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個馬連道附近的事兒,我當時在京閩門口擺攤,因為一般做茶葉生意的,多少都信點兒,那段兒時間雖然沒什么大活兒,但整體情況還不錯。
我記得應該是午飯前后,孫曉光來到我的掛攤前,我當時一眼就看出他有問題了,因為他往我身邊兒一站,我就覺得渾身不自在。而且這小伙印堂發(fā)黑,眼圈微紅,臉上輕一塊兒白一塊兒的,這說明他近期真被霉運糾纏。
他往掛攤上一蹲,把手伸出來,想讓我給看看手相。我跟他說手相就先別看了,他眼前的情況,用不著看大運,還是先說說這兩天都碰上什么倒霉事兒了吧。孫曉光楞了一下,說師傅,您還挺神,一眼就能瞧出我倒霉。
我跟他說這不是神不神的事兒,是他這會瞧著就是一副倒霉相,不這會兒不光是運氣差,估計也鬧毛病了。他這會兒印堂發(fā)黑,已經不是我們相學上說的那種黑了,而是中醫(yī)上的一種說法,雖然都叫這個名字,但意義卻有不同,相學上看印堂,看的是氣,而中醫(yī)看的是色,合起來成為氣色。
印堂主肺,正色應于皮膚顏色一致,而黑色實為腎經的病色,因此它的情況應該是腎虛累肺,屬于陰陽兩虛的癥狀。這是從色上看出來的問題,再說氣,他忘我身邊一站,我就覺得別扭,而且身上發(fā)冷,這說明他被陰氣和邪氣所侵,說的通俗點就是這哥們撞鬼了。
聽完我的解釋,孫曉光都傻了。估計是把我當大師了,其實他的情況是最好判斷的,因為都寫在臉上了,比起那些深藏不露的毛病要淺顯的多。
撂攤兒看相就這點好,只要一開始取得了客人的信任,接下來的事兒就都好辦了。孫曉光說想請我吃個飯,然后把他他這兩天遇到的倒霉事兒,好好跟我說道說道。
旁邊兒就是個拉面館,我倆就在這兒吃的飯,客人說請我們吃飯,其實是客氣,所以吃什么無所謂。而且越簡單越好,還什么都沒干呢,就七個碟八個碗的,難免讓人懷疑是不是碰上混吃混喝的騙子了。
點了兩碗面,孫曉光開始說事兒。他祖籍福建,在他舅舅的茶葉店上班兒,主要負責往北京各處送貨。昨天白天他一直四處送貨。等到傍黑開著車往回趕的時候,怪事發(fā)生了。
他開的是那種四米二的廂貨,車樓子跟貨箱之間有個半米來寬的空檔,當時正在二環(huán)上,他總聽見身后有動靜,那聲音挺大的,好像是用腳踹貨箱的聲音,咚咚的,而且聽著發(fā)悶。他懷疑是不是把什么東西關在貨箱里了。
這種事兒之前發(fā)生過。有一次去一茶葉店送貨,結果那家的一只寵物狗不知什么時候鉆到了貨箱里,后來大晚上的,孫曉光又連夜給人送回去。可當時二環(huán)上也不能隨意停車。他就想就近找個出口,開到輔路上看看情況。
馬連道就在二環(huán)附近,孫曉光送貨的又都是老主顧,用他的話說,二環(huán)路上,他閉著眼都能開到家??僧敃r的情況就是這么邪。他說自己當時應該剛過玉蜓橋。左安門附近就有出口。后來他就打算從那兒出去。
開了一會兒,他感覺應該是快到出口位置了,然后開始往外側并道??僧斔麘{著感覺開到出口附近的時候,卻發(fā)現(xiàn)那根本沒有出去的路,透過車窗朝左右看了看,別的車都在正常行駛,孫曉光心說難道自己感覺錯了?不過他覺著那出口應該就在附近了。于是他就一直貼著外手車道往前開。
又開了五六分鐘,仍舊沒見到主路出口,這會兒孫曉光覺得不對勁兒了。他看了看附近也沒警察,也沒探頭兒。就打著雙閃慢慢把車??吭诼愤厓?,從車上下來,他四下一看,當時就傻了,因為他發(fā)現(xiàn)自己,在離自己這車也就一百來米有個小超市。那超市也是他常年送貨的地方。
因為他曾經不止一起到這家送貨嗎,對周圍的環(huán)境比較熟悉,他印象里那超市應該是在馬路對面兒,按孫曉光當時的方向感,那超市應該位于路南,但現(xiàn)在確實位于路北,他能確定自己沒搞錯,因為那超市緊鄰著護城河。這么明顯的參照物怎么可能認錯呢。
可如果不是他認錯地方了,那現(xiàn)在他所在的位置就出問題了。因為如果是正常行駛的話,那超市應該位于他順行方向,也就是右手邊兒,可當時卻在左手邊,中間還隔著另一側車道,護城河和輔路也位于左側。
當時的情況已經不是亂能形容的了,孫曉光都懵了,因為如果他眼前看到的都是真的,他所在的位置,正好是逆行,二環(huán)主路上逆行啊。
他往手上吐了口唾沫,朝著臉上抽了兩巴掌,不過情況并沒好轉,當時從他身邊經過的車有很多,孫曉光想攔輛車問問,可那些車都開的很快,根本停不下來,在者他感覺那些車好像看不見他似的,好幾輛都是從他身邊擦著過去的,差點沒撞上。
他雖說年輕,但老早就接觸社會了,眼前這情況很明顯是撞邪了。聽老人說用唾沫往臉上抹,可以辟邪,所以他才往手上唾沫,可這兒老輩兒人的話明顯不靠譜,孫曉光一下慌了神。
這時候,他想起貨箱里那個奇怪的聲音,仔細一聽,那聲音還繼續(xù)著。他心想不會是車里進了什么不干凈的東西吧。常年在路上跑,這樣那樣的傳言聽過不少,想到這兒。他看了看來往車輛,因為他感覺今天路上的司機都跟瘋了似的,橫沖直撞的,車速都比往常要快。
好在當時沒有車開過來,孫曉光趕緊繞到車后,把貨箱打開。因為常年裝茶葉,站在貨箱底下就能聞到茶香。他把貨箱上面的鎖摘下來,然后慢慢打開箱門,門剛開了一道縫,孫曉光發(fā)現(xiàn)里邊兒,有兩個小亮點兒,藍汪汪的看著好像貓眼睛。
他趕緊把門打開,奇怪的是隨著里面的光線越來越亮,那兩個小亮點消失了。孫曉光特意把這個小時的過程,跟我形容的特別詳細,說不是那種突然不見,而是好像螢火蟲似的,忽明忽暗,到最后就瞧不見了。
他當時頭攤在貨箱里,那個兩點兒消失之后,孫曉光有點兒害怕,那東西是他從沒見過的,也不知道什么時候進的貨箱,而且他自打鉆進來,身上就沒暖和過來,好像在個冷庫里似的,他不敢在貨箱里呆了。
孫曉光從貨箱里退出來,背心兒上都是汗,把門關好掛上鎖,正想這是怎么回事兒呢,突然他看見自己身后不遠處,好多車正往一旁的輔路上開,而且在輔路旁邊兒就是護城河,在護城河邊兒就是他經常送貨的小超市。
他朝另一側看了看,左手邊邊兒的車道上,已經堵的不成樣子,好多車排著隊慢悠悠往前行駛,輔路不遠處的小區(qū),好多戶人家已經亮燈了。孫曉光徹底傻了,剛才的一切就像是個夢。不過當時的情況已經他已經顧不得多想了。他回到車上慢悠悠的往前開了一會兒,然后就進找了個出口并上了輔路。
當時車上還有幾箱貨,可孫曉光說什也不想松了,他給他舅舅打了個電話,把自己遇到的怪事兒跟他說了一下,他舅舅聽了這話,一開始不信,跟孫曉光說要是想請假休息就直說,不用編這種邪乎的理由嚇唬人。
孫曉光都無奈了,跟他舅舅解釋了半天,后來他舅舅估計是聽著他不像說謊,于是讓他把車先開回來。
等回了單位,孫曉光舅舅又仔細盤問了一下事情經過,估計是想進一步判斷這小子是不是撒謊騙自己,后來見他前后說的并無出入,于是他讓孫小光回宿舍休息一下,說估計這這些日子太忙缺覺鬧得。
孫曉光說,他離開單位之后,并沒直接回宿舍,而是先去了那女朋友那兒,他女朋友再附近一理發(fā)店上班兒,見面之后他把自己這經歷跟女朋友講了一遍,對方聽完也很吃驚,晚上倆人一起吃了頓飯,又再外邊兒開了個臨時房溫存了一下,晚上十一點多,才各自回宿舍休息。
后來我問孫曉光為啥當天沒跟他女朋友住在外邊兒,孫曉光笑呵呵的,他是在太累了。說完我便心領神會。
話說他回到宿舍,跟他同住的舍友早就睡著了。孫曉光當時倆腿發(fā)軟,腰也有點兒酸,總之是又乏又累,躺在床上沒多久就睡著了。后半夜兩三點鐘,他起床上廁所,剛從床上做起來,嚇得差點沒喊出聲。
他看見旁邊兒那張床上正坐著個老頭。那老頭穿著一件黑色的對襟小褂,正盯著孫曉光笑。見他緊張的要喊,把手放在嘴邊兒,那意思是讓他別出聲。孫曉光當時是想出聲的,可以一口痰卡在嗓子眼兒,怎么也喊不出來。
那老頭從他舍友的床上站起來,然后開始往門外走,孫曉光說,當時他看見那老頭右手拽著那人的胳膊,使勁兒把他往床下拽,后來孫曉光發(fā)現(xiàn),老頭從那舍友身上拽出一個人,那人浮在半空中,好像個氣球似的被老頭拉著走。
當時孫曉光坐在床上動不了,好像有個大石頭壓在腿上,隨著老頭手里那氣球似的人上下晃動,他大吃一驚,因為他發(fā)現(xiàn),老頭手里的人,竟然跟床上躺著的是同一位。孫曉光心想,一定是碰到勾魂的鬼了,可是他動也動不了,喊也喊不出聲,就只能眼睜睜的看著那老頭把舍友的魂兒給帶走了。
他在床上坐了好久,汗把褲衩都浸透了。一直做到天亮,孫曉光身子猛地一震,接著身子一軟癱在了床上,他當時腦子里好像有根兒筷子再攪和著。頭暈忽忽的根本站不起來。他趕緊喊救命,他們宿舍是個套間兒。里屋住的是孫曉光跟另一名司機,外屋兒住的就是他舅舅。
他舅舅聽見呼救聲趕緊趕過來,看見孫曉光這樣,以為他得了什么毛病,嚇得趕緊要打電話,孫曉光說甭管他,先看看邊兒上躺著的這位吧。他舅舅跑到那人床邊一看,嚇得魂兒都快飛了,那哥們兒嘴巴張的大大的,腮幫子深陷著,好像是一直再往里吸氣。不用試鼻息,但看這樣就知道那人已經斷氣兒了。
這會兒孫曉光也緩過來,晃晃悠悠的來到那人床邊兒,看了一眼之后,眼前一黑就昏過去了。后來他被送到了醫(yī)院,拿了點兒神經衰弱補腎固本的藥。那哥們兒被送進了太平間,等著老家人過來領尸首。后來他舅舅給算曉光打了個電話,說在那哥們口袋里發(fā)現(xiàn)了硝酸甘油跟速效救心,說那人應該是一直就有心臟病,只是怕丟了飯碗,所以瞞著沒說。
孫曉光舅舅跟他說,這兩天就先甭上班兒了,好好歇幾天,說見了鬼的人都容易倒霉,他可不想再鬧出人命,他讓孫曉光來單位領點兒錢,等休息的差不多了再回來上班兒,我倆見面的時候,他剛從他舅舅那兒出來。
聽完這事情的經過,我跟孫曉光說,能不能帶我去宿舍看看。他猶豫了一下,問我有譜么,看來他對這個剛死過人的地方還是心有余悸。我跟他說,跟他住一塊兒那主兒不屬于橫死,所以他也不用太擔心,只是克死他鄉(xiāng)的鬼,會留些鬼氣在咽氣兒的地方,我過去看看,順便把鬼氣化解了,要不往后誰住那屋兒,運氣上都會受影響。
一路上,孫曉光始終悶悶不樂。他問我不會是誆他吧。這事兒應該跟他沒關系啊,怎么好端端的就被他碰到了呢,再者他聽說過來接鬼魂的都是黑白無常,他看見的明明就是個鬼嘛。
我問他哪聽來這么多亂七八糟的理論。孫曉光說,老輩子人都這么傳。
我心想,這事兒要是不給他解釋明白了。估計在他心里老得裝著這病根兒。
我告訴他,負責從陽間往陰間接人的,可不是只有黑白無常,相傳一共有十大鬼王,他們都負責接引鬼魂兒。他碰到的應該是日游。日游并不專職接引,他的主要任務是清理一些白天就干在外邊晃蕩的孤魂野鬼。
他在二環(huán)上碰到的情況,應該就是被那些愛開玩笑的鬼魂欺負了。他說事發(fā)地點在護城河附近,這也符合日游常出沒于水邊的傳說。那兩個兩點兒,就是被日游收拾的鬼魂兒,因為那車上,有去世的那哥們的氣息,所以日游才順便把他帶走了。
按說孫曉光是不可能見鬼的,不過他自己也說了,陽虛,加上突然被換了工作,心里憋屈,這樣虛火相撞,所以才招惹了孤魂野鬼。至于他能看到也日游,跟他晚上會女友有直接的關系。
孫曉光對我的解釋不置可否,他說要按我的意思,這日游不是沖他來的,是不是對他就沒什么影響了。
我告訴他,這事兒別看的太簡單了,人屬陽鬼屬陰,陰陽兩相宜的時候,人不犯鬼鬼不犯人。一旦陰陽失調,人才會見鬼,而見鬼之后,受鬼之陰氣所累,運勢會變的更差,所以一般與鬼魂有過接觸的人,都需要格外注意。更何況孫曉光見到的不是簡單的鬼,而是有鬼王之稱的日游。所以驅邪是必須的。
孫曉光聽完,他大概明白了點兒,因為他宿舍就在附近,所以沒多久就到了,我在歸元之地撒了五谷,點了驅邪香,后來有用艾草水在屋里潑了一遍。
孫曉光的情況主要是陰陽失調,我警告他不想被鬼纏著,就先戒欲一段兒時間。然后給他寫了一道祝由的經文“太極肇判;二氣交合;日月光照;五星降臨,散光下降眾神感臻……”這段兒經文很長,一共寫了滿滿四張紙,把經文燒成灰后,我讓他就著黃連水喝下。孫曉光喝完這符水,眼淚都下來了。
我跟他說,這房子暫時還不能住,最好找個人多的地方住幾天,等覺得頭不暈眼不花了再回來。交代完這些,我又給了他一個辟邪香囊,之后收了卦資離開了。后來我跟他又打了幾次交道,一個是看風水,一個是摘結婚的日子,不過這兩次都沒什么值得一提的故事,因此便不做贅述。
再后來因為廣安門附近組織了一次聯(lián)合執(zhí)法,沒辦法我只好轉移到別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