煉丹室里靜悄悄的,除了漏斗狀的穹頂上,每間隔十多分鐘,匯聚出一滴冒著寒氣的水滴,滴落到丹爐上,發(fā)出“啪嗒”一聲,除此之外,丹室中就再無聲音。
清冷的珠光印照在干尸的臉上,那是干枯的如同樹皮一樣的臉,它一動不動,唯獨黑洞洞的眼眶里,閃爍出幽幽的紅芒。
穿著道袍的干尸,就好像一只野獸,盤踞守護在丹爐邊上,只要我稍稍靠近,干尸便咧開口發(fā)出毒蛇吐信一般的嘶吼聲。
我躲在小狐貍身后,緊張的連大氣都不敢出一個。
同樣的,小狐貍這時也齜牙咧嘴,毛發(fā)須張,隱隱的和干尸處于僵持階段。
“照我的推測,這具干尸的復(fù)活,應(yīng)該和煉丹爐里面的冰蓮有關(guān)。它從頭到尾的攻擊目標(biāo),都是想要偷走異寶的人。小狐貍,你可以嘗試著靠近丹爐,然后再吸引對方的注意,把它引開,我再去偷花。”
這么僵持下去也不是辦法,看干尸緊緊守護在丹爐邊上,沒有采取主動攻擊,我悄悄伏在小狐貍耳邊說了一通。
小狐貍晃了晃碩大的腦袋,表示同意,然后唔嚎一聲,化成一團白光撲向干尸。
比起變身后的小狐貍,干尸的體形還不到她的一半,所以一下子就被小狐貍給撲到,壓在了腳下。
只不過這頭怪尸雖然干瘦的皮包骨頭那樣,但身體的防御卻是銅皮鐵骨級別的,無論小狐貍的爪子多么使勁撕扯,依舊只能在干尸的身上,留下淺淺的印記。
眼看破不開干尸的防御,小狐貍只能按照我說的,再把干尸壓在抓下的同時,伸出脖子,就要把丹爐里的那株冰蓮銜到嘴里。
眼看自己守護了千年的冰蓮就要被小狐貍吃掉,陷入暴走狀態(tài)的干尸,眼里的紅光如同火焰一樣燃燒著,它的喉嚨里發(fā)出咝咝的怪叫,干瘦的身體里瞬間爆發(fā)出巨大的力量,一下便把體形兩倍于它的小狐貍掀開。
看小狐貍和干尸撕咬在一起,早就躲在后邊的我,憋足一大股勁兒,撒開腳就朝著石室中央的丹爐沖了過去。
干尸被小狐貍糾纏,等看到我沖到丹爐邊上時,干尸才瘋狂的把小狐貍甩出,咆哮著沖我直奔過來,那模樣恨不得把我撕碎。
這把我嚇得魂飛魄散,連片刻都不敢耽擱,猛地把右手往丹爐里面塞進去。
可是,我卻忽略了小狐貍給我的一個忠告,那就是丹爐里聚集了千百年的陰氣,別說人了,就連鬼物都不敢直接觸摸,我就這么堂而皇之的把手塞進去,不是作死是什么?
隨著右手探入丹爐,一股比剛才還要陰冷十倍的寒氣,立刻像是電流一樣順著我的手指通遍全身。
頃刻間,感覺靈魂都要被凍住似的,我結(jié)結(jié)實實打了個哆嗦,乘著還有一點意識,我猛地把手從丹爐里面抽出來,也就在同時,我發(fā)現(xiàn)我的右手上已經(jīng)覆蓋了一層細(xì)細(xì)的薄冰。
不等我反應(yīng)過來,一直被小狐貍糾纏干尸,也先一步?jīng)_到我的跟前,我甚至不知道怎么回事,便感覺肚子仿佛被一柄重錘狠狠的砸了一下,疼得我往后摔了好幾米。
“吳生!”
小狐貍也沒想到這頭干尸這么難纏,看我被打倒在地,她慌忙變回人形跑到我的身邊,把我重新扶起來,別看她小小的個子,但力氣可不小。
我現(xiàn)在就覺得肚子里翻江倒海一樣的疼,可劇痛之下,我又叫不出聲來,因為我剛被丹爐里的陰氣灌體,現(xiàn)在整個人都凍僵了,連話都說不出來,嘴里面吐出的全是寒氣。
看到我的異樣,小狐貍方才醒悟過來,她急的淚珠在眼眶里直打轉(zhuǎn),“吳生,是我疏忽了,我不該讓你幫我去拿冰蓮花的,那里面的陰死之氣,普通人根本承受不了,你現(xiàn)在身體里都是陰氣,這樣下去會死的。”
我去,你為什么不早說?
心里那個后悔,可我現(xiàn)在舌頭凍得硬邦邦,話都說不出來,只能睜大了眼睛瞧著小狐貍。這關(guān)鍵時候你別老想著哭,快想想辦法啊,老子一大好青年,總不能就交待在這個鬼地方吧。
也不知道小狐貍有沒有讀懂我的眼神,可我就覺得心里越來越冷,好像連思維都要被禁錮了,右手上覆蓋的薄冰在緩慢延伸,從我的肩膀一直爬到我的胸口,最后就連我的嘴唇上都浮上了一層白霜。
然而,也不知道是不是老天刻意眷顧我,不讓我這么輕易的死掉。
就在我的心臟即停止跳動那一刻,我的左手像是被火炙烤一樣,變得滾燙無比,一股狂暴的熱量一下子從我的左臂上涌出,沿著身體涌動到心臟,和那股寒冷的陰氣產(chǎn)生了拉鋸。
這一刻,我的身體一半冰冷一半火熱,逐漸僵死的心臟,也開始緩緩地跳動起來,只不過那陰陽失衡的痛苦,卻讓我備受折磨。
喉嚨里痛苦的呻吟傳出,把小狐貍急的眼淚珠子直掉,她的小嘴被咬的發(fā)白。
“嗚嗚,吳生,你堅持一會兒,我這就想辦法救你……”
說到一半,小狐貍似乎想起了啥,她粉嫩精巧的臉上兜起一抹嫣紅,雖說那個方法有些難以啟齒,但我都快死了,她哪還顧得上那些。
只見她鼓足了勇氣,小嘴“哦”成了一個圓,一下子就把我的嘴給蓋上了,一時間,我就感覺到身體里面,肆掠了良久的陰氣,仿佛在剎那間找到了一個宣泄口,統(tǒng)統(tǒng)被小狐貍吸了過去。
身上的薄冰開始消散,隨著陰氣逐漸被吸走,陰陽平衡的身體漸漸煥發(fā)出了活力,就連我左手上那股蠢蠢欲動的感覺,也重新蟄伏下來。
但這一切我都沒意識到,因為我小狐貍的舉動驚呆了,她這是再對我做人工呼吸嗎,為啥我就感覺到她一個勁在吸氣,沒有呼氣呢?
不知道過了多久,小狐貍的嘴巴從我臉上拿開,她的臉紅通通的,還有些不敢看我,“我已經(jīng)幫你把陰氣都吸出了,你有沒有覺得好點?”
“好多了,就是肚子還有些痛,這個干尸的力氣太他媽大了,差點沒把我打閉過氣去。”
感覺到肚子還抽筋似得作痛,我忍不住拿手揉了揉肚子,可剛把手抬起來,我就想到剛才在意識混亂的時候,我左手上出現(xiàn)的奇異感覺。
到底是怎么回事?我忍不住把袖子撩起來,往左手上看去。
這一看,我的心又下沉了一大截,只見我胳膊上,原本長出的硬皮狀組織,竟然在無聲無息中又長大了一圈,現(xiàn)在看上去,就像是一片難看的胎記。
而且那層硬皮上的肉鱗,也從原本的粉紅色,轉(zhuǎn)變成了深紅。拿手摸了摸,硬梆梆的像是結(jié)了殼一樣,還散發(fā)出一股滾燙的熱量。
難不成,剛才就是這東西,幫我抵御陰氣侵蝕的?可這到底是個什么東西呢?
小狐貍看我把袖子撩起來,也忍不住好奇湊了上來,這一看,她先是有些疑惑,覺得我手臂上鱗片狀的東西有些似曾相識,可旋即,回憶起來的小狐貍臉上表情大變。
“不可能,不可能的,這東西不應(yīng)該存在世上的。”
看她喃喃自語,好像很害怕的樣子,我就更加好奇了,我問小狐貍,“你說的那個東西到底是什么啊,我這手上的鱗片又怎么回事?”
小狐貍沒有跟我解釋,她只是反問我,“你知道魃嗎?”
我讓她問的愣住了,傳說中,魃是僵尸修煉進化成的妖怪,所到之處赤地千里,故又稱旱魃,我做過的故事周刊里面提到過。
可是,那玩意兒和我手上長出的怪鱗,又有啥聯(lián)系呢?
小狐貍見我不做聲,但神色中又透著詫異,她解釋說:“相傳魃是上古的神靈,擁有強大的力量,可以殺龍吞云。但這只是傳說,直到后來有強大的方士通過秘法,把僵尸身體里的陰死之氣煉制到極致,陰極生陽,硬生生催化出一代尸魃。這種尸魃由于體內(nèi)尸氣陰氣盡去,所以身體表面會長出一層純陽至剛的紅色鱗甲,他們無魂無魄,卻又衍生出獨立的靈智,近乎不死。”
“這么牛逼,我靠,你不會是想告訴我,左手上長出的,就是所謂的魃鱗吧?”
我憂心忡忡的看著左手,雖然小狐貍說的什么尸魃聽起來挺荒唐的,可我還是情不自禁的回憶起昨天晚上,那個老道士和我說的話,他說這條左手是他給我的。
老道士雖然陰險歹毒,但不可能無緣無故編著瞎話,嚇唬我,可他句話是什么意思呢?
而且自從我回來開始,我就頻繁感覺左手里有一股力量在蠢蠢欲動,里面好像封印了什么恐怖的東西,一切一切,如同一個巨大的謎團把我罩住。
“吳生,吳生……”
看我怔怔的有些出神,小狐貍拿手在我眼前晃了晃,“你怎么了,臉色那么難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