡和尸體的我來說,無神論才是對我思維意識的最好詮釋!
然而,任何東西都不是絕對的,就像眼睛突然之間看不見了,或許并不是失明,也有可能是有人從背后蒙住了你。
就如同現在一樣,望著眼前詭異的案發(fā)現場,我不得不重新去理解師傅說的那句話。
甚至,不得不去重新認識這個世界!
……
這是一座老舊的筒子樓,房間本就處于背陰的一面,加上窗簾緊緊的拉了起來,所以充斥滿滿的都是壓抑和逼仄。
破舊的床已經塌了、骯臟的棉被也被撕開了,那張三條腿的桌子歪歪扭扭的倒在地上,一切都在表述著案發(fā)時的慘烈。
一張完整的人皮貼在地上,濕漉漉的頭發(fā)糾纏在一起,就像一條條猙獰的怪蛇,嘴角的肉皮堆疊著,擠出一抹詭異的笑容。
除了五官之外,人皮上面不存在任何血跡,地上更是絲毫都沒有,乍然看過去,就像是一件經過了完美加工的藝術品!
只有垃圾袋編織出來的彩帶和墻上的喜字在告訴我,案發(fā)的最初,一個卑微如蛆蟲的人,曾獲得過夢寐以求的幸福。
即便,那幸福是短暫的!
即便,那幸福是殘忍的!
……
“蘇童,確定了死者身份沒有!”
在我望著人皮陷入沉思的時候,被一道聲音驚醒了,不用看我都知道來人是誰,于是頭也不抬的將基本情況說了一下。
“凌隊,通過核實,死者叫王東,今年三十一歲,父母于十年前去世。因為小時候臉被燙傷,所以他這個人很自閉,不僅沒有朋友,就連街坊鄰居都很少說話,一直以來都是靠低保和拾荒過日子!”
凌歌,刑偵隊的唯一的女人!
雖然性別決定了她從事這份職業(yè)會有天生的劣勢,但整個大隊乃至于全局,卻沒有一個人敢小看她,甚至還對她充滿了敬畏。
因為,她是我們的大隊長!
一般來說,刑偵隊都是警局精英的聚集地,因此當初凌歌帶著省廳調令來的時候,曾經在警局引起了很大的轟動。
當然,所有的聲音都是質疑她的!
用副隊徐濤的話說:“警局不是沒有女人,但都是做的內勤工作,怎么說咱們都是一幫帶把兒的大老爺們兒,他娘的憑啥讓一個娘們兒當頭兒?”
面對整個大隊的質疑,凌歌沒有用言語去反駁,而是用破獲的一宗宗案子做出了最好的回應,堵住了全局的嘴。
時至今日,她在全局已經極具威望!
不過我們都清楚,那不完全是因為她出色的辦案能力,還有的,就是她這個人本身!
就好比現在一樣,凌歌望著我遞過去的筆錄,眉毛微微的蹙起來,挺翹的鼻子輕輕皺著,輕咬的嘴唇映著那張精致的臉,讓我一時有些失神。
“就這些?”
我也是剛來到案發(fā)現場不久,所以筆錄并沒有太具價值的東西,這讓凌歌多少有些不滿:“徐濤呢,干什么去了?”
凌歌這個人,業(yè)務能力沒的說,不過脾氣也是臭的很,她臉色沉下來我就知道又要發(fā)火兒了,所以趕緊解釋著。
“死者住的這里,屬于舊城改造的規(guī)劃區(qū),所以很多的設施并不完善,比如攝像頭一個都沒有,徐隊讓我留下來配合法醫(yī)的尸檢,他帶著幾個兄弟去走訪排查了。不過現在是凌晨兩點,怕是一時也很難找到什么有價值的線索!”
“嗯!”
聽完我的話,凌歌點了點頭,稍微沉默了一下又問道:“法醫(yī)那邊的情況怎么樣了,死亡原因和時間能確定了嗎?”
“正在做初步的檢查!”
說著話,我朝不遠處指了指,那張塌掉的木床旁邊,局里的法醫(yī)徐睿正帶著一名助手忙碌著,顯然還沒出來結果。
“現場呢,你們做了勘查沒有?”
“做了!”
現場勘查,幾乎已經是刑偵的制式化程序了,而且通常是案發(fā)后首先要做的事情,畢竟隨著勘查的深入,現場很有可能會遭到破壞。
因此,必須要在第一時間提取到最有價值的線索!
勘查是我?guī)俗龅模@也正是我想不明白的地方:“凌隊,現場我們仔細的勘查了一遍,不過并沒有發(fā)現任何可疑的痕跡。比如指紋,一枚都沒有,其他的也是一樣!”
“那就是說,案發(fā)的時候,沒有第二個人在場?”聽到我這樣說,凌歌的眉頭鎖的更深了,臉上的神色也是更凝重了一些。
“雖然有些不現實,但實際情況就是這樣!”
入警隊三年,線索少的案子我不是沒有見過,可像眼前這樣的,我還真是第一次見到,所以頗為無奈的攤了攤手。
“看來這起案件不簡單啊……”凌歌說完,咬著嘴唇沉默了下來。
我很清楚她這句話的意思,對于刑偵工作來說,有價值的線索越少,案件偵破起來也就越困難,這是不爭的事實。
通常來說,線索少分為主觀和客觀兩種,客觀因素一般指的是受害人的家世、背景、人際關系以及案發(fā)當天所處的環(huán)境。
這些東西,都能左右案件的偵破!
相較于客觀的因素,主觀因素才是最讓我們頭疼的事情,說的直白簡了一些,主觀因素代表的是兇手以及設局本身。
越聰明的兇手,設下的局也就會越縝密,這樣導致的結果就是,現場遺留的線索非常有限甚至是沒有,會給案件偵破帶來極大的難度。
我和凌歌都沒有明說,不過彼此之間已經傳達出了很明確的訊息,這起案件絕對不會是自殺,而是赤裸裸的謀殺。
即便,目前還沒有足夠的線索支持我們將案件定性!
“蘇隊,你來一下!”
在我托著腮苦苦思索的時候,徐睿朝我喊了一嗓子,回過神我看到他正在向我招手,于是戴上一副手套走了過去。
“怎么了徐哥,是不是發(fā)現了什么?”
我說話的時候,凌歌也是帶著疑惑走了過來,目光一樣落在了徐睿的臉上,意思不言自明,有什么情況趕緊說。
“凌隊、蘇隊,經過勘檢,死者的死亡時間大約在兩小時,也就是零點左右,死因是渾身的骨肉被掏空。我們在死者的身上發(fā)現一些淤青和抓痕,但還不能確定是不是屬于人的。”
“因為死亡時間較長,遺留的人皮出現了收縮,導致沒有辦法進一步檢查,必須要讓人皮舒展開才行,所以要蘇隊你過來幫個忙?”
“怎么做?”
徐睿是局里資歷最老的法醫(yī),無論尸檢還是傷情鑒定都極具權威,因此他說什么,我一般不會去質疑或者問為什么。
“充氣!”徐睿說著,指了指助手小張手里的氣筒。
“充氣?”
我愣了一下,當然這不是因為充氣本身,而是出于對人皮的認知。這塊人皮雖然骨肉全無,可畢竟口鼻甚至下半身存在著器官孔洞的,這樣能充氣嗎?
似乎看出了我的心思,徐睿接過充氣筒對準人皮的嘴巴說道:“兩小時的死亡時間,足夠殘留的血液凝固將口鼻等器官封堵住,而且我們做了干膠的處理,動作輕一點沒有問題。當然如果真的出現漏氣的情況,那就需要你的幫忙了,這也是我要你過來的原因!”
“那就開始吧!”
說完,我已經將那塊人皮給輕輕托了起來,因為人皮從人體上面脫落了下來,所以兩小時水分流失已經很嚴重。
此時摸著,就像是褶皺的牛皮紙……
一切正如徐睿所說的一樣,當他小心翼翼的壓下氣筒之后,人皮緩緩的鼓了起來,而且沒有出現任何漏氣的地方。
“好了,把它翻過來!”
人皮鼓起來之后,徐睿吩咐我和小張小心的將其給翻轉了過來,也就是這個時候,我們看到了人皮背面的淤青和抓痕。
“這是手???”
人皮背部的淤青和抓痕,很明顯是兩只手造成的,而且從特征和大小來推斷,應該是女人的,這是我們共同得出的結論。
“小張去把窗簾拉開,蘇隊你幫忙打開門,先把屋子里的味道散散!”
說著話的時候,徐睿把那張人皮掛到了彩帶上面,隨后從勘察箱里面取出了提取指紋的工具,這樣更有利于他的勘檢。
我明白徐睿要做什么,無非就是提取指紋和驗傷,所以直接起身過去打開了門,而這時候,也正是小張打開窗戶的時候。
呼……
過堂風吹進來,吹的彩帶嘩嘩作響的同時,我看到那人皮也搖晃了起來。
熾白的燈光映射著那張扭曲的臉,懸垂的頭發(fā)、空洞的眼孔、沁出鮮血的耳鼻,以及掛著詭異笑容的嘴角,都看的我心里發(fā)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