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初的時候，程輝嘴里說的那些話我隱隱約約還能聽出一點，都是一些跟高塵有關(guān)的話，比如他喊著高塵的名字，說著在宿舍說的那句我不怕你了什么的。

然而，隨著時間的推移，慢慢地他說的話就開始模糊了，有的時候他說出的好像是某一個音節(jié)，還有的時候他又會說出一長串話，跟少數(shù)民族的語言似的，我壓根聽不出來說的什么。

晚上值班的醫(yī)生給程輝檢查了一遍，也查不出什么，而且因為程輝的體溫一會兒高、一會兒低，他也不知道到底該不該給程輝用退燒藥。

那醫(yī)生面對程輝的病情束手無策，只好又把之前給程輝看過的那位醫(yī)生請了過來，那位醫(yī)生來了以后也沒有什么好辦法，只能一個勁兒的給程輝注射葡萄糖和生理鹽水一類的東西。

畢竟，這兩種東西都是無害的，而且那醫(yī)生之前給程輝看的就是低血糖，所以補充一些葡萄糖肯定是不會出問題的。

可不會出問題不代表就能解決現(xiàn)有的問題，程輝迷迷糊糊的說了一晚上的胡話，把我和那兩個醫(yī)生折騰的不輕。

甚至那兩個醫(yī)生一度想讓我給程輝辦理轉(zhuǎn)院手續(xù)，可程輝這毛病是什么都沒搞清楚，而且大半夜的我自己也不好弄，就一直拖到了早上。

早上，王洋和楊武一起來了，而程輝新宿舍的人一個都沒到，這里面有我們沒有完全通知到的原因，但更多的還是程輝和他們之間的隔閡。

我想到徐程說過程輝之前幾天也是這么一直說胡話，但他們幾個人竟然不聞不問，反而把程輝當成了惡鬼，恨不得躲得遠遠的，我心里不禁有些氣憤。

但仔細一想，這幾天上課的時候我也見過程輝，而且昨天早上還親眼看到程輝的不正常，當時不也是沒有太在意嗎？

有時候，人跟人之間的相處真就是一門學(xué)問，我自己搞不懂，也不知道別人是不是能完全搞得懂。

王洋和楊武來了以后，又重復(fù)問了一下醫(yī)生程輝的病情，但那醫(yī)生也說不出什么，他們問了也只是白擔心。

那醫(yī)生見王洋和楊武兩人來了，又說起了轉(zhuǎn)院的事兒，但問題是現(xiàn)在程輝的病是什么我們都不知道，而且轉(zhuǎn)院入院的不僅需要人照顧，還需要不少錢。

我和王洋他們都是學(xué)生，怎么可能平白無故的為程輝墊上許多錢，所以我們又把電話打給了導(dǎo)員劉志，希望他聯(lián)系程輝的家長，問問他們的意思。

劉志聽說了程輝的事情以后，也連忙趕到了校醫(yī)院，他來了以后又一次問了問程輝的病情，那醫(yī)生還是原來的套話，就是病情不清，病因不詳，建議轉(zhuǎn)院治療。

劉志也是個有個性的人，一聽校醫(yī)院竟然連什么病都不知道，馬上就罵了那人一句庸醫(yī)，然后讓我們帶著程輝去人民醫(yī)院了。

我們從校醫(yī)院出來以后，剛才那醫(yī)生又追了出來，他很小心的對我們說：“劉老師，你也知道，我是個醫(yī)生，有些話不好說，所以你也別介意。”

劉志無所謂的看了那醫(yī)生一眼，醫(yī)生略帶尷尬的說：“你學(xué)生的病我確實治不了，不僅治不了，而且從來也沒有聽說過有這樣的病。我覺得，你這學(xué)生很有可能是、是撞邪了。”

劉志臉色一變，又罵了句庸醫(yī)，開著他的車載著我們幾個去了人民醫(yī)院。

因為程輝的病很奇怪，而且他的體溫一直都在變化，所以我們直接掛了急診。

可沒想到急診非常忙，我們前面竟然還排了很長的隊，好在有個醫(yī)生從旁邊經(jīng)過，看到程輝都昏迷了，馬上就帶著我們進了急診室。

那個大夫給程輝做了初步檢查之后，就直接說：“病人的情況很奇怪，按照你們說的，和我給病人做的檢查，他之前有好幾次失去生命體征，但又神奇的活了過來。”

失去生命體征那是什么意思？就是死了。

所以我們一聽大夫這話，都嚇得不得了，恰好程輝突然之間身體開始劇烈抽搐起來，而且他的體溫又一次急劇下降，身體慢慢變得冰涼。

我感到不妙，因為之前程輝從來沒有這么抽搐過，那醫(yī)生見狀馬上就說：“不好，現(xiàn)在需要馬上搶救，小劉，送二號搶救室！”

幾個護士呼啦啦的過來，把程輝給弄到了搶救室里面去，還把我們都擋在了外面。

等了一會兒，剛才那個大夫又走了出來，他跟我們說：“病人的情況現(xiàn)在非常不好，我們需要做一些必要的措施，但這些措施有可能會造成一些我們都不想看到的事情，所以我需要征求你們的意見，如果你們同意就請在這里簽字。”

王洋為難的說：“可是，我們都是程輝的同學(xué)，他的家長不在這里啊。”

那個醫(yī)生聽了也有點為難，但是程輝的情況又好像很急的樣子，必須要盡快拿主意。

劉志咬了咬牙，說：“程輝是我的學(xué)生，這個字我來簽，我只有一個要求，那就是不管如何，都一定要治好我的學(xué)生！”

他說完拿過那個醫(yī)生手里的文件，在簽名的地方刷刷刷簽下了他的名字。

我看了一眼劉志，我覺得我好像重新認識了他，以前總覺得他就那樣，現(xiàn)在有了剛才他說的那句話，我心里也有一絲感動。

那個醫(yī)生重新進了搶救室，王洋問劉志，有沒有通知程輝的家長，劉志說已經(jīng)通知到了，因為程輝的家也不是本地的，所以還在往這邊趕，最少也要幾個小時的車程。

劉志想了想，又拿出手機重新?lián)芡顺梯x家長的電話，把剛才的事情說了一遍，并且也把那醫(yī)生的話重復(fù)了一遍。

也不知道劉志和程輝的家長達成了什么協(xié)議，劉志打完電話以后臉色好了不少。

我們幾個人都在搶救室外面等著，忽然旁邊的門被人從里面打開，從我的位置看過去，剛好能看到里面有一張床上躺著一個人，那人身上蓋著一塊白布。

接著，馬上就有人從旁邊哭天喊地起來。

我雖然不是第一次見到死人，但卻是第一次看到這種場面，它使我的心臟受到?jīng)_擊，頭一次體會到生命的脆弱。

看到這樣的事情，王洋和楊武也有點擔心起來，雖然那天程輝說要搬出宿舍的時候，楊武大罵了程輝一頓，可我們畢竟在一個屋檐下生活了兩年多，兄弟們之間的感情是有的，所以他們也在為程輝緊張。

過了半個小時，程輝所在的那間搶救室的門也被人從里面打開了，我們?nèi)颊玖似饋?，剛才那醫(yī)生從里面走出來，心有余悸的說：“幸好搶救過來了，病人現(xiàn)在的情況很微妙，我現(xiàn)在也說不清楚是怎么一回事，需要先轉(zhuǎn)到ICU病房，然后我再跟主任打個報告，請其他科室的一些專家過來會診。”

劉志同意了醫(yī)生的話，他讓我們先回學(xué)校上課，他在這里等著程輝的父母過來。

但我們今天上午沒課，所以我們沒有離開，跟劉志一起在這里等著程輝父母過來。

原本我們以為程輝的父母最早也要下午兩三點才到，可剛中午十二點半他的父母就風(fēng)塵仆仆的趕過來了。

程輝的父母是因為擔心兒子，所以沒有坐客車，而是自己開車過來的，一路上走錯了好幾回，但還是用最快的速度趕到了。

程輝的父母來了以后，我和王洋他們下午還有課，所以就離開了，劉志給程輝的父母介紹了一下程輝的主治醫(yī)生之后也離開了。

我們在回學(xué)校的路上，楊武有點憤恨的說：“老二新宿舍那些人真可惡，老二發(fā)病好幾天了，他們竟然一點都不關(guān)心，還有臉去我們宿舍說老二的壞話！”

我勸了他一句，說人家那宿舍都在一起兩年多了，老二剛過去，肯定沒那么容易融入進去。

晚上的時候，我們又去醫(yī)院看了看程輝，但程輝還是那個樣子，一點好轉(zhuǎn)都沒有。

我想起程輝說的話，還有早上那個醫(yī)生的提醒，趁著程爸爸上廁所的時候跟了上去。

我從后面叫住程爸爸，因為害怕我的話會顯得突兀，所以從側(cè)面先說了一句試探程爸爸的反應(yīng)，說：“程叔叔，這次程輝的事情有點奇怪。”

程爸爸問我怎么回事，我說：“前幾天我們宿舍死了一個同學(xué)，程輝后來搬出了宿舍，可他昨天早上跟我說，他見到過我們死去的那個同學(xué)，所以我有點懷疑……”

我的話還沒說完，程爸爸突然就很生氣的打斷了我，他怒斥道：“胡說八道！小伙子，你也是有學(xué)問的人，怎么能說出這種話呢？”

我沒想到程爸爸竟然是這樣的態(tài)度，有點尷尬也有點生氣，但我實在擔心程輝，就又跟程爸爸說了兩句。

可程爸爸的態(tài)度很堅決，理都沒有理我，就怒氣沖沖的又回到了病房那邊。

我自討了個沒趣，待了一會兒就又回到了宿舍，但奇怪的是，我在回宿舍的時候總有一種心驚肉跳的感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