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時,前面的賀道人和鵲兒聽到了我的喊聲,同時回頭看。
當他們發(fā)現(xiàn)我手里的怪物時,都大吃了一驚。
賀道人一步邁了過來,將自己的中指磕破,不由分說在那嬰兒的身體上畫了一道符咒。
那符咒印到嬰兒那褶皺的身體上,發(fā)著暗光。
嬰兒身體扭動得更厲害了,啾啾的叫個不停。
賀道人伸手接過我的桃木劍,大喝了一聲:“放手。”
我聞言一松手,那嬰兒從空中跌落,四肢亂扭。賀道人一劍刺出,正中前心。
再看那嬰兒,被刺在劍上,身體迅速萎縮起來。
原本就布滿了褶皺,這下子更像是多年生的枯樹皮,溝壑滿布。
嬰兒扭動了兩下,就停止了掙扎。
賀道人問明了情況,長舒了一口氣:“危險啊,好在這個嬰靈童心未泯,先是想著玩耍,不然他要是早些暗中下手,我們幾個就危險了。”
這時,突然從山上傳來了大片的啾啾的叫聲,此起彼伏。
賀道人眉頭緊鎖:“什么時候多了這么多的鬼魂?恐怕村子要遭殃了……”
“嬰靈?”我和鵲兒同時問道。
“怨嬰成靈,無身無形。怨氣大的嬰尸,會成為嬰靈。嬰靈本無形,可以像鬼魂一樣存在,也可以寄身到其他嬰尸身上。即便是寄身到其他嬰尸身上,也可以達到行無影,遁無形。”
我點點頭:“怪不得我看到在鵲兒的影子上,有氣流出現(xiàn),原來那就是嬰靈。”
此時,山上的啾啾怪叫此起彼伏。
賀道人凝眉沉思,許久突然一跺腳:“我知道怎么回事了。你們記不記得那個清風臨走的時候,用鞭子甩起一些碎石塊擊向活尸?”
我和鵲兒都點了點頭。
“現(xiàn)在想起來,那些石塊,應(yīng)該不是隨便堆放的。那應(yīng)該是一個鎮(zhèn)魂塔。”
“鎮(zhèn)魂塔?就那些破石頭?”我有些不屑。
“別小看那些石頭。道家重形,隨便幾個石頭按照方位就可以擺成千變?nèi)f化的陣法,也可以壘成鎮(zhèn)魂塔,鎮(zhèn)魂塔有多大法力,主要看施法的人。我剛來這里的時候,就感覺到村子陰氣太重,按理說應(yīng)該有大量的怨魂存在,但是村子里卻很清凈。這么看來,就是那鎮(zhèn)魂塔的作用。那清風臨走時毀掉鎮(zhèn)魂塔,所以原本被壓制的一些鬼魂就會重新復(fù)出,包括這個嬰靈……”
鵲兒一聽,焦急萬分:“啊,那村子里的人豈不是要遭殃了。”
賀道人一擺手:“快,下山看看。”
我們?nèi)齻€加快了腳步,向山下跑去。攀過了繩索橋,那陣陣的鬼鳴聲聽得更真切了。
這時,我們突然聽到身后有鼓樂聲傳來。
開始我以為自己聽錯了,但是賀道人和鵲兒也停住了腳步,一臉的狐疑。賀道人最先反應(yīng)過來,拉著我們倆:“快,躲起來。”
我不知道發(fā)生了什么事,急忙跟著賀道人貓腰躲在了旁邊的草叢里。
分開眼前的雜草,還可以影影綽綽看到那條狹長的山路。而我聽到的鼓樂聲,像是在舉行什么儀式。
不過打死我也不會相信在這個時間,會有人敲鑼打鼓搞什么儀式。
鼓樂聲略顯空靈,好像剛才還在遠處,現(xiàn)在就到了近前了。而在那山路上,突然就多了兩個人。
那兩個人像是憑空冒出來的一樣,沒聽到任何的腳步聲。他們一個身穿紅襖,一個身穿綠袍,一男一女,看大半像是兩個童子。
借著月光,我看到他們的臉色慘白,臉上居然還點著腮紅,嘴上也點著朱紅。他們每人手里提著一盞白紙燈。
他們在山路上緩慢地行走著,沒發(fā)出一點響聲。
但是我看他們走路的姿勢有點別扭,就像是小時候看過的提線木偶,動作十分僵硬,不自然。
而且我看到他們穿的衣服,也有點眼熟,總覺得好像是在什么地方見到過。
緊接著,他們身后,又有六個人跟了過來。他們身穿白袍,每個人手里都提著嗩吶、腰鼓之類的樂器。我們聽到的鼓樂聲,就是從這里傳出來的。
他們的動作跟前面的兩個人一樣,動作發(fā)飄,略顯僵硬。
這時,一陣山風吹過。我竟然發(fā)現(xiàn)那幾個人的身體有些搖搖欲墜,連續(xù)晃動了幾下,才算穩(wěn)住了身形。似乎他們的身子很輕,一陣風都能刮走一樣。
等到那兩個童子走過去了,我發(fā)現(xiàn)在他們的后背上,寫了幾個字:隨手得用。
這個現(xiàn)象,卻讓我猛地想起來他們的衣服我在什么地方見過了。他們的裝束分明是在辦喪事的時候用的紙扎人啊。
一般在農(nóng)村辦喪事的時候,都會用一些紙人紙馬,紙人就是童男童女的裝扮,身上會被寫上“隨手得用”四個字,意思是人到了陰間能夠隨時為死掉的主人服務(wù)。
走在前面的兩個人,就是童男童女的裝束。
我看到這里,身上頓時滲出了冷汗。這是個什么名堂???
我抹了一把額頭上的汗,賀道人看出來我的異樣,急忙用手壓著我,示意我不要聲張。
其實這個時候,就是給我兩個膽子,我也不敢吭聲啊。
這個時候,那個隊伍還在行進,等到那六個鼓樂手走過,我又看到了更為驚人的一幕。
后面緊接著出現(xiàn)了一頂轎子,轎子古色古香,血紅色的轎簾,血紅色的垂曼,通體都像血一樣紅。
但是在那轎身上貼著一對喜字……卻是白色的,這種視覺沖擊,看那喜字就像是在血泊之中,用白骨擺成的。
更為可怕的是,這轎子沒有轎夫,自己在緩慢地行走。
這時,賀道人輕輕拉了我一下,手指向那轎子的底部。
我稍微抬了一下身子去看那喜轎,看到的一幕驚得我目瞪口呆。就在那大紅喜轎的下面,壓著幾個赤身裸體的嬰兒。
那嬰兒正弓著腰,在地上爬行。原來這轎子不是人抬的,是嬰馱的。
沒錯,是嬰兒馱著喜轎前行。
現(xiàn)在可以肯定的是,那些嬰兒肯定都已經(jīng)死了,一定是嬰尸。但是即便是這樣,這個場面也夠震撼的了。
我緊緊捂著嘴,生怕自己由于震驚發(fā)出喊聲。
前面的隊伍還在繼續(xù)行進著,那頂血紅色的喜轎在嬰尸的背負下走了過去。后面跟著的,竟然是一隊活尸。
活尸一個接著一個,跟著前面的喜轎亦步亦趨。
我數(shù)了數(shù),活尸一共是八個,排成一列縱隊走了過去。在活尸的后面,終于沒有其他的東西出現(xiàn)了。
我們蹲在草叢里沒敢輕舉妄動,一直等到那奇怪的隊伍走遠了之后,我們才重新走回那條山路。我看了一眼隊伍走過去的方向,已經(jīng)看不到隊伍的背影了。但是鼓樂聲一直還在,若有若無不斷襲擾著耳朵。
賀道人觀察了一會,指著地下讓我看。
我低頭看去,發(fā)現(xiàn)在那地面上,赫然印著一排淡白色的腳印。
我點點頭:“這應(yīng)該是活尸留下的腳印吧?”
賀道人神色凝重:“肯定是活尸的腳印,可是劉葵,我讓你看的不是這個……”
“不是這個?”我大腦反應(yīng)了一下,突然驚叫了一聲,指著地面:“這……怎么只有一行腳印。剛剛過去的明明有八個活尸,難道我看錯了?他們的腳印應(yīng)該很凌亂才對。還有,紙人體輕,沒留下腳印還可以理解,那么嬰兒爬行的痕跡呢?”
賀道人沉思片刻,說道:“如果我說的沒錯的話,他們這是鬼引尸。”
“鬼引尸?”我和鵲兒同時驚道。
“是,鬼引尸。咱們沒看錯,過去的的確是八個活尸,只是他們行走的頻率和步長都是一模一樣的。也就是說,第一個活尸踩下的腳印,第二個,第三個一直到第八個活尸,全都是踩著他的腳印行進的。所以我們看到的,只有一行腳印而已。”賀道人解釋道。
“鬼引尸,要引到哪去?”
賀道人搖搖頭:“說不好。要想知道他們?nèi)ツ睦?,只有跟著他們。我現(xiàn)在懷疑那個喜轎里的,是個鬼土地。咱們?nèi)绻先サ脑?,可要小心些?rdquo;
“鬼土地?這又是個什么東西?”
“鬼土地,就是鬼族里的土地爺,掌管附近地域的小鬼。其實說白了,就是附近鬼族里的地頭蛇。當然也是附近地域最厲害的鬼。你沒看到那些嬰尸都甘于被他驅(qū)使嘛?”
“可是,他為什么坐了個大花轎???”鵲兒問道。
“這其中,應(yīng)該是有緣故的。咱們跟上去看吧,這鎮(zhèn)魂塔一毀,附近的鬼族要興起了。”
我點點頭,抬腿就要跟上去。
賀道人一把拉住了我:“等等,跟著鬼引尸,一定也要跟著他們的腳印走,這樣他們就會把咱們也當做活尸。如果走錯一步,就會被發(fā)現(xiàn)有人冒充,到時候恐怕就麻煩了。”
我看著地下的腳印,這尼瑪還挺有難度的。
賀道人又說:“沒關(guān)系,可以放慢腳步,鬼引尸的腳印會持續(xù)到天亮,我們只要跟著腳印走,就會找到他們?nèi)サ牡胤健?rdquo;
我撓撓頭:“問題是,我們有必要跟著去冒險嗎?”
賀道人看了我一眼,正氣凜然地說道:“除魔衛(wèi)道,本是我道門中人的本分,更何況,他們出現(xiàn),遭殃的恐怕就是下面村莊里的人。這事我不能不管。”
尼瑪,賀道人說這話的意思好像是我膽小怕事一樣,這樣豈不是會讓鵲兒瞧不起。我挺了挺胸,準備說一段響亮的口號來證明自己。
就在這時,我們一直都能聽到的那種若有若無的鼓樂聲,戛然而止……